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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独苏江(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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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雩打完三百招又来三百招的温馨提示下,夏缦衣终于想起了东海王家三小姐的芳名,王碧。据他的交待,数月前游弋香江时,某人路遇不平英雄救美,和王小姐讨论了她的小名后,就此别过再不相往来。谁成想那王小姐是个死心眼的,认定夏某人非他不嫁。
王家一共三女一子,大姐掌家,在本地极有威望。小弟王雩诸事不理,只爱钻研武学,听闻居然有人敢“抛弃”他三姐,自然不肯罢休,找了夏缦衣两个来月。却不知他手下交好的三十六岛七十二洞诸人早想阴了姓夏的,不过让沐迟的事给岔了。
今日在独苏江边一晤,王雩倒不是个小气的人,虽觉夏缦衣有些轻浮,但也算个磊落君子,并没有做对不起他三姐的事,一笑泯恩仇,极痛快地请大家喝酒吃饭。
沐迟却没有答应,他道有事在身,不便久留。王雩笑道:“你们左右要从这里出海吧?不如坐我家的船算了。”沐迟不好推脱,只得点头答应。
于是王雩领了四人到一只三桅船上。船上水手见了王雩一齐躬身道:“公子好。”王雩挥挥手道:“大伙儿不必客气。这是我的客人,日后照应着些。”
沐迟和夏缦衣又谢过他,早有水手抢上前来接过几人包袱。小黑还是摆副冷脸,对王雩不和沐迟比剑耿耿于怀。而轻言很舍不得不能带上船的马儿,摸着它们长长的鬃毛不肯离去。王雩见状道:“不如我替你养着好啦,等你回来,保证它俩还是又白又壮。”轻言大喜,“王雩你真够义气。”她清澈明亮的眼波晃得王雩心里咕咚一声,他笑道:“我家就在离此地不到一里的临江轩里,别忘了来取马啊……轻言,”他转头见沐迟等人已到船上,才小声对她说,“沐迟那人城府颇深,你自己要当心。万一有事拿这个给海上的人看,就能找到我。”
轻言接过来,原是个金闪闪的小海螺。她心里虽认定沐迟是个大大的好人,但还是使劲的点点头,“谢谢你。”
王雩目送她上了船,朝他们拱手作别,骑着马走了。
轻言趴在船帮上,想起王雩刚才说的话,不禁向立在船头的沐迟看去,他一身宝蓝衫子迎着海风猎猎飞舞,说不出的好看。这一路上沐迟对她细心照顾,温文有礼,这样的人,真的……要当心么?自己不过是个小丫头,又有什么值得他算计的?
她叹了口气,决定等沐迟带她回堂庭城,弄清姑姑的事后就马上离开。可是他们还要先去找什么治病的药,这么走下去,回赵家村的路真是不近啊。
夏缦衣本来好好地站在甲板上看风景,此时却觉得心里烦燥不安,总觉得自己好象落下了样重要的东西。
他忽然恍然大悟,同心结!王雩剑上系着的同心结!
夏缦衣长身而起,奔到船边,呼地往河中跃去。吓得船上的水手大喊:“有人跳河啦!快救人啊!”小黑倒第一个跑了出来,喜道:“是不是那个穿蓝衫子的跳河啦?在哪呢,在哪呢?”沐迟和轻言大吃一惊,扑到船侧,只见夏缦衣衣衫飘飘,待身子略往下沉时,就以足尖点水借力重新跃起,纵得几纵,已离岸边不远了,他涉水渡江的轻功当真是惊世骇俗,若不是亲眼所见,轻言是说什么也不信有人能做到。沐迟大喊:“你做什么?”夏缦衣头也不回,“我有事,你们先走!”
他跳上岸,在人群里晃了晃,消失得无影无踪。
沐迟莫名其妙,“夏四海,你不是又看到哪个漂亮姑娘了吧?”
王雩牵着两匹马,慢悠悠地往家走着。这条路很少人来,幽静得很。
忽然,王雩微偏了头,刷地拔出背上的剑,回身便刺。他十分有把握给后面跟踪他的家伙来个一剑穿心。
可是,那个家伙非但没有穿心,还用两个手指头夹住了剑锋,他似乎是跑了很长的路,胸口还起伏的厉害,“王兄弟,是我。”
王雩皱眉道:“夏公子,我记得刚才你还在船上呢,莫非你是游回来的?看不出来啊,你会的挺多的。”
夏缦衣神色焦急,“我来问你一件事,很重要!”他一把拉过王雩的剑,指着上面一个暗红色的同心结说:“这是谁给你的?”
王雩更加奇怪,夏缦衣除了女人还关心女红吗,“你问它啊,哦,我师娘编的。”夏缦衣道:“你师娘是不是二十多岁,柳眉杏眼,面容姣好?她是不是……小名叫囡囡?”
王雩冷冷道,“姓夏的,你连我师娘都惦记,不想活了么?”说罢劈头便刺,夏缦衣却动也不动,凄然道:“我找她很久很久了,请带我去见她。”
“不行!我师娘的女儿都八岁了,我今天若带你去见她,不是正经的引狼入室吗?姓夏的,你给我有多远走多远,不然我见你一次砍你一回……你干嘛不躲?”
王雩没料到夏缦衣真的不闪不避,一个失手,剑已刺中他胁下。血色迅速在雪白的长衫上攻城略地,大片大片地晕开。夏缦衣白着脸道:“等我见了她,你爱砍多少下都可以……行吗?”
王雩低低骂道:“疯子!”
烟波浩渺,水天一色。
江中的三桅船摇晃得很温柔,轻言无聊地拿出那本神奇的工具书快速通读。
其中有一段描写沐迟其人的文字,非常的简单。
“沐迟,堂获城城主长子,辰月丁卯日生。为人礼贤下士,急公好义,人称信陵公子。拜天山派点梧长老为师,尽得七十二路天山折梅手真传,少人能敌也。”
她嘿嘿一笑,拿去给吹风的沐迟欣赏。沐大侠说:“除了生辰来历没写错,余下的全错了。”轻言想了想道:“只有……生辰是对的?那错在何处?”
沐迟道:“错的很离谱,说了你小丫头也听不懂。”他拿过书塞进怀里,“这书我收了,省得教坏了你。”
轻言抗议,“大侠,我,已经不小了!”
沐迟莞尔,“小孩子都这么说。”
气得轻言转身离去,跺得甲板咚咚响。沐迟含笑看她气得象只小青蛙,竟觉得很快活。
或许,只有和真正单纯的人在一起,他才能放下心防吧。
过了一会,船上的水手恭敬地请沐迟和晒多久太阳也融化不了面上寒冰之色的小黑入舱用饭。奇怪地是,桌上有饭有菜却只有一付碗筷。
小黑见状,用无以伦比的速度抢到桌前开动。沐迟只好当没看见,没法子,换作你也不可能和这种人计较。他忽然觉得,礼贤下士是最让人抑郁的品格,意味着别人坐着你站着,别人吃饭你看着。
当个大侠真难。
沐迟叹口气,准备自己去后厨讨双筷子。舱门忽然打开,轻言捧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跳了进来。
她笑吟吟地道:“寿星公,来尝尝小丫头的手艺吧!”
白玉般的面条上,摆着豆芽青椒韭黄肉丝,有红有绿极是好看,诱人的香气飘了满满一屋。
沐迟瞧着这碗长寿面,眼睛竟有些湿漉漉的。
轻言放下碗大叫:“小黑,沐大哥还没动呢,你怎么就先吃起来了?放下放下!”小黑哼哼道:“就许你给他做独食么?我先吃两口都不行?”轻言大怒,去敲他的头,“别的日子可以,就是今日不成。”她关切地对沐迟说,“坐啊,尝尝我做的如何?”
沐迟捧着那碗面,迟迟未动,忽然抬头笑道:“真的能吃吗?”
小黑很同意的说:“就是,你要是被她毒死了,我可大大的开心啊,慢用哈!”
轻言气结,“沐大哥,不带你这么气人的!”
沐迟哈哈大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瞧这面多好看,我是舍不得吃啦!”轻言抿嘴直乐,“沐大哥,面又不是用来看的,里面还有个鸡蛋呢。相书上说,人中长寿命就长,脸长即面长,吃了我的面,包你长命百岁。”
沐迟灿然一笑,“轻言,多谢你吉言。我希望明年还能吃到你的面。”轻言边往他手里塞筷子边随口应道,“这还不简单?你若是管接管送包吃包住,我肯定乐颠颠地给你做面去。”沐迟凝视着她的眼睛,“此话当真?”
轻言点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面要坨了,快吃吧!”沐迟点点头,只觉入口的面条堪比琼浆玉露,鲜美异常。
轻言看他吃得香甜,心中得意,也分外欢喜。她献宝似的指着桌上的菜说,“沐大哥,再尝尝别的吧!今天的鱼可新鲜呢。”
沐迟道:“别光顾着我,你自己怎么不吃?”他夹了鱼放在她碗中,“多吃些,你也太瘦了。”轻言尝了口,却道,“哎呀,有点淡了。”
沐迟刚要说话,小黑却送了两人好几只白眼,插嘴道:“你知道为什么淡吗?糖放得太多,腻死人啦!”
沐迟和轻言都觉得面上有点热,于是双双低下头去,只做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