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说笑》源洛姬

2、02

　　旧衣物已经打理整齐，房间被褥也叠放好了，我环顾下四周，确信自己没有任何东西遗漏了。回身轻轻扣上窗户，最后一次凝视这间伴我出生的房间。
　　刚才大夫人派人送来了十两银子和一些衣服，说是该到我自己出去磨练的时候了，带话的丫鬟一脸的不屑，我低头接过银子，心里却有些惊讶。我以为大夫人只是会派人送我出府，却没想到她竟然还会给我衣服和银子。
　　大夫人说，让我日落前从后门离开，虽然名义上是说让我自己磨砺，可是谁不知道，这次出去，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心的把银子放进内襟，我信步走出院子，想回头，却还是继续走了出去。他们说，等我走后，夫人会拆了这个院子，为小小姐建个花园。
　　很意外的，一路上没有碰到半个杂役，想想也是，今天是小小姐的寿辰，大家都在前院忙着，又怎会来后院。
　　不知道是不是该自得，我竟然和王府最受宠的小小姐一天出生。只是命运，却截然不同。

　　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离开这里，走出后门的时候，却有点不知所措。
　　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角落旁的我。我看着来往走过的人群，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
　　最后还是决定，去城南的郊外坟地为母亲上个香，然后再去找人。

　　走出城门的时候，被守卫拉住比着张画像比划对照了半天。守卫嘀嘀咕咕的说，最近天下不太平，才出了个采花贼，现在又冒出个杀人狂。
　　城南的坟地据说是在出城的小树林后面，可惜对于才进入外面世界的我来说，小树林也不是好找的。总算在天黑之前找到了树林，望着里面黑乎乎的，我有些怯步。
　　想了想，与其在外面冻死，还是进去取暖把，毕竟十月的天，白天虽然充满热气，晚上还是很有寒意的。
　　树林静悄悄的，许是树阴浓密的缘故，惨白的月光从缝隙中投射，只照得出一点隐约的小路，偶尔踏上落叶发出的咔嚓声，让我有种头皮耸立的感觉。
　　定了定神，不自觉得咽了下口水，我决定就地靠着身边的这棵老树，从小包袱里面拿出一件外衣披上，我渐渐的闭上眼睛。

　　一觉好梦。
　　清晨的树林迥然告别昨天的恐怖，透露出一幅热情洋溢的气息。
　　找了个小河，我简单的打理下自己，开始去寻找母亲的墓。
　　小树林不愧为小树林，昨天摸索了半天没找到出路，今天不过半个时辰便走了出来，不过我现下十分庆幸昨天自己没有摸索出来。
　　小树林后是城南的后山脚，后山不高，我在王府的时候感觉它就比王府高了一点，如今即使就近看，也不过比二层的酒楼略高一点。
　　真正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后山大大小小新新旧旧的乱分，整座半山几乎全被它们占领了。它们彼此交错，有些紧挨着个，更多的则被一些啄食的鸟儿翻出了土，这里埋的全是孤苦的人家，哪有闲钱去购置棺材，都是挖个坑一埋了事。
　　我甚至能闻到一丝若隐若现的腐臭味，身体比头脑反应更快，一个转身，我立马离开这里。
　　母亲，对不起，非是儿不孝，只是您如今恐怕已投胎成人，孩儿就不来打搅您一世的安生了。

　　“你说，他这是怕了么？”一丝浅笑泄于嘴边，白衣白发的男子笑的一派清然的立于树下，赫然是离去之人刚才站立的位置。
　　“这里对于凡人，确实有点惊异。”白发男子的身边陡的出现另外一个人，全身被黑色的风衣包裹着，黑发遮住了半边的脸，口气清冷，没有一丝感情。
　　“小黑，他的性子变得可真大，若不是一直观察着他，我还以为你们察判司记错了人呢。”白发男子不知哪里摸出了一把扇子，衬着背后的阴冷的地域低低的笑着，全然不觉得自身的诡异。
　　黑衣男子并未答话，一双眉紧紧的皱着，锐利的星目死死的望着那正笑得一脸无害的家伙。
　　“黑大人生气啦？果然，这亲昵的昵称只愿给白大人称呼呢。”
　　“莫沉结，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可以了。不要以为我拿你没办法。”黑衣男子说罢，头也不回的闪身离去。
　　“小生自是有自知之明，不劳黑大人赐教，大人慢走。”白衣男子温良的笑着，嘴角却在黑衣男子的背影完全消失后不复扬起。
　　他回头，冷冷的看着背后凝聚的一片黑气，正蠢蠢欲动的要向他扑来，一挥扇，瞬间一片清弥。
　　他复而笑起，暖意却未达眼角，黑彦与他相对而立，他背后的一切，黑彦看的清清楚楚，却从开始到离去，未发一语。他就这么被人憎恨么？
　　轻摇折扇，他缓缓的离开这里。

　　出了小树林，我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抬头看了看天，这天真热。
　　王府的府邸是在京城的西南角，所以我应该是从南门出来的，所以我如果一直沿着大道的方向，我应该会到南方。
　　若我没有记混，上一世的他们，应该是南方人。所以去南方，是个正确的选择。
　　官道很长，风吹起有厚重的尘土铺面袭来，走了两三个时辰，我摸出出城时买的馒头，就着早晨灌得水，填补着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
　　不知道怎的，最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什么要发生，可是又没什么会发生。离开的前一晚，尤其浓重，我细想了半天，又不知所以。
　　草草擦了嘴，又开始上路。出城时兵卫有略微提过，这里离最近的城镇也要三四天，若是不能赶紧，还未到达干粮不够那就糟了。
　　毕竟第一次出门，初时只买了十几个垫肚而已。

　　午后的时候，天气突的阴沉了下来，乌云滚滚的压下来，似乎是瓢泼的大雨压着它们。来不及细想，匆匆跑进了适才看到的一件破庙。才进庙的正堂，雨就跟着落下，噼里啪啦的大声打着地面，激起一层层的雨气及灰尘。
　　拍着身上的衣服，庆幸着晚上不用淋雨了，这才想回身仔细看着这庙堂。
　　天黑的很快，我取出内襟里的打火石，在烛台上找到一根没用完的蜡烛，插进烛台，然后小心地不让它灌进的风吹灭，就着微弱的火光，想看着究竟是那路庙神保佑，让自己今晚可以有片挡风之墙。
　　原来，是弥勒菩萨。腆着肚子，一脸乐呵呵的样子。我放下烛台，双手合十恭敬的向菩萨行了礼，然后端起烛台，走进角落，刚用一旁的杂草铺好地。才准备躺下，就发现微弱的烛火闪了下。
　　有点疑惑，这里是内壁，不可能有风啊。
　　想回头，却发现一把冰冷的利器架上了肩头。离脖颈不过寸许。
　　登时，背后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