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听》筱筱离潇

11、金镶玉（二）

　　檀香氤氲，一名穿着竹青色纱制袖衫、头戴漆纱笼冠的男子眉头轻蹙，手持书卷，跪坐于做工精细的绿沉漆案前。间或还能闻得男子一两声轻咳。
　　侍奉在一旁穿着藕荷色折裥裙的侍女见状，不由轻声劝道：“公子，您已经看了快一两个时辰了。还是停下歇一歇吧，不然身子也受不住呀。”
　　男子听言放下书卷，按了按眉头有些疲累的说道：“墨染，湘中连续三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虽有朝廷赈灾，却不过是杯水车薪。长此以往，恐生大乱！”
　　听闻此言，名唤墨染的侍女将男子搁置在一旁，一直用文火煎煮的的药壶用湿布包裹提起，倒出一碗药来递给男子。
　　同时劝慰道：“既然形势已如此严峻，公子更要保重好身体。毕竟如今在朝堂之上，如公子这般心系百姓之人实在不多了。”
　　看着碧绿玉碗中漆黑的药水，男子正欲接过。
　　一名捧着黑漆嵌螺钿花鸟纹木盒头戴方巾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突然自屋外走来，看着身着竹青色袖衫的男子低头恭声道：“二爷听闻公子近日气色不佳，正好新从幕僚那里得了这五石散，特意送来请公子服用。”
　　男子挥了挥手，示意墨染接过木盒，温声道：“倒是劳烦叔父费心了，不过我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纵使是灵丹妙药，想也治不好我这身子了。不过还是要谢过方管事为我送药了。”
　　听了男子的话，方管事忙拱手恭肃道：“公子万莫言此，只要小心调养，日后公子必会身体康健。”
　　“倒是多谢方管事吉言了，叔父那里怕是要等急了，你先回去吧。”
　　待方管事走后，男子拿起案上的玉碗将药一口饮尽，而后接过墨染手中的黑盒。
　　看着手中雕刻精美的黑漆木盒，男子嗤笑一声，惋惜道：“倒是可惜了这上好的盒子了。”随后将木盒扔至一旁。
　　墨染将一旁的木盒拾起，置于架上。随后福了福身道：“明日便是公子去圣安寺的日子了，我去看看管事们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男子躺下，闭眼假寐道：“去吧！”
　　得了男子应允，又见男子闭眼似要休息，墨染福了福身便悄声出去了。
　　待墨染走至外院。一个头带金银，模样颇为富态正倚柱嗑着瓜子，不时指使丫鬟们做事的妇人看见墨染眼前一亮。
　　忙凑近道：“哎哟，墨染姑娘。今日到外院来，可是要办什么差事？”
　　见到妇人，墨染微微颔首回道：“王嬷嬷，不过是为公子明日去圣安寺做些准备罢了。”
　　见墨染答话，王嬷嬷连忙扯了墨染到一旁，悄声问她。
　　“上次，我问你的事，你想的如何了？这李公子可是催呢！”
　　墨染抚了抚衣袖，冷声道：“我既是公子的人，这般私许终身的事情嬷嬷还是休要再提了。”随后转身朝门房处走去。
　　见墨染这种态度，王嬷嬷朝刚刚她站过的地方吐出一口黄痰。“呸，小贱蹄子。还肖想着公子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侍奉公子十来年了，不也没爬上他的床。”
　　说完，她摸了摸头上的镂空筒式大金簪，满脸肉疼。“这小贱蹄子不答应，这金簪岂不是得还给李公子了。”
　　而另一边，刚交代完门房的墨染走至假山湖边看着湖中的倒影，忽的有些愣神。
　　湖中的女子有着一头鸦青色的长发，乌发上簪着一只玉雕凤头钗。一袭藕荷色的丝织折裥长裙，更是衬的女子面若桃花，气度非凡。远远望去，倒是如同哪家的千金小姐一般。
　　一片枯叶忽然飘落，晕开了湖中的倒影。墨染蹲下欲拾起枯叶，却瞥见了伸出的手上密布着的细碎伤疤。
　　墨染轻叹一口气将枯叶拾起，轻抚着手中的疤痕。一时之间，墨染似乎又瞧见了，那个与狗争食有着满脸狠历的丫头。
　　“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终究……”
　　面容姣好的女子将手中的枯叶收起，朝一旁的游廊走去，却未曾讲明终究什么。
　　终究不是真正的富贵小姐？终究要发生些什么？一切的话语都被女子掩去了，或许只有女子才懂得自己的未尽之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