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慧》雪蕴

7、第 7 章

　　转眼已过冬至。怀慧公主畏寒，又有咳疾复发。怀秀宫里早早地就热上了炭盆，铺上了厚厚的锦丝棉被。
　　这些时日里相府也差人来问候过几次。驸马也来过一回，怀慧称病就不见了。
　　因着八月十八太子出生，皇上大喜举国同庆，凤宁殿内迎来送往络绎不绝。但皇后产后虚弱，公主也病着，后宫诸事均由协理六宫的冯掌仪操持。
　　“冯掌仪不愧是冯大人的掌珠，料理起后宫的事情十分妥贴呢。”锦绵为怀慧挽发时说道。
　　这天有宁远侯府的大小姐林怜月进宫请安，怀慧一大早就起了，此时也是觉得困倦，闭着眼睛任由锦绵施为，听得这话便说：“她在家中就是长姐，从前就帮着料理家事的，去岁又生了大公主，老实稳重的。有她帮着皇后，我也放心。”
　　此时锦云往这边偷着瞧了瞧，向锦绵招了招手。
　　听了锦云凑在耳边的话，锦绵心里顿生一股寒意，只好仔细斟酌了词句，才战战兢兢地跪下禀告给怀慧。
　　凌厉的目光射向锦绵，吓得她立刻噤声。
　　怀慧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皇上知道吗？”
　　“那婢子胆子小，太医也是方才去她那里才知道的，即刻便来禀告殿下了。”
　　“哪个宫里的？”
　　“是承露台的宫人。”
　　“罢了，把她给我带过来。”说完咳了几声，锦芫忙拿过大氅给怀慧披上。
　　“派个人去趟宁远侯府，让林怜月改日再来吧。”又转向锦云，“你瞧瞧皇上什么时候下朝，下朝了就让他来这儿。”
　　锦云锦芫都出去了，锦绵还跪着。
　　“殿下……”锦绵开口。
　　“本宫当日让你找两个得力的去徐承意那里，你敢说此事你早不知情？”
　　锦绵连连磕头：“殿下，锦秀承宠奴婢是第二日知道的，她还瞒着的徐美人。奴婢知道后立刻就送了药过去，想着这样也就无防，就没禀告殿下。可她确实有孕这个事奴婢也是方才知道的。”

　　宫人来报，宣威将军楚栖即将返回南疆，特地过来给公主辞行。
　　“快请吧。”
　　楚栖给怀慧行了大礼：“微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公主能够答应。”
　　怀慧心里了然，笑了笑说：“皇后在宫很得人心的，你就放心吧。”
　　“姐姐从小在军营长大，如今又是刚生产完，性情难免冲动任性一些。从前在家里就……微臣怕她吃亏，还望殿下能多多照拂。”
　　“你们姐弟情深，本宫也很是感动。如今你也大了，建功立业了往后就是皇后的靠山，没人敢欺负了她去。”
　　“如此，就多谢殿下了。”
　　锦绵送楚栖出了宫门，锦秀就到了。

　　锦秀跪到怀慧面前的时候整个人害怕地发抖，还小声地啜泣，双手护着肚子。
　　怀慧倚着软榻，披着件红色滚银色狐狸毛边的大氅，也不看她，踢了一下脚垫：“到底是有了身子知道护着，还是坐下吧。”
　　“谢公主。”锦蘅扶着锦秀坐下。
　　怀慧抬眼：“你哭什么，你主子才要哭呢。自个儿进了宫这么久，倒让个奴才占了先。”
　　“殿下饶命啊。”说着又要跪，被锦绵拦住了。锦秀一张小脸梨花带雨，时不时拿丝帕擦拭眼角，分外可怜。
　　“送你的药你不喝，不就等着今日么。你也算是有本事了，这么久都没被你主子觉察出来。”
　　“殿下，奴婢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啊。徐主子为人傲慢刻薄，时常嫌我办事不力，对我非打即骂的。这会子锦绵姑姑是随便寻了个由头把奴婢找来，大约她也不会有所察觉。”
　　“罢了，”怀慧望了望窗外，“你也别回去了，先在我这里呆着吧，等皇上那儿有了主意再安排吧。”
　　“是。”锦秀千恩万谢地被锦蘅带出去了。

　　锦云回来。
　　“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他还要和大臣议政的。这等小事，公主定夺就好了。”
　　“事关皇嗣，如何算是小事？”怀慧皱着眉想了想，朝锦绵看过去，“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锦绵跪下：“殿下，锦秀毕竟已怀有龙胎，还请殿下念在龙胎在份上，从轻发落吧。”
　　“承露殿是不能回了，这事儿也瞒不了多久。就封为有容，赐居——北林苑没人住吧？”
　　“没有。”锦绵喜道。北林苑是后宫最偏远的宫室，锦秀住过去也好，省得碍了大家的眼，偏也好，正好安静养胎。
　　“那就把她挪过去吧，那里陈设旧了就重新打扫一番。你与她亲厚，就你挑人去伺候她吧，好歹也是怀有皇嗣，不可轻怠了。”
　　“是。”锦绵领了旨，正要出去，又被怀慧叫住。
　　“让她自己小心着些。伤了自身还是小事，若失了龙胎，她这命，只怕就保不住了。”

　　锦云伺候怀慧用过早膳和汤药，命宫人搬了椅子到院子里，今日有太阳，风也不大，正好让公主出来晒一晒阳光。
　　怀慧若有所思地拨弄着锦绵新做的蝴蝶香囊上的流苏，锦云给她整了整大氅的衣带，说：“殿下若为此事心烦，再赏她一碗药也就是了，反正还没显怀呢。”
　　“瞧着她，倒是让本宫想起了母妃和兄长。将心比心，为子孙计，也得保着她的肚子——她的底细可查过了？”
　　“她和锦绵姑姑是同村的，家里发了大水就剩她一个了。锦绵姑姑怜惜她让她进了宫，却不想出了这样大的事情。”
　　“孩子大了，也有看不住的时候。”怀慧忽然轻声笑了笑，“皇上给本宫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还不知该如何向徐太妃交代呢，就让他自个儿去哄皇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