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暂欢会（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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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大家都看到了，她方才弹指之力明明是我青城内家功夫。此女入青城不过半月时间，哪有机会学到此上层功法，定是暗处觊觎良久，偷学得来。若让她入了青城派，不正中了她的奸计？！” 长霆手中拂尘赫然指向了轻言，“掌门不在，就让我代他清理门户，废了她的武功！”
他话音刚落，已有人起立与之相合，“护法说得对！把她撵出去！”
站起来的人，与轻言倒是老熟人了，花浓。
要知不论在哪门哪派，偷学乃是第一大忌。长霆言中扣死了这点，实在蛊惑性极强。不明真像的众弟子议论纷纷，大多数人看向轻言的眼光变成了蔑视。
青城练武场瞬间成了锅沸腾的粥。
明月见场面越来越乱，大声呼道，“都静一静！”他这一吼用上了纯阳内力，震得各人耳朵嗡嗡作响。
趁着片刻的安静，轻言向前抢了一步，高声道，“长霆道长，就算是青天大老爷要定人的罪，也会给人说话的机会。您轻轻巧巧几句话，就污蔑我偷艺，更要废了我的武功。知道的，您是青城护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王老子下凡呢！我的功夫是从长辈处学来，并没有从青城何人处偷学。何况，谁都知道我住在菜园，离各位远得不能再远，哪有机会偷学东西？我虽是后生晚辈，但万事抬不过个“理”字。大家说是也不是？”
她口齿伶俐，说得句句在理，众弟子听了，都微微点头。与她有同蹲马步之谊的诸人，也极有义气地哄然响应，“是，再对也没有啦！”
长霆见她否认，冷冷朝台下一扫，他凌厉的目光把未来白菜叶子们吓了一跳，再不敢出声。“不承认是么？那你报上你家长辈的姓名来历，我倒要瞧瞧，什么人竟会青城的玄天内功！”
轻言脸色一僵，老爹的来历她的确不知，让她如何能答？她笑道，“道长，你看岔了。我爹教我的，不过是乡野之人强身健体的养气功夫，哪里是青城闻名于世的玄天内功呢？若是我真的会这个，早跑到江湖上成名立万，居然跑到青城派当众演给大家瞧，不是找死么？”
她表面上神情自若，心中却暗暗叫苦：老爹不会真的是青城派的吧？
长霆忽然哈哈大笑，声音中尽是嘲讽之意。“小丫头，当着我的面胡乱说话，那可不行。我入青城已有三十年，难道竟看不出自小学的功夫么？”
他出手如电，向轻言颈中掐去。
轻言早已暗自戒备，见他果然动手，右掌横格向后疾退。默不作声的明月上身忽向前微倾，挡在两人中间，“长霆道长，有话好好说，不忙动手。”
长霆见是他，脸色更沉，怒道，“你明明是青城弟子，却要帮这个妖女脱罪么？掌门教出来的好徒弟啊！”
“道长，这件事真相未明，总不能为此荒了比试。不如我禀报掌门再做定夺！”
轻言叹口气，明月虽想息事宁人，可长霆有备而来，怎会轻易放过自己？她向人群中的花浓看去，后者正朝轻言指指点点，满脸的幸灾乐祸，碰见她的目光，抬起不可一世的下巴，哼了一声。
这个世道，做恶人倒都心安理得得很啊！
果然，长霆道，“掌门这一闭关，没有一月不会出来，你根本是存心袒护这个妖女！”
他左一声妖女，右一声妖女地叫，轻言不由也怒道，“道长，东西不可乱吃，话不可乱说。我说过并未偷学武功！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绝不敢虚言讹人！”
长霆道，“是不是，不是你说的算！明月你再不让开，我连你一并收拾，并告你个被美色所迷，不辨事非之罪！”
不提仍在苦苦克制的明月，轻言完全被其乱扣罪名的本事折服了。她可以肯定不论自己如何解释，仍会被安了罪名撵下山去。
王雩，这次，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看见你了……早上的阳光很明媚，刺得轻言双眼微眯，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心想，不讲理的牛鼻子，不就欺负我人微言轻么？我却偏偏不怕你！
“长霆道长……”明月想要再劝。长霆打断他道，“咱们也不用再说了，我擒了那丫头，让她承认就是！”
“您算说到点子上了……”轻言拍手笑道，“管我用的什么功夫，承认了是偷自青城派就成，对么？道长，您真是讲理得很啊！”
明月叱道，“阿轻，你不许无礼！”
与此同时，长霆挥剑刺出，“妖女，纳命来！”
轻言斜身避过，对明月一笑，“师兄，你还是不要管我啦，你难道没看出，他是铁了心要找我麻烦？”她举剑相格，两把剑“呛”地撞出了火星，“道长，你非要和我过不去，不就想给败在我剑下的人出气么？犯不上找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
她朝不远处的花浓笑了笑，“这位师姐，你说对不对？”
花浓一怔，随即脸气得发青，“到了此时还死不悔改，道长，快快教训她！”
长霆的利剑暴风骤雨般向轻言卷去，他为人虽然不大成功，但起码足足练了三十年的剑，论经验，自然比轻言这个小丫头强了好多。
明月大急，连忙阻止道，“道长，她还年轻，请您饶了她！”长霆厉声道，“明月，你给我呆在一边儿，不许帮她！否则便是欺师灭祖！”
向来谨守规矩的明月脚步一滞，他神情复杂地望向那个倔强不服软的少女，半分也没有犹豫，回头对师弟打了个手势，“去请掌门来！”
长霆听到，双目中俱是怒意，“拿掌门压我？好，我非让她招认了不可？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拦住我？”
轻言骤遇强敌，被长霆的强攻打得喘不过气。长霆见她一味躲避，心中冷笑不过如此。他下手更不留情，决心抢在掌门之前拿下她问罪。
“呀！”轻言闪避不及，左臂挂了条口子。
观战的明月 “锵”地一声，长剑已然出鞘。
“不要！”轻言忽然大呼，她心知一旦明月出手，事情必定更不可收拾。她银牙紧咬心中怒道，赵轻言，别人冤枉你，你可不能认输。
拼了！
她剑招一变，正是学自三姐的剑法。如长虹游龙，行云流水，剑势轻灵又雄浑悲壮。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擎剑而舞的她尤如翻腾出海的娇龙，撕扯开长霆森冷的剑网，一飞冲天！
急驰的王雩似有所感，他霍然夹紧马腹，回头对身后人道，“师太，我先行一步。”
那人的脸隐在长长帷帽后，双掌合什，“王公子不必客气。青城……也是故人之地，贫尼熟悉得很。”
王雩抱拳，打马而去。
那人神情恍惚，凝视着青翠欲滴的山峦溪谷，喃喃道，“是你么？”
所有人的目光尽数盯在台上两条迅捷的身影上，只听得双剑相交，叮叮铛铛之声不绝于耳。这声音渐渐连成片，仿佛那愈下愈急的春雨，显是两人剑招越使越快。而他们身形交错，早已分不清哪个是轻言，哪个是长霆。
长霆又惊又疑，这死丫头使得什么剑法？虽与无影剑有几分相似，但剑势更快更狠！他感到轻言越转越快，出剑已不假思索，剑身被内力激得嗡嗡作响。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如擒不住她，他的老脸真要自挂东南枝。
而明月抱剑当胸，嘴角竟露出丝微笑，长霆瞥见更气不打一处来。你个死小子，看道爷我笑话是吧？
持剑与他相抗的轻言，正默默回想着老爹说过的话：
无始无终，无日无时，随与时变化，内心凝静不变，即能不空不有，合而为一，长久不息。简言之，则无我、无时、无天、无地。
她的眼中，再没有万事万物，唯有手里这把普通的长剑而已。
就算你武功比我高，地位比我高，又怎样呢？我……
问
心
无
愧！
她一念即此，悲愤之意更浓，连着四记杀招使出。那长霆只见如雪剑光交错，已不见了轻言所在。“不好！”生死关头，他哪里计较面子里子，矮下腰速速闪躲。
“道长怎么滚地了呢，这是什么招数？” 旁边众人议论纷纷道。
“孤陋寡闻，定是从地堂刀化来的！”
“原来如此啊！”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怒喝，“谁敢欺负阿轻，不要命了？”随着这声喊，一人飞到台上。
轻言闻言，心中大呼糟糕：三姐出手从来不知轻重，这事是越闹越大了。
果然，三姐侧身踢腿，狠狠朝长霆踹去，“死牛鼻子！”
她这一脚力拔山兮，长霆哪敢不躲？谁知三姐还有后招，等长霆后撤半步，她右拳赶至，与当初修理秀才一样，正正打在了他卓尔不群的鼻梁上。
长霆痛呼，脸上就开了酱油辣椒铺子。
轻言本待阻止，但到底是少年心性，故意没有作声，心道反正也得罪你了，让你多吃点苦头吧！她此刻方慢悠悠喊，“哎呀，三姐住手住手！”
明月瞧得真切，又瞪了轻言几眼，忙掏出手帕递给长霆。后者气急败坏，“明月，哪来的疯女人，你到底管是不管？”
三姐回头问，“你怎么样？哼，我再打他几拳！”眼见她又要冲过去，狼狈的长霆胡乱抹抹脸，拿起剑喝道，“你……你待怎的？”
平日没少受他欺负的众弟子见他如此，哄堂大笑，眨眼间把紧张气氛冲个精光。
“阿轻！”明月又皱起了眉头。
“是！”轻言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她崇拜地拽住了三姐的衣角，到底是三姐啊，三下两下就把长霆收拾了。哪像自己，累得险些吐血。
“三姐，没事了，没有人欺负我……你真厉害！”
三姐憨憨地笑了，“你无事就好。”
满脸是血的长霆怒气高涨，对明月大吼道，“这妖女还有帮手？来人啊，把她们给我拿下！”
他座下几十个亲传弟子齐声响应，场中白刃一片出鞘，只待他令下，就把轻言二人剁成肉酱。
明月厉声道，“掌门随后就到，谁敢先动手伤人，我就将他逐出青城！”
“呵呵！”长霆毫不在意，“你一个小小弟子，胡吹什么大气！无关人等给我退开了，道长要捉拿贼子！”
混乱中，轻言歉意地望着三姐，“这回可是我惹了大麻烦了！”
三姐眨眨眼睛，只欢喜道，“阿轻，要打架么？真有趣！”她拍了拍轻言的手，像哄小孩子那样，“你别怕，有我在。”
轻言大笑出声，谁说女子间不能有义气呢？她倒转剑柄，将长剑递给三姐，自己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剑，“咱们并肩齐上！”
“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终于有人喝道，“这么多人欺负两个女子，算什么事！”有看不过眼的弟子们站在了轻言和三姐的身后声援。
“就是就是！”包括三人帮在内的新人们也鼓噪非常。
场上赫然分成了两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长霆冷冷扬起了左手，“再不退开，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刚要将手落下，忽觉什么冷冷的东西擦着他的手背飞了过去！
“嗖……铮！铮！铮！”练武场的柱子上，霍然钉入了三枝响箭！它们破空呼啸而至，箭头箭尾连珠齐发。前两只夹住了长霆胳膊，第三只正正抵住了他的手掌。若是再偏一分，只怕就要刺穿他的手心。
不提被吓得冷汗直流的长霆道长，单凭射箭人的目力和精准，足以震慑全场。
乱成一窝蜂的练武场就像被人忽然勒住了喉咙，在这片难得的寂静中，场外一人放下了弓。
“我说，你们闹够了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暂欢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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