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听》筱筱离潇

10、金镶玉

　　看到被风随意翻起的书页，禾莞面色微凝。
　　竖日，禾莞罕见的走出了闲听与程羽来到一座古寺前。只见穿着一件雾霾蓝风衣的程羽颇为精心的将乌黑的长发编成了长辫，还搭配了一顶米色编有一个巨大蝴蝶结的遮阳帽。
　　看着眼前写着“圣安寺”三个有些褪色大字的山寺牌楼，精心装扮过的程羽叉腰大笑“真是好久都没出来了。”
　　禾莞并没有管在圣安寺门口洋洋自得的程羽，而是径直朝寺中走去。不同于门口用黄、绿琉璃砖嵌砌壁面，雕刻双龙于其上，尽显山寺过去威严壮观的牌楼。寺庙内里却尽是一副缺乏维护的破落模样。
　　跟在禾莞身后的程羽看着古殿檐头剥落的黄色琉璃，门壁上黯然褪色的朱红，坍圮了的一段段高墙以及散落一地玉砌雕栏。不由得发出遗憾的“啧啧”声。
　　不过天王殿前的老柏树倒是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
　　穿着旗袍的禾莞抬腿迈过草地上的枯叶残枝，走入一旁的厢房内。看到禾莞走进厢房，程羽赶紧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紧跟着也进到了厢房里。
　　一进厢房里，便见一个里面穿着白色斜纹衬衫，外面套个藏蓝色外套，皮肤白皙到透明的男人盘腿闭眼端坐在床上。而原本陈设算得上简陋的厢房，因为男人的存在倒像是苏州园林中巧夺天工的亭台楼阁了。
　　感受到有人走进厢房，眼角点有一颗泪痣容貌俊美甚至算得上昳丽的男人睁眼朝两人打招呼道“许久未见了”
　　听到这话的程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哼道：“老顽固，要不是禾莞说带我出来玩，我才不愿意见你呢？”
　　不料一向有礼的男子却没有理会程羽，而是转头看向禾莞手上看起来十分脆弱的旧书。星眸微黯，眼角的红色泪痣似也跟着有些黯淡的道：“果然，连你也做不到了。”
　　禾莞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欲要开口。察觉到两人有话要说的程羽很知趣的朝外走去，离开了厢房。
　　“此书与你气息相连，你既已灵体不稳，我又如何修补得好。顾欢，你若现在停手尚有一线生机。”禾莞将书递给男子，劝说道。
　　顾欢起身接过书，却并未言语。而是转身拿出了一套茶具。抿唇笑道：“我们既然已在佛门清净之地，这焚香静心倒是不必了。就直接开始泡茶吧。”
　　只见顾欢用茶匙摄取些许茶叶，置于青花茶荷中，茶荷中的茶叶芽头茁壮，长短大小均匀，茶芽内面呈金黄色，外层白毫显露完整，而且包裹坚实。
　　袅袅白雾逐渐萦绕在两人之间，只见茶叶在冲泡时随水花翻飞，而后徐徐下降，参差错落至杯底后直立，与渐渐明亮的汤色交相辉映。
　　在杯中茶叶三起三落之间，汤色也逐渐变得橙黄明净，一股清醇香气逐渐弥漫开来。
　　顾欢轻饮一口茶汤，感受着入口时的清香沁人，不由得喟叹出声：“这世间，山寺衰败，江山易主。只这金镶玉多年来，依旧是此种风味。”
　　禾莞亦拿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放下叹道：“也罢，你我相识多年。既是你所求，我会帮你。”说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放置桌上。
　　顾欢拿过瓷瓶，轻揭瓶盖。闻着瓶口处瞬间弥漫出的清浅酒香，再看看瓶中微微泛光的粉色液体。
　　有些感叹的说道：“我记得你此次总共从地藏菩萨那里，也就得了两瓶桃花酒。一瓶替小青鸟还了日后的情，一瓶却又送给了我。你与我的恩情，我怕是难还了。”
　　话音刚落，这个白皙透明到几乎要消散的男子忽的剧烈咳嗽起来。但男子眼角的泪痣随着他的咳嗽，却显得越发嫣红夺目。
　　而禾莞却依旧端坐着，细品着手中的金镶玉。只淡淡说了一句：“你既不愿收手，像这般的剔骨之痛。日后会只多不少，纵使是地藏的桃花酒，也只能帮你些许缓解痛苦而已。”
　　听了禾莞的话，顾欢揭过瓷瓶瓶盖，仰头喝了一口。而后轻敲桌面，摩挲着手中的瓷瓶道：“这便足够了。”
　　见顾欢如此安然自若，禾莞起身留下一句话，便离去了。
　　听到禾莞的话，顾欢轻抚眼角的泪痣，轻声道：“为她，有什么不值得的。”
　　而待顾欢喝过酒后，顾欢身侧的旧书似乎也微微泛起了光泽。
　　顾欢捧起书册，轻柔地翻看着。时而低声轻笑，时而垂眸不语。
　　待翻至扉页时，看着上方隽逸的字迹顾欢轻声叹息。
　　“如今这般，也算如了你的愿了。也该，如我的愿了。”
　　而院中，携程羽往外走的禾莞在经过一名穿着米色风衣的女子时，忽然停步朝女子点头微笑。
　　看到朝自己微笑的禾莞，女子也微微停下脚步，礼貌性的回以一笑。而后，朝院中的天王殿走去。
　　待女子走后，程羽回头看着女子纤细的背影，摸了摸肩头的长辫。啧声道：“唇无血色，眼睑隐隐发青，印堂上黑气缭绕。怕是命不久矣咯。”
　　而禾莞却看着殿前苍劲的老柏树，出声道：“她眉间仍有一点灵光，尚存一线生机。程羽，你越发退步了。”
　　听过禾莞暗含责备的的话语，程羽立即转身争辩：“人家都只剩几片羽毛了啦！你还这么苛责我，哼。”
　　说完，程羽赶紧朝圣安寺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