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黄泉路，黄泉鬼，一别经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相忘，与君相逢，与君相忆，难亦难。
若是没有那么多的执念，或许这世间是另一种光景吧。
老者收回思绪，慢慢的往城门口走。正值正午，太阳毒辣，这个时候无论是人是鬼都会缩在自己的狗窝里，生怕被这毒辣的日头烤焦了。因此守城的人并没有把她往鬼怪之类的想，他例行公事问道：“婆婆你这是打哪来。”
那老者看上去快要油尽灯枯，她用枯黄的双手握住那兄弟的手腕，出气多进气少：“我……二十年前跟着丈夫到外地谋生，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想回来看看我的房子还在不在，可行个方便？”
守城的人颇为同情的看了老者一眼，顺手扶了一把：“进来吧，山高水远的，也不容易。”
老者说了句感谢，哆哆嗦嗦的迈进大门，在狭长的街道里越走越远，越走越快，直到消失不见。过一会小兄弟自己嘀嘀咕咕道：“这酆都城哪有出门谋生还回来的人家？”
老者穿过结界，走过重重的瘴气，把身上一层一层的人皮褪下，露出原本的模样——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
她走上桥，过路的小鬼都恭敬的唤她：“大人。”
姑娘轻轻点了一下头，走的更快了。小鬼和别人交头接耳：“大人又去……那儿……”
“是啊，里头又不安分了，”小鬼嘲讽道，“都被关进去了，还指望能翻出天呢。”
“有二十年了吧。也不知道和大王有什么过节，居然跑来撒野。以怨气为食，还没被阴差捉住就……”
另外的鬼打断他的话：“别说了，鬼王可不许我们谈论。”
竟有这么久了吗？女子想起那怨鬼初来时一袭红衣，满脸的悲愤，不知为何她心底有些触动。
“二十年了，你真是执着。”
他眼看被火焰吞噬，可凭着强大的毅力生生熬过来。十年八年的，总有那么一两回他快要从火海里挣脱出来。她总在想，他这样为何鬼王不把他扔进那万鬼厮杀之地。她对上他那双带有恨意的眸子，“我们以前真的没有见过吗？”
怨鬼讥讽道：“这二十年来您不知换了多少副皮囊，有谁真正的见过你？”
她也不生气：“我的皮被剥了，生前事一概皆忘，你说的对，换了这么多皮囊见过又如何。”
纵使曾经是人，现在不过非人尔。
守城门的兄弟还在纠结那位老者，另外一个宽慰他道：“只一位老者而已，又不是恶鬼，作何大惊小怪。”
“可少城主说一只蚊子飞进来都要慎之又慎，”他哭着一张脸，“万一……”
“万一什么？”庄华年吃完饭带着白一出来，刚巧过来听到他们说着什么？见他们愁眉苦脸，庄华年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是出了岔子？”
“回少城主的话，绝对没有，”他觉得他兄弟就是大惊小怪，“虎子放进来一位老者，他老觉得人家有问题。我说他就是站久了，脑袋发昏，等换班的人到了，让他回家醒醒神。”
“老者，倒是稀奇，”庄华年挑了挑眉，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逃过死劫的两位，“两位以后多拜拜菩萨，这么高阶的鬼，我都悬。”
两位反应过来，面上一惊，有些后怕，又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白一打趣道：“没事没事，说不定人家是吃饱了呢。”
他们扭头，幽怨的看着白一。
白一摸了摸鼻子：“当我没说。”
人有弱点，鬼魂当然不例外。活人重阳，死人朝阴，是以死物都惧怕阳光，而一日之中正午阳气最盛，通常来说这种时候魑魅魍魉都不会出来。这次他们运气好，可能真像白一说的，人家刚好吃饱对他们没兴趣，那下次怎么办？两人后背不禁冒出一层冷汗：“那少城主，以后该怎么办？”
庄华年道：“想必不是第一次来酆都，以前无事，现在十之八九不会有事。”随即庄华年又叹了一口气：“要有事的话也没办法，看吧。”
堂堂的少城主都束手无策，这鬼究竟厉害成什么样子。
今日是个开门红的好日子，前脚刚请进来一位，眼下又来了一位，白一眼尖，大老远就看见一个负剑的白衣少年，这少年约莫眼熟。
等他走近他和白一同时很嫌弃的看着对方：“是你。”沈鹏的姘头。
庄华年看着两位微妙的气场，一头雾水：“这是朋友还是仇家？”
白一鼻孔对着他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横眼道：“仇家，别放他进来。”
庄华年托着下巴思量，做出个意外的决定：“既是白兄的仇家那庄某更得放他进来了，白兄不痛快了庄某才有乐子。”
什么鬼？他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有的这段呐，怎么不按照剧本来。
白一白着眼道：“你不守着你的沈师兄跑这干嘛？”
李思弦笑了一下，似是觉得白一这话问的奇怪：“我守着他干嘛？我家中美人无数，费那劲。不巧最近一位美人被人扒了皮所以追到了这。”
白一很不客气道：“有朝一日还能看见李师兄被人撬墙角，活久见啊。”
李思弦一脸看智障的神情看他：“只是这撬墙角的不是活人，也不是贪图我小妾的容貌，白师弟高兴的是不是早了点？”
庄华年立马抓住了重点：“你们是师兄弟。”
两人这下异口同声：“不是！！！”
他们争辩许久，一路唾沫飞溅，突然，天空被乌云密密麻麻的盖住，偶尔闪过几道惊雷。白一皱着眉道：“要下雨了吗？”李思弦嗤道：“没点眼力见，这是阴煞之气。”
哦，怪他咯。
“这酆都城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庄华年皱眉道。
白一望了望黑压压的一片天，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十年，他终于从火海里逃出，他终于能找那个人报仇!怨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去死吧。”那人迎下这一击，毫发无损。他一记劈中怨鬼，怨鬼闭上眼，他忽然想起那年杏花微雨，她站在扬州的湖面看着水面轻抚微波的杨柳，眼角带笑如同画中的美人。她抬头看自己的样子满是少女的娇羞：“容公子！”
过往种种，到底是无望的奢求罢了。
“你们听说了吗？三日前逃出来一个怨鬼，把咱们鬼王气的脸都红了，指名道姓要界令大人捉他去呢。”
有鬼八卦道：“指名道姓？那怨鬼有名字？”
一只尚有年头的老鬼道：“是有，二十年前他大闹鬼都我在鬼王手下当差，当时鬼王叫他容羽……似乎是这个名字吧。”
有鬼发出疑惑：“这关押恶鬼之地，险象环生，怎会让区区的怨鬼逃出去。”
众鬼叹道，有只鬼压着声音道：“谁说不是呢，这百年来进去的鬼没一个得全乎的魂魄，只怕那怨鬼也是凶多吉少。”
众鬼点点头，又说了不少恶鬼的遭遇，顿时优越感爆棚，可见哪做鬼做人都少不得要老实，他们津津有味的说了半晌，终于心满意足的散场了。
这些天庄华年很忙，他说这些日子很不平静，时常有鬼跑出来作乱，每天他都要加固结界以免普通百姓遭殃。有时候白一觉得他这个少城主当的实在憋屈，老子在上头压着，底下还有小鬼给他送送温暖，脏活累活全是他的。
夜里，门外传来有人用指甲在抠油纸皮的声音，白一忍不住好奇，正要往门边走时系统在他耳边说到：“别出去，是恶鬼。”
顿时白一的睡意全无：“不是吧，这不是城主府吗？还能进这玩意。”
那现在怎么办？跟它打一架，先不说打不打的过它，就他打几分钟吐几分钟的设定他就很为难呐！
正在白一左右为难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哀嚎，然后门就被粗鲁的踹开了，白一正要翻窗往外逃，结果被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用双手勒住了命运的后颈脖子，白一吓得头都不敢回，他结结巴巴的说：“大哥，我三天没洗澡了，不好吃的。”
那只手马上松开了他的后颈脖子，白一在空气中慌乱一抓，结果还是脸朝地脚朝天，摔得结结实实。
那人略带嫌弃的语气：“三天没洗澡，你真懒。”
白一摊开手心里的东西，是一个红穗子。拿到它的同时脑海里好像闪过什么？它闪的太快白一没能看清，他晃了晃神，很快把它往里面扔，顾天行眼疾手快的接住，他皱眉：“你抓了我的东西还要这么对它？”白一道：“这不还给你了嘛。”顾天行头发凌乱的站在他的房间里，衣服被划出好几道口子，看见他狼狈的模样白一的脾气消了一大半，他盯着那几道口子出神：跟人打架了吗？顾天行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移了移身：“你看什么？”白一随口说道：“没，就是好久没见了，多看了两眼。又没说不许看。”白一见他一个人，又问：“顾师兄怎么会在这？沈师兄呢？他没跟你一起？”
顾天行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最终，他还是没忍住：“你和沈师弟是那种关系？”
白一皱眉：“那种？我们只有纯洁的师兄弟关系。”
“哦。”顾天行明显不信，他把刚劈完鬼的剑插回鞘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好好说话还生气了，神经病!
白一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为什么，他总想起顾天行刚才救他的画面，越想白一越睡不着，一不小心折腾到了天亮他是想睡也睡不了了。白一叹了一口气，认命的穿好衣服往前厅走，他哈欠还没打完便看见一人，当即白一的眼泪花就憋了回去：“沈师兄，你还在！”
白一这句话有歧义，沈鹏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黑了。
李思弦皱着眉把白一拉开，护犊子一样把沈鹏护在身后，他警惕的对白一说：“干什么？”
白一翻着白眼道：“你干嘛！我还能吃了他！”
切，这表情就跟自己媳妇被浪荡公子轻薄了一样，又不是他媳妇。
算了，还是吃早饭要紧，白一懒得再和他们掰扯。
白一正往正厅走，结果碰上了庄华年跟他父亲商讨，白一愣了一下，立作揖：“城主安好，少城主安好。”城主淡淡的应了一声，听不出喜还是忧。城主大都是不露声色的样子，白一这些时日倒习惯了，趁他走后，白一问道：“我打扰到你们了。”庄华年道：“并非如此，父亲找我说些家常话罢了，说来许久不曾相谈，我……都不知该说什么。”
“这没什么，跟家长本来就话不投机，不过，你父母都在，而我……”白一面露伤心之色，“想和他们说几句也说不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