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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那日蓝衾走后,便向傅青选谢罪,自己面对孟夕宿控制不了心境起伏,说什么也不愿再前去给他送药了,未知傅青选作何反应,也不知宗派上下如何唏嘘,给孟夕宿送药的人,到底是换了。
      这里人人当他是跗骨之蛆,孟夕宿低眉顺眼,看似毫不动容,但实则心如刀绞。
      这次送药的人还是陵光峰座下弟子,名叫天心柔,是个笑眯眯的娃娃脸,看上去不过才十六七岁,和孟夕宿差不多大,但却是蓝衾的师兄。
      他性格既不像云亭那般外放,但也不是蓝衾那种不苟言笑之人。天心柔说话语气和风细雨,与孟夕宿相处也无其他异样,更不会恶言相向,动作刻意疏离,但孟夕宿却觉得他并非看上去那般好相处。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天心柔送的药和蓝衾送的略有不同:同样大小的容器,蓝衾送时却只能装上一半,而这位师兄所送,却是满满一碗。
      “天师兄......”
      “嗯?怎么了?”天心柔语带诧异,然后又笑眯眯道:“师弟,我复姓天心,单名一个柔字。”
      孟夕宿脸上微红,讪讪道:“哦,天心师兄。请问师兄,这药我还要服用多久呢?”
      天心柔微眯了眯眼,温言回道:“这个嘛,师兄可不知道呢,可要师兄去向韩医问个清楚?”
      “不用了。”孟夕宿轻轻把碗搁在桌上,仰头微笑道:“这样太麻烦师兄了。”
      “嗯,知道就好,乖。”天心柔笑眯眯摸了摸孟夕宿的头,他看上去那么一个温良无害的人,手却冷得像某种爬行动物。
      “说起来,师弟真是好运气,正巧就遇上大师兄回来了。”天心柔一面收捡用具,一面漫不经心道:“那‘泷液’并非同辈中人人可得,大师兄带回来的东西,也要上交宗门呢。师弟所得‘泷液’,是大师兄听闻你生了离魂之症,特意向师尊请求给你的。”
      孟夕宿乖巧抬头:“嗯,夕宿省得,若有机会见到龙师兄,一定好好表达感谢之情。”
      天心柔听罢,不置可否的笑笑,柔声道:“师弟生分了,我们师兄弟之间感情深厚,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嘛。”孟夕宿拿不准他什么意思,只顺从点头。
      “那师兄就先走了,师弟,明天见。”
      “天心师兄,明天见。”
      等到天心柔走了,孟夕宿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面无表情的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叹了口气。
      他能感觉到,其实天心柔并不喜欢自己,不过也是,既然他是蓝衾的师兄,也就是说跟那位龙师兄相处时间更长,感情更好,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心中肯定更加难以谅解。
      在过去的一年里,自己到底是怎样和人相处的,为什么会没有一个朋友呢,原来自己是这么差劲的人吗......
      如果重新来过的话,我一定一定不会做任何错事,我会好好和龙师兄道歉,好好和其他人相处,好好跟师尊学习......孟夕宿缓缓把头埋在膝间,许下一个又一个承诺。
      ......
      月至中天。
      孟夕宿漫漫睁开双眼。
      此时崖洞外夜风时断时续,如泣如诉,扰乱心神。他缓缓坐起身,呆立了一会,整理好衣衫往洞外走去。
      前段时间每到这个时辰,他身上的伤势便来作祟,先是喉咙里涌起一股尖锐的刺痒,然后从后脑开始向下蔓延,整个身体呈现出火烧一般的灼热剧痛,他好几次都痛得从石床上跌落,然后蹲在石屋的一角,硬挨到天亮。
      温迟迟给他的灵药果有奇效,从昨晚开始,那股疼痛便消减了好多,已经不会让他在睡梦中痛醒,然而可能是习惯了罢,每到这个时候,他自然而然便醒了。
      夜半的舍身崖格外安静,或许是小虫飞蛾也到不了这种高度。云雾消散了,舍身崖孤峰突起,站在边缘上,能看见山下零散飘摇的灯火,像是星星洒在黑色的丝绒上。
      孟夕宿双手支颐,出神的看着山下,他现在什么都没想,心中有片刻的安宁。
      小小的打了个喷嚏,孟夕宿捻了念衣角,念念不舍的把目光从脚下移开,起身准备回去室内,蓦然停住脚步,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小声的“咦”了一下,等他凝神再细听时又无迹可寻了。
      微微有些疑惑,但孟夕宿却没有细想,正走到石室门口,他又停下了,茫然的往四周搜寻了一阵,孟夕宿忽然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兴冲冲跑进室内,片刻后他提着一盏粗制滥造的白纸灯笼绕到石室后面,举起灯笼查看。
      石室后面是一丛巨大的灌木,更深露寒,杂乱草叶上皆盈盈不能承重。孟夕宿手挽衣角,提着灯笼绕开灌木,他侧着耳朵再听了一阵,小心翼翼的踩着水渍浸润的草丛,前行几步,把灯笼向前举高,小声的欢呼道:“终于找到了!”
      原来是一只蓝紫色羽毛的幼鸟,只见它一只瘦弱的脚爪挂在细如发丝的树木气根之上,那歪脖细树斜斜往外支出一个危险的角度,下面没有任何阻挡和支撑。它另一只爪子低低垂着,在风中轻颤。雏鸟叫声时断时续,哀哀苦鸣,像是感觉到有人靠近,它扑腾了一下翅膀,渐渐有血从翅膀根部渗出,细若悬丝的气根在它的摇晃下将断未断,孟夕宿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悬在半空中了。
      他向前探出一步,在灯火照映下轻皱起眉头。原来这鸟儿所在的树藤看似很接近舍身崖,但却在另一处毗邻舍身崖的山峰之上,两座孤峰之间相距几丈,山峰之下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孟夕宿左手攥紧白灯,眼中神色纠结。他现在只是一个身无所长的普通人,恐怕难以跨越到对面的山峰之上,但见那雏鸟哀哀相求,一边翅膀垂搭着不动,另一边翅膀扑棱,恐怕那气根亦承受不了多久的重量,他一时取舍不下,不知该如何动作。
      那鸟儿却颇通灵性,感觉到人靠近,叫声又哀切了几分,孟夕宿安抚道:“小鸟,你先别动,我看能不能想办法过来。”末了又觉自己可笑,怎与一只动物讲话。他寻觅良久,见舍身崖与那山峰之间并非完全孤立,西南方连有一根悬木,估计是大树倒毙在此,他暗暗下了决心,躬身走了过去。
      蹑手蹑脚行于悬木之上,倒还算顺利,孟夕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谁知那悬木中部长有青苔,而他刚刚在草丛里站了许久,鞋袜都打湿了,踏上青苔之时脚下已无任何依仗,他的手在空中徒劳的抓了几下,灯笼已先人一步往下坠去。
      孟夕宿无力的睁大眼睛,在一片失重中,只觉得自己又好笑,又愚蠢。
      就在此时,有人极轻的叹了一声,尾音消散在夜空中。一双手揽过孟夕宿的腰身,坠势不由一缓。
      他惊魂未定,微微往后一仰,触到那人紧实温热的胸膛,平缓的呼吸声在他耳边轻拂,他的心莫名其妙便安静了下来。
      耳边风声簌簌,孟夕宿抬眼看他,却只能看见一道细锐微凉的弧线——原来那人脸覆一张银灰色的面具,遮住了长相和神情,鬼使神差的,孟夕宿用手指在上面轻轻勾划了一下,一道温热的吐息在他耳边道:“可以松手了。”
      感觉到双脚落到实处,孟夕宿忙往后退去,在听到那人低沉的声音时,却觉得脸上心头一热,连带着脚步也有些踉跄,他心中暗想:怪事,这人的声音,怎么这样......
      那人摊开手,一袭蓝紫色的身影露了出来,孟夕宿“诶”了一声,又奔到他面前,双手接过,那雏儿在他的手心上蹭了蹭,又抬头清脆了叫出声。
      “铜蓝鸫的幼鸟,看来是不慎被它的父母遗失了。”那人递给孟夕宿一只小瓶,示意他给小家伙涂上,孟夕宿愣愣的接过来,在它的伤口上抹匀,然后才抬起头来,小声道:“谢谢您救了我......们,请问您是......”
      他知道刚刚这人施展的武功绝非凡品,又见他以银饰覆面,身形高大挺拔,隐隐透出一股磅礴的气势,一时摸不准他的身份。
      舍身崖乃太一明宗禁地,他却堂而皇之出现在此处,莫不是哪个在附近清修的长老高人?想到这里,孟夕宿不禁端正了自己的站姿,神色有些恭敬的望着他:“再次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您?”那人极轻的重复了孟夕宿的话,有些忍俊不禁。孟夕宿的耳尖却再次红了,这个人的声音.....怎会如此挑拨人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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