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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天光微亮,顾容深觉得有些异样。良好的生物钟使他六点二十准时睁开眼睛。与以往的头痛欲裂不同,他的鼻尖被一股清和柔缓的香气所笼罩。
      他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是女人尖俏的下巴,柔顺的颈肩下吊带睡裙几乎遮挡不住的白嫩,皮肤触感温和。女人的发丝和他的胳膊缠绕在一起,像是水里的水草和藤蔓。

      顾容深几乎很快反应过来,无法抑制的生理现象使他腹.下.一紧,他紧皱着眉。

      记忆逐渐收拢,女人趴在床边,找到药瓶喂他喝下药。

      顾容深从床上起身,去了浴室。

      阮岑逐渐醒了。入目所及是深色的壁纸和黑色的床榻,这是顾容深的房间。
      她撑着胳膊坐起来,左右扭动着酸的僵硬的脖子,整理好衣服下床穿上拖鞋。

      正好和浴室里走出来的顾容深打了个照面。
      顾容深穿着浴袍,面容冷峻,沾湿的黑发向下滴水,浴袍下隐隐透出古铜色的肌肤纹理。

      阮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勉强睁着眼:“早上好啊。”

      她半眯着眼摸到门前:“哦,对了,昨天晚上你发烧了,今天如果没事的话就去一趟医院吧。”

      顾容深嗯了声。

      周日,早上六点三十,还早,仆人都未上班,孩子也在睡着。
      阮岑晃悠的回了房间补睡,差不多到八点才醒。

      两个孩子被小莲送到顾家老宅了。阮岑无所事事,洗了个澡下楼。

      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选了点食材熬粥。
      蓝色的焰火舔舐着锅底,阮岑定了半个小时的闹钟。她拿了一片蓝莓面包叼在嘴里,出门一看发现顾容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你没有去上班吗?”
      “没有。”
      顾容深慢条斯理的翻了一页报纸。

      阮岑刚想问为什么,忽然想起来日期,拿起手机一看,刚好是7月5号。

      今天是顾容深生母的忌日。
      阮岑并不清楚,只是依稀的记得顾容深的母亲精神状况不太好。
      她慢慢走到他旁边坐下:“要去墓园吗?”

      阮岑缓缓叹息,安慰他:“节哀。”

      顾容深目光并没有从报纸上离开:“没事。”
      “昨天晚上,多谢。”
      阮岑摆了摆手:“小事,照顾你嘛,举手之劳而已。”
      顾容深看了她一眼。
      阮岑走到厨房盛了两碗白粥,一碗放到顾容深面前:“呐,喝点粥吧,喝粥养胃。”

      “谢谢。”
      两个人食不言,很快吃完了早饭。

      阮岑琢磨着,她是顾容深名义上的妻子,既然还没有离婚,似乎陪着他去探望生母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临走前,阮岑多拿了一件大衣:“昨天晚上下雨风凉,你还是多穿点吧,小心感冒。”

      顾容深接过大衣,目光沉了沉。
      到墓园后,司机把车停在路边。

      天空阴沉,凄清萧瑟,密密的松柏林里飞过几只乌鸦。

      顾容深的生母长相温婉,单看照片,绝对想不到她有神经方面的疾病。

      大抵男人天生都薄情,顾容深的生母自杀后,他的父亲顾远山很快再娶了温丽,并生下了顾容凛。
      或许是顾容凛性格太讨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个小儿子身上。
      以至于早早失去母亲的顾容深很容易的被忽视了。

      阮岑太懂被忽视的滋味了。
      把一束小雏菊放到墓碑前,顾容深起身。

      其实顾容深并不会感到悲伤。
      或许是因为童年来自母亲近乎虐待的对待,他对生母的感情不深。

      偶尔的时候总会想,为什么那个女人要掐着他细弱的脖子说该死的人是他。

      回去路上,阮岑怅然若失,拍了拍顾容深的肩膀:“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

      顾容深平淡的眼底浮现出浅薄的笑意。
      “回去吧。”

      阮岑笑着和他对视了一眼:“把我送到公司吧,谢谢。”
      顾容深发动引擎。
      他的指尖规律的一下一下磕在方向盘上,手指修长干净。
      红灯过后,他开口:“工作最近怎么样?”

      “蛮好的。”阮岑低下头刷手机,那天红毯后她上了一次热搜,粉丝也涨了不到一万,不过大部分还是骂她的。

      “秦芷的粉丝用我的超话发黑图。”
      阮岑揉了揉鼻尖,含着水光的眼睛潋滟柔和,她苦恼的乱揉了把头发:“我和秦芷的过节算是过不去了。”

      “怎么?你看不惯她?”
      “也不是。”阮岑索性摁灭了手机屏幕。

      顾容深的声音云淡风轻:“如果你看不惯的话,那就封杀她好了。”
      绿灯亮起,他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多好一样。

      着实把阮岑吓了一跳,这肯定是在开玩笑。
      阮岑尬笑着:“哈哈,老板,还是不用了。”
      顾容深没有再多说什么。

      好在很快就到了公司。阮岑下车后,和顾容深保持了一段距离进了电梯。
      王潇坐在转椅上转了一圈,放大了电脑屏幕上阮岑的礼服精修图:“岑岑,瞧瞧,你有多美。”
      “等电影开播后,肯定还会上一次热搜的。到时候要好好造势,珍惜这个得之不易的机会。”

      阮岑挑着剧本。外行看热闹,她其实也不太明白哪个角色好演,哪个剧本更合适。翻了半天眼睛都看累了,阮岑在心里祈祷赶紧攒够钱然后解约。

      中午,阮岑闲来无事,去了公司的休息室。每个楼层都有专门用来休息的地方。

      阳光透过玻璃窗,白纱轻晃,空调的冷风很催眠。
      阮岑昏昏欲睡。其实她有一个秘密。
      现实世界的她活的很累。

      父亲在她幼年因病逝世,母亲改嫁他人。
      阮岑从小就懂得察言观色,跟着奶奶生活,过早的磨砺促使她加速成熟。
      以至于所有和她关系不错的朋友知道她的家庭状况后,都惊讶的说:“可你明明很乐观开朗,一点都看不出来呀?”
      阮岑乐呵呵的笑,很快用别的话题掩盖过去。

      她乐观,开朗,和原生家庭根本没什么关系。
      就像一株在野地里疯长的麦苗,阮岑急切的渴望阳光,水分,自由。

      可一切都随着奶奶的离世而烟消云散了。
      阮岑觉得没劲。她没有爱人,也没有人爱她。
      结束一整天无聊的工作之后,她买了一大瓶安眠药,拎着购物袋打开门。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最后一次打开了小说阅读软件。
      没办法,追了很久的小说马上要大结局了。

      结果阮岑就十分倒霉催的穿到了恶毒女配身上。

      世界本来就荒谬,阮岑很容易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更何况在这个世界里只要稍微改过自新就能得到五千万的离婚补偿。

      嗯,日复一日的996工作一辈子也攒不够五千万。
      阮岑眼皮子浅,五千万足够让她好吃好喝的过一辈子了。
      更何况连两个乖巧的小宝宝都是现成的。
      她成了书里的阮岑。

      原主的生活也足够糟糕。或者说,原主明明不应该走上这条路的。
      原主被刘巧淑一家收养。她初中一年级时语文考了满分,结果语文老师怀疑她作弊,叫家长谈话时刘巧淑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原主仅剩的唯一自尊心碎成了粉末。

      原主成了被班里同学嘲笑、孤立的对象。

      那天原主被人欺负,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篮球解救了她。
      原主把那个站在光晕里的少年作为了生命中唯一的希望。

      可偏偏是那唯一一捧希望,重新将她踩进暗无天日的深渊里。
      明明屡战屡败,原主为什么还要一直不放手呢?或许她真的很爱那个少年吧。

      原主爱的是那个少年,而不是顾容凛。
      可惜原主没有想明白。她钻进了怪圈,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闭塞茧子里包围的怪物。
      最后,怪物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

      他妈的,烦死了!

      —

      顾容凛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顺风顺水。除了阮岑的纠缠,一切都朝着正轨发展。
      这几天却总是想起那天宴会时阮岑对他的态度。
      眼前摆着的冰水玻璃杯上凝结着水珠,顾容凛一把灌进嘴里,扯了扯领口。

      温丽敲了敲门:“北城那片地皮怎么样?”
      顾容凛放下水杯:“正在谈。”

      “谈到哪个阶段了?”温丽的语气一贯轻缓柔和,她笑着:“别让你父亲失望。”
      她站起身:“你父亲把这个项目给你,就是为了让你锻炼的。你记住,顾家的家产以后都是你的。别人谁也抢不走,知道吗?”

      顾容凛的声音顿了顿:“那我大哥…”
      温丽脸色一变:“什么大哥?他哪只眼睛把你当成小弟了?只有你上赶着送脸色。”

      “他不讨喜,又有自己名下的产业,迟早有一天,顾家的家产都是你的。”

      许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温丽轻顿了下嗓子,声音重新柔和起来:“继续工作吧,妈妈不打扰你了。”

      顾容凛点了点头:“知道了。”

      温丽掩上门,回到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一张合照。褪色照片里两个年轻的女孩看向镜头,脸上都带着笑。

      温丽看了片刻,“啪”的一声把柜子上了锁。

      书房。
      “逆子!他明知道那合作动不得,连商量都不和家里商量!”顾远山把文件甩到脚下。

      温丽将地上的文件一张张捡起来,轻声细语:“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她话音柔和:“毕竟…那是阿深自己名下的公司…”

      顾远山:“是,他自己的公司。他长能耐了,敢和家里叫板…”
      顾远山靠在沙发上,目光似乎穿过了十几年的光阴,他被那个疯女人折磨的不轻,那孩子也是,整天沉着脸,眼里没有一丝一毫光彩,像是个玻璃做成的死孩子。

      他忙着公司,转眼那孩子就长大了。他记得最深的一幕,那疯子在阿深面前上吊死了,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臭了,那孩子依旧蜷缩在角落,黑溜溜的眼睛紧盯着,不哭不闹,也不说话。

      一个正常小孩肯定会受不小的刺激。顾远山连忙抱起小顾容深,问他有没有事。
      六岁的顾容深却露出了个笑容:“爸爸,你回来了?妈妈在那边。”
      这笑容和疯女人脸上的笑容渐渐重叠。

      六岁的他眼睛黑亮:“爸爸,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顾远山莫名而来一股不寒而栗。尸体已经被盖上了白布,屋子里难闻的气体久久不能消散,小孩却像没事人一样,吃完了面包和牛奶,安静的回房间睡觉去了。

      顾远山毕竟不是圣人。很快,他把外面的女人娶了进来,第二年生下来了个孩子。
      新婚的第一个晚上,顾远山拉着小顾容深的手走到温丽面前,指了指:“这是温丽阿姨,是你的新妈妈。”

      小顾容深的脸上阴恻恻的,他仰头盯着温丽:“我知道这个阿姨,我妈妈和我说过。”
      顾远山起了疑心:“你妈和你说过?说什么了?
      小顾容深咯咯笑起来:“妈妈说她生了我之后,你就去找这个阿姨睡觉了。你回来的时候,领子上还有这个阿姨的唇印。”

      顾远山面上挂不住:“她…她胡说!”
      他蹲下.身和小顾容深平视:“你妈妈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婆子,说的话都信不得。你要记住。”

      小顾容深目光紧紧盯着他:“我知道了。”

      后来,后来……
      顾容深渐渐年长,十六岁时出国留学,二十一岁回国时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产业。
      无论心理和精神,他表现的都很正常。

      正常到令顾家一家人感到惊悚,一个年幼时目睹母亲自杀身亡的人,怎么会像被设定了完美的程序一样挑不出任何错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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