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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无音恼怒的望着眼前的程染,“染!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眼前的程染满脸笑意,甚至笑得全然失了平日里的风仪气度——“哈——哈哈——阿音没看到之前那家伙的表情——真是好笑到不行——”

      此时他们正身处京都最大的酒楼‘风亭阁’雅阁内,而面对眼前笑到完全失了风仪的程染,无音恼怒至极,之前他们入了那间首饰铺,本是程染拣了几件精巧的饰物,却不想铺子掌柜恰巧正在铺内,见二人衣着华贵,便有意邀二人一叙。

      本是极正常的。如果不是那掌柜见了无音,便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瞪着她,想必就更加正常了。

      搞到最后,想不到他们到了‘锦楼’门下的铺子,却无意间被属下看到了女装姿态,让掌柜失态至极——程染一边大笑,一边看无音的反应,见到她恼怒的姿态,却有些放下心来。

      阿音——还是多笑笑吧。不是平日里那样的淡然浅笑,那样的笑——太过完美,却着实有些空洞,现在的她,恼怒的脸色别带有一份女儿家态,竟是平日里从未见过的,这样很好——哪怕只是一天,也足以他一生珍藏。

      她,还是多笑笑吧——她,或许自己从未想过,她也是应该有一人呵护的,明明应是掌上明珠之人,却为何徒使明珠蒙尘?

      她那么理所当然的照顾着周围的一切,完美的笑容,超绝的处事之姿,还有——那令人不敢直视之的出尘身姿——

      她或许从未明白过,在她周围的任何人,都在被她或多或少的照顾着,而被那样的一人揽护在身下,总是不自觉地被感染,被守护,却忘了她也不过是一寻常女儿家。

      然而,能够站在她身边,到底需要多大勇气——

      那般出尘,谪仙般的人,能够配上她,说能为她遮风挡雨之人,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

      她明明,那么寂寞。

      她明明,那么脆弱。

      她明明,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儿家。

      却让所有人在接近她的那一刻,不自觉被她守护,却忘了,眼前这个人,也是需要守护的。

      她明明,是寂寞的。因为她不是神,所以无法超脱世外,她努力想要守护身边的一切,却忘了,她自己也应该是被守护的那一个——

      所以她那么寂寥,那么哀伤,那样噬骨的悲伤让他的眼睛有些湿了,嘴里是满满的苦意——

      他轻唤道,“阿音——”

      “恩?”依然是那浅浅的,温润的微笑,却让他心悸。

      “阿音,我们来喝酒吧。”如果,清醒那么痛苦,便醉一场——他暗叹口气,虽然我不敢说,阿音你站在我的身后,却至少可以说,请你相信我——

      “哈?”无音眼微瞪,却又复那淡淡的微笑,“不要,听他们说我酒量很差。”

      “没关系嘛。一点点又不醉人。更何况——”程染笑道,只是那笑里的魅惑与诱人却不知从何而来,“出来玩哪有不喝酒的?”

      无音还想再推拒,却对上了那双此刻水光潋滟的眸子,暗叹口气,为什么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呢?“好吧。”说完还不放心的加了句,“只喝一点点哦。”

      半盏茶之后,程染望着眼前已然微醺的人暗叹口气,这哪里是酒量很差?!根本就是滴酒难沾好不好?!哪有人闻了酒气就已然有些醉了,别人劝还死活抱着酒杯不撒手的?!

      眼前之人醉颜微醺,却依然不减其风采,“阿列——染——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轻揉眉心,想要拒绝此刻化身大麻烦的无音,眼前之人却不管他,径自走到琴案前坐下,缕缕青烟,又有暗香肆虐,玉葱十指轻按琴弦,玉人轻吟,竟是一曲《西江月》:“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红姻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斜人静……”

      分明是喜悦的词,句句情思,细细听来,却只觉字字苦涩,甚至连这曲调之间都带着苦意——那是一种,想哭却难言的苦——不能哭,却比哭泣更加悲伤的噬骨疼痛弥漫在室内——

      “不要弹了——”程染句句慎重,仿佛带着某种难言的魔咒,浅浅低唤,眼前那人却不管不顾,径自弹着,笑得那么美——令人——惊心胆颤。

      不要弹了,不要弹了,不要弹了——阿音——那音中的苦涩,悲痛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愿管——只是我不要见到你这般模样——

      眼前之人一头长发早已散落,羊脂玉凤簪跌落在地上,跌成两半,却无人管,她一袭白衣,坐在雅阁间,双手按在琴弦上,面上表情却似颠似狂,那是怎样一种苦痛与悲恸掺加的神色——

      那样的凄厉与疯狂,仿佛魔一般,明明颊上无血,却比有血更加凄艳——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决绝?

      “不要弹了——”嘶吼着大喊出声,想要断绝这一切的凄寒气氛,却被那双抬起的眸子,阻了话语,“泠墨——你为什么——不让我弹呢——?”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下,那人却全然不觉自己的狼狈,只是用一双眸子死死的盯住她眼里的‘泠墨’,“你看——你说我穿女装不好看——我就再也没有穿过——可是你——”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与凄冷,以及深重的,难以触摸的绝望感,浅浅微笑,“为什么不让我弹琴呢?筝悦人,琴悦心,无音早已无人可悦,难道——”

      她笑得愈加灿烂,在那笑容之后的,却是浓重的心悸,“连欺骗自己——也不行么?”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琴案上,程染却不敢去擦,那双与平日完全不同的眸子,早已让他失去一切行动能力,“阿音——”

      她越加笑得灿烂,却是极疯狂的,濒临崩溃的笑容,带着格外的妖异,“季泠墨——十三岁那年的生辰宴之后,我本来想问你愿不愿意娶我——你说的是什么呢?!”

      她的眼泪涌出,随着那笑却愈加妖异难言,“你让我——还能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她面上表情似哭似笑,“那个骄傲的诗无音到底费了多大力气,才能够下定决心问你吗?”

      她继续逼问,眼泪却止不住的涌出,“而当我听到你说的那话,我又费了多大力气才能笑着说,‘无音知道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坦然地接受着所有人的目光,是谁说,相见不如不见——可为什么——离了七年——我永远无法忘记——”她轻轻的伏在案上,似是抽泣,却又是懊恼,更多的却是什么也不管了决绝,逐渐黯淡无声。

      程染似惊愕,却又似迷蒙的望着她,却发现此时的她只是伏在案上抽泣,他过去扶她,却听到她细碎的只言片语,“墨……生辰……永远……皱眉……”

      他轻叹口气,抱起案上之人,几个跳步间便出了‘风亭阁’,将她送回了公主的雅苑。

      无音抚额,自那日出去起,已然过了几日,坐在棋案前的那人,总是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定是醉酒时自己做了些什么,自己不会是将他非礼了吧?!

      想去问,却看着程染那纠结的眼神不好问出口,只好暗自抚额,即将到了婉儿生辰,想是季泠溟早已准备在那日动手。

      思及那日,她眉尖显出几分难得的狠色,那日婉儿被掳,他竟是难得的皱了眉头,幸而被她寻回了,虽然他依旧蹙了眉,不过想来,应是放了心的。毕竟婉儿无恙——此次,定然不会让季泠溟如愿——

      近日里,‘锦楼’门下粮店铁店查到有大规模的粮铁调动——经查明是季泠溟所为。此时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定然不是民祸或是粮灾,那只能是——兵变。

      思及此,无音眼眸里闪过几分笑意,莫说是为了婉儿和泠墨,自己好歹也是三公主,怎能让此事发生?

      季泠溟思量虽好,却无奈其人到底是年轻了些,气量不够。如是真正的奕者,定是待万事已然绸缪,再全盘翻开,那样——才能算得上真正合格的奕者。此人,不足为虑——

      暗叹口气,可是这般急切之人,便更容易行那玉石俱焚之策,如若她离开了,泠墨,和婉儿怎么办呢——

      她漫不经心地按下一子,却让程染无奈叹口气,“又输了。下次阿音好歹让让我嘛——”一边暗自打量她的神色,她似乎是全然不记得此前的事,也追问了他好几次,每次都被她搪塞掉了。也好——如果她不希望别人知道那些,那他就不知道吧。不管怎样,她只是她。

      至少,现在他还可以留在她身边照顾她,陪着她——即使明知她要做那样危险的事情——可是既然是她要做的决定,就是不管怎样,不顾一切都会去做的吧。那么,他会陪着她。不管出生还是入死,他都会陪着她。

      无音手中棋子轻敲,瞪着他,面上颇有几分深思之色,明确地指出来,“你心不在焉。”

      程染嬉笑抬头,“哪有——”别开脸装模作样的抿口茶,不让她看到一脸僵硬之色。

      无音沉吟半晌,终是开口,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那个——他们都说我酒量很差——染——你该不是——被我非礼了吧?要不要我负责的?”

      “噗——”程染一口茶水全喷在了面前棋案上,无音困惑的望着他,他无奈抚额,天啊——谁告诉我——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无奈开口,“没有——绝对没有——”看着面前人儿带着些许怀疑的眼神,他有些哭笑不得,只得道,“此言绝无所虚,若有半点虚言,天打雷劈。”

      看着眼前人言词凿凿,无音便也信了,不再追问,只是窝在软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染看着眼前之人微闭了眼,便知她在绸缪布局。不禁想起初见之时,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彼时,她一席男装却丝毫不减其绝代风华,独立峰回临危不惧,言笑宴宴,让人不禁折心于那气度。

      她救了他。很老套的故事。年轻英俊的少年郎救了家道中落为人所害的纤纤佳人。

      可他不是纤纤佳人,她也并非年轻英俊的那少年郎。

      但他在那一刹那间,觉得,如果是那人,什么,都是可能的。

      那样绝代的风华,让人在一刹那间心生折服。明明不愿折辱了那人的,却在知晓其女子身份的那一刻,不由得心里欢喜。

      他知晓的,她心里,永远不会把他放在爱人的位置上——她的心里,只有那个曾在月光下对她浅浅微笑,陪她荡秋千温笑少年,永远只有那个在她曾经最寂寞的时候给她带来温暖的少年,永远——不会是他。

      可是这就够了。真地够了。
      能够在她心里偏安一隅,不管是朋友也好,爱人也好,只要她心里,有一点点他的位置,这就够了。

      他,永远不会和那人争什么——争不过,也不会争。

      被过身去,不再望她,暗自唏嘘了口气。

      无音微闭了眸子,软软的窝在塌上,一闭眼,就有浓重的心悸之感——或许,她,真的是躲不过吧。

      罢了,好在还有染在,她别过头,望着背转过身,看不见表情的程染,有他在,定能护得泠墨与婉儿周全。

      她微微的安了心,便自去思索十五日后的婉儿生辰之日该送些什么礼物才好。

      阳光从窗子上的蔷薇绮纹漏进来,洒在他们身上,映衬得两人格外的融洽。

      季泠墨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的便是一副这种光景。他按捺下心里的不爽,出声打破这一片融洽的氛围,“无音,睡了?”

      便听到无音淡淡的声色,“没有。”她起身来,轻揉眉心,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倦意,“不过是在思索该送婉儿何物更为稳妥,有些乏了。”

      程染闻言,体贴的提她扶上锦被,递上了杯暖暖的花茶,“阿音莫要劳累了便是。”

      却让季泠墨心下更加气闷,思及前日里见得她和程染出游之景,心下更是恼怒。却也不动声色,只是却有些不自觉地皱眉,“今日里,天气甚好。无音便随我去选礼物罢。”

      似是商议却是不容拒绝的口吻,执起无音的手往外走,却又仿佛才看见程染似的,恍然大悟般抚额,“程公子自可在雅苑中游玩一番。”语气中的警告成分可谓明示,只可惜面前这二人,一人淡笑,一人恭谨,无一人听出了其中的意味。

      出了雅苑,季泠墨似是下定决心似的,半晌凉凉抛下一句话,“无音去换上女装吧。”便径自往前走,完全不给无音拒绝的余地。

      呵,要她换上女装,想来是因为送婉儿的礼物,好歹也是女儿家的饰物,自是该找个女儿家试试的。心里虽有些苦涩,更多的却是欢喜。

      彼时,无音一席火红宫装立于季泠墨眼前,却徒惹他皱眉,美则美矣,思及曾经见过的,那银白宫装,他唇畔微微勾笑,“无音还是着银白衣装吧。”说罢也不许她忤逆,已然吩咐侍女带她去换下衣衫。

      不是给婉儿的礼物,为何不让她换上婉儿素喜的火红宫装?

      是了,她的眸子闪过一丝黯然,对那人而言,火红宫装,是独一无二的,又岂能任他人染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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