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之下》羽衣喵

1、吴老师一点也不中二

　　冰山户外之雄伟壮观，是正因他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水底的部分占整座冰山的八分之七。
　　——海明威

　　***

　　滴答、滴答。

　　教室里非常嘈杂，吴旭却能听到时间在表盘上滑动的声音。

　　“同学们，今天也顺利结束了。”

　　当他点点头，示意下课的时候，门外的铃声正好响起。

　　“呜哇——不愧是卡点狂魔吴老师，分秒不差！”

　　“但老师今天的下课语不够严谨啊，这才中午呢，说什么结束？”

　　两个话多的学生一唱一和嚷嚷起来，其他学生跟着嘻嘻哈哈。吴旭抬起头，平静的目光扫过熟悉的学生、熟悉的场景，微微一笑。

　　怎么会不够严谨呢，我说的，只是我的一天而已啊。

　　学生们打打闹闹涌出了教室，寻觅午饭去了，吴旭却不着急。他先是整理好手边的教材，然后来到教室门口，捡起一个掉在地上的本子。本子是蓝色封皮，印着一些花纹，还有两个黑色脚印。

　　放心，我不会偷看学生日记的。

　　他还是像之前一样，把日记本放在走廊的窗台上，之后，准备离开教学楼。他有一刻钟的时间，从这里走到教师宿舍附近的绿化带，那里人少树多，空气新鲜，是个行隐蔽之事的好地方。

　　吴旭已经转过身去，却又转了回来，他觉得哪里怪怪的。扶了扶眼镜，吴旭又认真看了眼窗户上的毛玻璃。雾状的玻璃面上，映出教室内部的轮廓，以及一个晃动的人影。

　　人影？

　　吴旭心生疑惑：教室里还有人吗？为什么刚刚没有看到？

　　他回到教室门口，见教室中央真的站了一个高个子的男生。那男生低着头，正在翻看一本什么书。

　　“你，不去吃饭吗？”

　　吴旭喊了一声，男生猛地回过头来，吴旭皱起了眉，心想：这是谁呀？

　　一个陌生的学生，是从后门溜进来的吗？

　　吴旭想问这个男生是哪个班的，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说话了，说话的同时，还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哈，出现了！你怎么戴上眼镜了？”

　　这是什么情况？吴旭眉头锁得更紧了。男生嘴里冒出的话，他听不太懂，停了半天，才问出一句：“你是隔壁班学生？”

　　“不是不是！”男生摆了摆手，笑嘻嘻地望着吴旭：“你好好看看我的脸啊，不认识了吗？”

　　“……”

　　吴旭盯着少年的脸瞧了半天，只是觉得他面相有点轻浮而已。

　　“……不认识。”最后，吴旭给出了一个诚实的答案，紧接着又提出自己的问题，“你到底是哪个班的？”

　　“哪个班……非要说的话，是86班吧？”

　　“86班，这学校可没有86班。”只有每个年级的1班到10班而已。

　　“哦，这样嘛？那我应该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喽？”男生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这孩子到底……

　　吴旭也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照之前的经验，这男生是不该出现的，但他确实出现了，是无视呢，还是说恰恰相反，应该重视这个男生？

　　吴旭有点纠结，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节外生枝。个这学生看上去吊儿郎当的，脑子也不大好的样子，十有八九就是从隔壁的“吊车尾收容所”（一所入学门槛极低的中专）跑过来的，还是不要把他牵扯进去的好。

　　既然这样决定，吴旭就不再多想，他只叮嘱那男生赶紧回自己学校去，就转身离开，完全不理会男生在后面说了什么。

　　等出了教学楼，他又快步穿过操场，顺便把外套放在操场边的看台上。他很喜欢这件外套，不想弄脏弄坏了。一路走到教师宿舍附近的绿化带上，他停顿了一下，从一处灌木丛中，扒拉出一根手腕粗的木棍，握住在手里。到了这里，他就不着急了，再往前走十几米，有一棵粗壮的歪脖树，吴旭慢慢溜达过去，背靠在了树干上。

　　歪脖树啊歪脖树，你已经是我的战友了，待会儿要是有什么东西从后面袭击我，可要提醒我一下！

　　吴旭拍了拍身后的树干，接着举起手中的木棍，摆出一个与空气对峙的架势。这时候，要是有谁恰巧经过这里，那可好玩了，十有八九会被吴老师的pose惊到，笑到打鸣岔气。

　　哈哈哈，咱们梁振私立学校有名的吴严肃老师，竟然是一个中二病晚期患者？

　　不不不，那真是误会了他，思维缜密、作风严谨的吴老师，怎么会跟“中二”这个词挂上边儿呢？吴老师是真的准备与空气搏斗一番啦，而且还是殊死搏斗。

　　吴老师可以精准掐算出1分15秒之后，将有一个袭击者，来结束他这一轮的性命，但那东西像空气一样看不见、摸不着，所以他没法利用自己的智慧来做出有效反抗。而且，吴老师的身材也不够高大，肌肉也不够强壮，即便经历了前面98次的失败，仍没能总结出有效的防卫措施，就只能拿出初中二年级反抗坏学生欺负的那点儿架势，来做最后一搏了。

　　“来吧！我准备好了！”吴老师严肃而坚定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