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蔓歌》沛儿

3、灯谜会上的初遇

　　三个月前。齐府。
　　莫桑坐在窗前，呆呆的的看着窗外的两只蝴蝶追逐嬉戏。一块方帕在她手中已经绞的不成样子。
　　想到即将要做的事情，莫桑忍不住浑身轻轻颤抖。心里无比紧张，又有那么一丝丝兴奋。
　　“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竟思在莫桑身后轻轻唤了一声。
　　“哦，知道了。”莫桑收回视线，看见竟思正拿着一个包袱站在旁边，满眼的担忧，想说什么又隐忍着。
　　莫桑递给竟思一个让她放心的微笑。
　　“小姐，您真的要走吗？”说着，竟思不由得红了眼圈。
　　莫桑眼眶也湿润起来：“好竟思，哭哭啼啼的干吗，你不为我高兴吗？”
　　“小姐，竟思真的希望小姐能得到幸福，可是竟思舍不得小姐。小姐舍得竟思，舍得少爷吗？”
　　“我也舍不得竟思，舍不得哥哥，可是……等哥哥想通以后，我会回来的。哥哥一定会原谅我的，放心好了，我们会再见面的。”
　　想到要离开生活了十四年的齐府，离开这里熟悉的亲人，莫桑心里其实也很难过。转念又想起楼风深情的样子，心里才稍稍平静了点。
　　莫桑的生活一向是风平浪静，平淡的就如一杯白水，她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会有什么变化，直到遇到楼风。

　　那是明治元年，新皇登基，齐莫南作为辅政大臣，权势达到顶峰，势头无人能及。朝野上下趋之若鹜，齐府日日拜访的人车水马龙，谁都赶着来巴结这位两朝宰相。就是在这个时候，莫桑听到了楼风的名字，却是齐府人对他不满的议论。
　　一日，莫桑正在静池边作画，突然听到假山后传来一阵故意压低的说话声，定是那些下人又在嚼舌根，莫桑淡淡的一笑，本不想听，这时，楼风的名字传入了耳中：
　　“这个楼风也太傲了，现在朝廷上下谁不对咱们相爷礼让三分。他不来拜访不说，还竟然在朝堂上公然顶撞相爷。胆子也太大了。”
　　“你知道什么啊，楼风是三军统帅，手握重兵，突厥、高丽每犯我边境，都是楼将军率兵对抗，战无不胜。让边境蛮族闻名丧胆，被先皇封为镇远大将军。听说啊，这楼将军素来与我们相爷不合呢。”说到最后一句，这人的声音又低了低，几乎细不可闻。
　　“不合，为什么呢？将相不和，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这个嘛……”说话者突然瞟见了不远处的莫桑，吓了一跳，干咳了一声，没再说话，讪讪的走了。
　　“楼风……”莫桑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突然涌起无限好奇。

　　真正跟楼风相遇是在元宵节的灯谜会上。
　　每年元宵节，齐莫南都会放下手中繁忙的公务陪莫桑逛灯谜会。
　　莫桑性格温和淑雅，却才情甚高，莫南曾笑说，如果莫桑不是女儿身，这大宁国的相位，还不一定落入谁手。莫南似乎不愿让人知道妹妹的才情，莫桑也不喜热闹，甚少出府，终日只在齐府弹琴作画，读书吟诗，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在元宵节这天，与哥哥一起逛街游园，猜猜灯谜。
　　以致外人只闻齐府小姐莫桑美艳绝伦，却不知其才华卓绝。
　　这年元宵，因着新皇登基，显得格外热闹。街上行人摩肩擦踵，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连莫桑这清冷的性情似乎也受到了感染，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甜笑。
　　“丫头，小心，这里人多。”莫南紧张的叮嘱妹妹。
　　“哥哥放心，莫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走不丢的。”
　　莫南笑笑，没有说话，只是视线紧紧的锁在莫桑身上，好像她一眨眼就会消失。

　　路边挂着各种各样的彩灯，莫桑一边看一边在心里解着上面的谜语。一路下来，竟都猜出，却也不说。
　　“小姐，你看那个灯，好漂亮。”竟思指着一盏灯，雀跃的说，眼含期待的看着莫桑。
　　顺着竟思的手指，莫桑看到一盏明绢扎成的提灯，鹅黄色的绢面，玲珑的八角形，每角垂下一挂丝穗子，每挂丝穗均以一颗明珠为结，果然十分可爱。
　　“想要吗？”也不等竟思回答，莫桑径自走了过去。
　　莫南正要跟去，突然看见齐星向他们飞奔过来。
　　莫南皱了皱眉。
　　齐星这个时候来找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果然。
　　“少爷，皇上……”齐星对莫南耳语片刻。莫南的眉头更深的拧在了一起。
　　莫南犹豫了片刻，将齐阳叫到跟前，吩咐道：“你仔细保护小姐，我有急事要马上进宫面见皇上。”
　　齐阳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他知道莫南此时进宫，一定有万不得已的事情，否则不会放心将莫桑一个人留在外面。
　　彼时，莫桑正看着灯面上的谜语“残云隐雁阵，平堤斜竹影”。周围围了一圈人，都在议论着这个谜语，却无人猜出。她略略沉思了下，走上前对花灯老板问道：“可是一个”参”字？”
　　“姑娘真是兰心慧质，正是一个“参”字，姑娘，这个花灯是你的了。”老板摘下花灯递上，竟思欣喜的接过来，爱不释手。围观的人发出一声声惊叹，议论纷纷。既是被莫桑的美貌震撼，又钦佩于她的聪慧，更惊讶的是，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竟无人识得。
　　莫桑淡淡一笑，转过头，看见莫南正走过来。
　　“丫头，哥哥有点事先走了，让齐阳陪你们逛可好？”
　　“哥哥有事就先走吧。”莫桑答道“我与竟思再逛逛就回去，哥哥不用担心我们。”
　　“恩。”莫南点点头，又嘱咐了齐阳几句，才随齐星一道离去。

　　“竟思，我们再上那边去看看吧。”莫桑望着远处一个擂台。
　　走到近前，原来是灯谜大赛。
　　“小姐，小姐，我们也去参加好不好？”
　　“不了，哥哥不喜欢的。”莫桑知道哥哥不喜欢自己抛头露面。
　　“唉”竟思失望的叹口气。莫桑也不理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台上的花灯。
　　“各位乡亲，今夜灯谜大赛马上开始……等会我会念出谜面，各位谁先猜出，方能进入下一轮。”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在场上宣布道。台下的人跃跃欲试。

　　“汴水流兮孤星坠。”中年文士缓缓说出谜面，脸上微微有一丝得色。台下喧闹的声音安静了下去，都在努力思索谜底。中年文士轻捻胡须，微笑看着台下安静的人群。
　　莫桑轻声对竟思说“是个“下”字。”
　　“哇，小姐你好厉害。”菊月钦佩的看着莫桑。
　　莫桑突然感觉到一束目光探了过来，转头看见一个身高八尺、容貌轩昂，着白色缎子长袍的俊朗男子正注视着她，目光大胆，又带着倾慕。
　　莫桑脸微微一红，有点薄恼。男子感觉到了莫桑的不悦，歉意的微微颔首。莫桑转回头对菊月说：“竟思，我们走吧？”
　　竟思不解的说：“灯谜会不是刚刚开始吗？”
　　莫桑却径自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男子的目光让她有一点心乱，那目光熟悉，温暖，似乎早已认识，可自己却明明不认识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莫桑突然心乱如麻，只想逃开这目光。

　　齐阳见莫桑突然离开，怀疑的看了看四周，却没发现什么可疑。
　　莫桑疾走了几步停下来，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却没了那白衣男子的踪影。莫桑的心平静下来，平静中，竟涌起一丝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