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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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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尔容回来后,宋黎的生活规律了很多,暂且将沈时越的事情放到一边,重新联系上了之前打工的串串店。
老板四十多岁,为人很和善,非常好说话,仍旧愿意她在晚六点到十点来店里帮忙。
趁着家里有人能够帮忙照应赵尔容,宋黎每天下午六点到串串店帮忙,十一点到便利店值夜班,一直到第二天的七点半下班。
家里的接连出事后,宋黎的睡眠很浅,偏偏老旧小区普遍住着退休的老年人,白天里喧嚣热闹,接连一个星期,她只能入眠两三个小时。
睡眠不足使人精神错乱,宋黎用竹签穿章鱼丸戳到了手,她去吧台拿纸巾的时候,看见门口走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人身形挺拔,穿着笔挺的黑色大衣,脖子上系着浅色的围巾,整个人神采奕奕,他进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外面的寒风。
相比之下,女人娇小了许多,如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我见犹怜的既视,长发柔顺微卷,被浅咖色的披肩笼罩,眉眼低垂跟在男人身后。
严重缺乏睡眠导致大脑延迟,反应能力退化,她盯着那对男女,脑子里有一瞬间是茫然的。
两个呼吸间,她认了出来,前边低头发送短信的是沈时越,后边跟着的是周宁。
她瞬间弯下了身,躲在吧台里,手上被戳的伤口阵阵作痛,面前破碎一点的桌角被用宣传纸糊住,印着邱记串串香的字样。
她不太明白,像沈公子这么有钱的人,怎么还如此接地气的来吃串串香,还好巧不巧的是她打工的这家。
接地气到这种程度,真是大可不必。
而此时此刻,沈公子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也没看禁止吸烟的提示,点上一支烟,手指飞快的打字。
周宁在对面坐下,轻声细语说着什么。
沈时越嗯了声,放下手机,抬头打量四周。
忙把口罩戴好,左右看看,确定就她一人闲着,扶了扶鼻梁上的框架眼镜,硬着头皮拿着菜单走上前,捏着嗓子说话:“先生,这里不允许抽烟的 。”
“不好意思。”
男人很好说话的掐灭了烟,眼一抬,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又不着痕迹的挪开,接过菜单看了眼,递给对面的周宁。
周宁认真的用笔在勾选,额前的碎发垂下,她随手拨开,露出巴掌大精致的脸庞,言行举止都透着温柔。
从宋黎的角度看过去,像副赏心悦目的风景画,她由打心底叹了口气,默默给谭老板的情敌加了一分。
这就是沈时越的快乐。
“手怎么了?”沈时越冷不丁开口。
她随口回了句,“戳了下,没什么事。”
“……”
静默之后,因连轴转而卡顿的大脑重新上线,咔拉咔拉艰难的跑完全程,她僵着脖子,不可置信的瞪着沈时越。
开什么玩笑,这都认得出来?!
沈时越身子后仰,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下颚微抬,无波无澜的平视前方。
她一时间不知道他刚才是跟谁说话了。
周宁有些讶异,嗓音轻柔,像羽毛刮蹭着耳廓,“沈哥,你们认识吗?”
他目光动了动,淡淡睨了宋黎一眼,轻描淡写,“不认识。”
仔细回忆,沈公子都不像那自来熟的人。
周宁点完菜,把菜单给沈时越,“沈哥,我点完了,你看看有没有要加的。”
沈时越接过来随手翻,睨了她一眼,唠家常似的开口,“你一个月挣多少钱?”
“我是钟点工,来帮忙的。”
他点点头,又随手翻到酒水类,“除了工资以外,有提成吗?”
“鲜榨果汁的话,会有一点。”
沈时越似笑非笑睨过去,“有推荐吗?”
宋黎憋了口气,随便指了一行。
“橙汁?”
沈时越稍稍扬眉,问周宁,“你不是爱喝吗?”
“来十扎。”
五十块一扎的鲜榨果汁点的人并不多,沈时越张口就要十扎,她就再怎么想自欺欺人,也该明白打从一开始,沈时越就认出她了。
后厨大姐一个劲的夸她,“小宋,我在这干了好几年了也没碰上这样的冤大头,你运气可真好。”
宋黎足足切了小半框的橙子,才榨出十扎橙汁,最后两扎送上去的时候,沈姓冤大头抱着胳膊问她,“小美女,喝不完可以打包吗?”
周宁不在位置上,应该是去洗手间了。
宋黎瞪他,硬邦邦的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照顾你生意还这么冷淡。”沈时越啧了声,感叹道:“难怪再没见着你,原来跑这打工来了。”
四下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她压低嗓音,“这样你也认得出来?”
“认得出来啊。”沈时越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似笑非笑的,“一眼。”
这该死的林陌九,说什么他有脸盲,这惊人的记忆力,让人接二连三的吃了好几惊。
周宁从洗手间里出来,宋黎匆匆抛下句,“我问问老板。”
转身要走,沈时越伸手一拦,“下班可以约你吗?”
“我没空。”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对方不依不饶。
眼看着周宁越来越近,宋黎心下焦急,“等我有空就约你。”
沈时越扑哧笑了,没再拦她。
回到吧台,她狠狠呸了一声,死渣男。
难怪被谭老板如此记恨,真是活该。
晚上下起了雨,宋黎没有带伞,匆匆跑到便利店接班的时候,身上已经被雨水浇了半透,上个班的店员见她冷的厉害,从仓库里找出一个旧的暖风机,嘱咐她一定要在店长上班前放回去。
她道了谢,缩在收银台下的暖风机前瑟瑟发抖。
这应该是最后一场秋雨了,马上就是立冬了,代表着冬季的开始,马路两旁的枫树叶已经掉的差不多了,这场雨过后,更是所剩无几,秋季的末尾和冬季的开始,总会给人一种枯枝败叶的惨象。
雨天便利店的生意更是惨淡,听着外面淅沥的雨声,身子暖和了些,宋黎强撑着的精神慢慢松懈,她站起身来,不停地在收银台附近踱步,以此打消困意。
衣服还没完全干,带着潮气,她脱了外套搭在暖风机旁,拨弄着半干不干的头发,正准备套上便利店的制服,门被人推开了。
她吓了一跳,连忙穿上制服,“欢迎光临。”
来人带着一身的凉意,没有带伞,身上却是干爽的,只有脚上的皮鞋沾了些雨水,在门口的地垫稍站了站,径直走向货架。
他很快走出来,手里是一把黑色的雨伞,还是很贵的那一种。
“一共268。”
宋黎扫了码,抬头打量了下客人,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个子很高,黑色高领毛衣衬着肤色更白,利落的短发,额前散落着碎发,瞳色幽黑,眉眼沉静,眼角下有颗泪痣。
她手一抖,雨伞骨碌碌的滚到地上,赶紧捡起来,双手奉上,用变了调的声音继续问:“请问支信还是微付宝?”
男人脸孔冷淡,看着她没有说话。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手抖的不行,她继续用变了调的声音说:“现金也行。”
他拿出手机扫了二维码,付了钱过去,转身走了。
“微信到账268元。”
收款提示音伴随着开门后淅沥的雨声,直至一切恢复平静。
宋黎心口持续澎湃,她低头,看到那个刚才被她掉到地上的雨伞还孤零零躺在那里。
她犹豫了半秒钟,抓起雨伞冲出门。
寒风细雨中,一辆黑色的奔驰缓缓开走,只留下尾灯照耀着被雨水洗刷过的柏油路面。
她徒劳的挥动手里的雨伞,“你的雨伞,雨伞忘带了!”
黑色的奔驰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雨中,除了湿冷异常的空气,和倾斜打在脸上的雨水,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宋黎在原地站了会,浑身打了个哆嗦,脑抽似的想起一段广告。
“嗨,你的益达。”
“不,是你的益达。”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极力阻止自己因为困倦而胡思乱想的思维,深深吸了几口湿冷的空气,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刚才谭老板找上门了!
谭老板大半夜的上门买了一把店里最贵的雨伞,用微信付了款,然后伞也没拿,就这么走了。
明明根本淋不到雨,却还特意来买一把伞。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讲,付了钱就走。
难不成是新一轮的催债方式?
可她欠的是高放的钱,谭老板最多就是签了个名,她可没在谭老板那拿一分钱,至于那个不着边调的工作,连个名都没签,还只是提前画了个饼,连充饥都做不到。
她反反复复的想那天,这中间到底有没有被万恶的资本主义谭老板坑了而不自知的细节。
应该是没有,她自始至终也都只是和谭老板说了几句话而已,连近距离接触都没有,林陌九带来的合同她也仔仔细细看过。
况且,像谭老板这么精打细算的人,算盘打得噼啪响,利弊都在脸上写着呢,坑人都直接了当不带拐弯抹角的。
反正,她最多就是借了十万块钱的高利贷,除此之外,她一个字也没签,半个手印也没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