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酒》小葱秀香菜

6、最潦倒的时候

　　沈介汶带着清明来到北亭是四年前的时候，那时候的日子，是沈清明这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她知道，沈介汶也永远忘不掉。
　　几乎身无分文的沈介汶，带着十三岁的沈清明，拎着行李下了车，站在路口，远远望着驶走的长途汽车，就像远远看着慢慢消失不见的以前的生活，沈清明用力握了握拉着沈介汶的那只手。
　　沈介汶一向对沈清明要求很严，很多时候是把他当做亲儿子一样，犯了错误，惩戒起来毫不手软。
　　但是她知道，不是干娘冷血，沈介汶处事的准则就是这样，不会向强者卑躬屈膝，也绝不会因为谁弱就给予很多的同情。
　　“怜悯，是没有用的东西，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乏弱者，因为不可能所有的人都会给予你怜悯。也许你的遭遇甚至死亡都根本不足以影响这世界的一点。你只有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能自己撑住自己。”
　　对任何人都是如此，对她自己更是，因为在她的心里，男女根本就没有区别，女人从来都不是只会将时间浪费在哭泣上的弱者。她们不需要多出来的同情。
　　她的干娘，无比要强的人，是非分明的令人惊讶的人，从来不会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悲伤的人。
　　沈介汶收回有些疲惫的目光，像沈介汶这样以前从来没有看到白发的人，发间竟有了乍眼的白丝。
　　沈清明没有再去上学，她的学籍还没有调过来，况且是现在的情况，她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安安稳稳的读书。
　　那段日子真的是清晰的好像刀刻上去的一样，每一天都是痛苦的，让人筋疲力竭的，但不得不清醒的面对鲜血淋漓的现实，根本连消沉这种东西都是奢望，今天不面对，明天就可能会饿死，最简单不过。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沈清明却觉得有些恍惚了。
　　沈介汶并不是喜欢长篇大论巧舌如簧的人，以前的经历，也不需要她过多在说话方式上费脑筋，往往简单明了，却不会漏掉细节。
　　有的人对于她这种单刀直入的方式有些接受不了，也有些人就佩服沈老板真性情，高效率 。
　　选择做销售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这行不是开固定工资的，而是按业绩提成的。她以前也找过别的工作，家务活她实在是做不了，在超市做收银员固然安逸，但是挣的钱是在少的可怜，还不够她们交房租的，做销售虽然工资不稳定，但是只要自己多累一点应该可以挣足够的钱了。
　　况且其他的工作像是司机，营养师都是有证书和经验要求的,不管是真的假的。她的工作就是这和她以前的工作多少是有一丁点关系的，自己多多少少也算是有点入职经验了吧。
　　沈介汶长得漂亮，却是很冷淡的那种，让人感到一种疏离，其实并不是适合做销售那种亲切可人的长相。
　　但是她很聪明，能很精确的捕捉到客户的反应，采取相应的策略，总之，刚开始的时候业绩还不错，不仅能够养活她们两个人，居然还稍微有些积蓄了。
　　然而第三个月之后，生意逐渐不景气起来，不知道为何上门的顾客愈加少了起来，沈介汶只好到处奔走上门跑业务。
　　那天，沈清明做了饭等在家里，干娘很晚也没有回来，他有些焦躁，虽然知道干娘有的时候会去远一点的地方回来的晚些，但是肯定不会忘了给他打个电话，别让他担心。
　　很多电话打过去，却都是冷冰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就在他几乎要去报警的时候，房门被拧开了，沈介汶拿着钥匙，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
　　“等着急了吧，手机没电了，不好意思啊，让你担心了。”
　　沈清明看着她，几次想开口，却又被她憋了回去，她抿了抿唇“嗯。”
　　“吃饭吧。”
　　手机没电了，难道不能借别人的吗，沈清明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介汶一身的烟味儿，虽然以前也见过她抽烟，但是那似乎是一种享受，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红唇和五官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清冷而又奢靡的感觉，而不是现在一样。
　　脸上遮不住的风霜和憔悴，眉头紧促，被风吹的脸色和嘴唇有些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