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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嘉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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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新村的红色砖房里,络绎不绝的小贩安居在这里,不过因为房价实惠。笔直纤细的红枫。不过五层楼高的屋顶。旧式推拉窗户上贴着蓝色的胶布,以遮挡强光,因此屋里总是紫莹莹的。锈坏的铁质晾衣杆,下方便是狭长的公用的入户院落。坎坷的国道掠过这片贫民窟,像一条游鱼,往远方淡去。市井气息,近在眼前,不过如此。我爱上这里的理由很简单—我自诩为孤儿。这里即异乡人的修罗场。
一个字也憋不出来的时候,我站在潮湿的阳台上出神。总是看到一副诡异的场景。一位抱着黑猫的贵妇人。玫红色的樱桃小嘴,肉色的长筒袜,踏尖头高跟鞋,她每日黄昏定然途经我的窗前。数不清的中产阶级,在这荒芜的地方,安置自己的第二春。年轻的女子去君日远,接受自己不受宠的事实后,就沦为徘徊在路上的幽灵。
这片地域名为风林新村,大概是因为遍植红枫的缘故,这里濒临郊野,所以房租极度低廉。
我有一个小阳台,霉斑遍布白墙。杂物堆得没有插脚的地方:一盆枯死的芦荟,湿漉漉的扫把,一架西瓜红沙发。无形中浮游着腐烂的气味。
推门入屋,皲裂的红木地板。壁上贴着艳星的画报,活色生香早已剥落得不完整。铁架子双人铺,枣红衣柜。衣柜的内镜只照得出含糊的身形。蓝色玻璃透进来一丝日光,于是无终结的静谧就跳跃在空气中。一居室,简洁中带有自身的生命力。浴室对着铁床,墙上的白格子墙砖碎裂。唯一的洗洁用品是一瓶柠檬乳,洗头洗发两用。
房主是一名女大学生,用词新锐,她爱风林新村,爱到可以在此暴毙而亡,并问我是否有长期滞留的打算。我脱口说是,她一语成畿,我在这里居留了四年。我的家当只有常换的衣服,
,三瓶薰衣草味漱口水,一件拼装的笔记本,一枚我的小照片,是哥哥过世那年拍的,用木头相框裱着。细心看它的人,都会发现,我的没心没肺,还是掩盖不住眼角的细纹,还有内里的绝望。我以此自诫,希望自己能笑着活下去。因为我知道,哥哥对我的期望,就是我平安喜乐。
燕子出现在我的小世界之前,我每天都坚持码字,固定时间给母校的文学社寄稿子。出门觅食的半径不超过一个操场,湖南盖码米饭店,沙县小吃店,酱香饼店,一日一餐,轮换着狼吞虎咽。我几乎没有密友,只认识几个师范学院的女生,当然,我也没有谈过恋爱。如果光阴眷顾我的自律与枯燥,我想列一张愿望清单,终极目的是实现财务自由,逛超市不用看价格,当下的目的是去一次北京。出版一本专栏总集。为邻校戏剧社写一次剧本。
对生活没有灵感的时候,我趴桌子上发呆,放空自己。这样的时刻少的很,这是我码字分文无收,或者赚进一笔银子,心花怒放的时候。
熬夜一宿,走进小餐馆里喝一碗稀粥,趁着开校门,混进学校,图书馆的固定位置,阅读和睡眠。凉爽的图书馆里飘荡着书页的油墨香,有种莫名的安全感,我大量阅读,然后趴着,陷入沉睡,做一场可以寻味前世今生的梦。哥哥总是在我梦里。
离不开网络,却许久没有心情百度一下。小学时期,网上冲浪是件新鲜事。频繁去某位同学家里,只因她家有电脑,牵了网线。玩小游戏黄金矿工,玩得不亦乐乎。那台电脑时常入梦,白皙的台式机,一尘不染。壁纸是一张同学的影楼全家福,温暖得很耐俗片,每次都引得我凝神良久。也许,我爱玩的不是电脑,只是渴望一种安定的家的温馨。
我爱玩小游戏。因着这个,我仿佛随时就可回到童年,毕竟,面对现实的窘迫和寒素,我也有无力回天的不耐。拿到文学社的稿费时,我会买很多垃圾食品,在手机上玩一款滑雪小游戏,咯吱脆的薯片在口里发出寂寞的声音,余音绕梁。越听越想吃,引发我的新一□□饮暴食,我可以一次性喝两中杯波波芋圆红茶,身世伶仃之感却难以排解。
我总是在一家名为“预谋邂逅”的饮品店买奶茶,虽然他家有最热销的水果茶,我却从不爱那种娇滴滴的清新味道。我偏爱奶茶,加巨量的珍珠,喝起来才酣畅淋漓。
预谋邂逅的Boss是一位八零后男子,据我目测,年龄应不超过而立之年。事实上,他比我大十岁。从北美旅居回国是五年前的事情。
他是个中国人,名字叫嘉铭。
因为嘉铭的饮品物美价廉,我曾连续六日光顾预谋邂逅,第七日,稿子写得太晚,缺席这一日程,嘉铭便嘱托店员送了一份饮品,放在我的门前。他为我挑选的是哈密瓜汁,薄荷绿的汁液,捏在手心,清香扑面而来,塑料杯上有一张便利贴 :大文豪,拜倒在你的妙笔之下,记得按时用餐。铭。
嘉铭鲜少有这份细腻,更多的时候,他是一个大大咧咧、傻兮兮的大男孩。
我初识他的第一日,便觉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对他没有防备。他是位好Boss,一个显而易见的缘故是,作为一名男性,他竟然也喜欢吃软糯的珍珠或芋圆,也许深谙营销之道,颇会为自己的产品代言。但更深奥的原由是,他不愧为一个大男孩。精明和无邪在嘉铭身上水□□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