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濒死的龙族是我爹[修真]》鱼予榆

2、第002章 龙鳞草

　　迷雾谷的清晨，湿气如牛乳般稠密，沾在草叶上凝成细密的露珠。

　　陆离举着自制的驱雾符，灵力催动下，符纸散发出微弱黄光，勉强在浓雾中照出三尺见方的路。他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小师弟，忍不住又唠叨：“跟紧些，这雾古怪得很，上次柳师姐在这儿迷路，转了两个时辰才出来。”

　　丘容正蹲在一丛泛着荧光的蘑菇旁，闻言抬起头，脸上沾了点泥：“师兄，这是鬼面菇吗？我在《百草图鉴》里见过图。”

　　“是倒是，”陆离瞥了一眼，“但这玩意儿阴气重，炼气期修士碰多了容易做噩梦。别采了，我们找月见草去。”

　　少年“哦”了一声，手指却轻轻碰了碰蘑菇边缘。

　　「收录完成：鬼面菇。评级：丁等中。奖励：蜜晶×8。」玄镜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丘容嘴角微翘——虽然还是蜜晶，但比昨天岩苔藓给得多。看来玄镜的评级标准里，阴气重也算某种稀有属性？

　　他站起身跟上陆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西边瞟。浓雾深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玄镜冰冷的倒计时还在意识中跳动：

　　「目标生命信号剩余存活时间：六日十一时辰。」

　　“小师弟，”陆离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你看那边，月见草！”

　　山坡向阳处，一大片淡银色的草叶在晨雾中摇曳，叶片边缘镶着月牙状的白纹。这是炼制清心丹的主要材料，虽不算珍贵，但胜在量多——这一片采下来，至少能装半篓。

　　陆离放下竹篓，正要动手，丘容却忽然拉住他袖子：“师兄，等等。”

　　“怎么了？”

　　少年没说话，只是盯着月见草丛边缘——那里有几株不起眼的暗红色杂草，叶片细长如针，根部却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发现未收录灵植：赤龙须。评级：乙等下。」玄镜的声音难得出现波动，「警告：该植物通常生长于龙族陨落之地，根系可能触及龙尸残骸，蕴含微量龙息。」

　　丘容心头一跳。

　　“师兄，你看那几株红草，”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是不是有点特别？”

　　陆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皱眉辨认片刻，摇头：“没见过。不过这颜色怕是沾了什么妖兽的血变异了吧？迷雾谷里怪事多，别乱碰。”

　　说罢就要绕过红草去采月见草。

　　“等等！”丘容这次拽得更紧，“我、我想采那个回去给师尊看看。万一是什么稀有灵植呢？”

　　陆离回头看他，少年仰着脸，眼睛亮得像浸过晨露的星子。这表情他太熟悉了——每次小师弟想做什么“不太合规”的事，就会这样眼巴巴地看着人。

　　“师尊说了不能乱碰——”陆离话到一半，对上那双眼睛，硬生生转了个弯，“……只能采一株，而且得用玉盒装，别用手碰。”

　　丘容立刻笑开了：“谢谢师兄！”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这是云崖真人早年用剩的边角料做的，虽粗糙，但胜在能封存灵气。又从袖袋里摸出专门采药的玉铲，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几株暗红杂草。

　　离得近了，才看清那些草的真容：叶片并非纯红，而是从根部到叶尖呈渐变的暗金至赤红，每片叶子背面都有极细的鳞状纹路。最奇特的是，当玉铲触碰到土壤时，叶片竟微微颤动，发出极其微弱的金属摩擦声。

　　“活的？”陆离吓了一跳，下意识将丘容往后拉。

　　「并非活物。」玄镜及时解释，「是龙息残留引发的灵力共振。建议：连同根系周围三尺土壤一并采挖，龙息可能污染土壤。」

　　丘容深吸一口气，对陆离道：“师兄，这草可能根很深，我得挖大点坑。”

　　陆离看着那几株诡异的红草，心里直打鼓：“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看着它有点瘆人。”

　　“就挖一株，”丘容坚持，“挖完我们就走。”

　　见他执意，陆离只得叹气，接过玉铲：“我来吧，你站远点。要是有什么不对，立刻跑，听见没？”

　　少年乖乖退后三步。

　　陆离运起灵力，玉铲泛起微光，小心翼翼地在红草周围画了个圈。土壤比想象中坚硬，铲下去竟发出“铿”的一声，仿佛挖到了石头。

　　“怪了……”他嘀咕一声，加大力道。

　　一刻钟后，一个三尺深、直径两尺的土坑出现在面前。坑底露出暗红色的岩石，而那株赤龙须的根系，竟深深扎进石缝里，细密的根须如血丝般在岩石表面蔓延。

　　更诡异的是，岩石被挖开的部分，隐约能看到某种黑色的、类似鳞片的纹路。

　　陆离后背冒出冷汗：“小师弟，这石头不对劲——”

　　话未说完，丘容怀里的灵兔突然炸毛，“吱”地一声挣脱怀抱，头也不回地朝来路狂奔。

　　几乎同时，坑底岩石上的鳞片纹路骤然亮起暗红光芒！

　　“退！”陆离厉喝一声，拽住丘容的衣领就往后跃。

　　两人刚退开三丈，坑中猛然喷出一股灼热气流，夹杂着刺鼻的硫磺味。暗红光芒如活物般在岩石表面游走，那些鳞片竟缓缓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呼吸。

　　「检测到高浓度龙息泄露！」玄镜的警告音急促响起，「建议宿主立即撤离！该区域可能埋藏龙族尸骸，龙息对炼气期修士有强烈侵蚀性！」

　　丘容被陆离按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泥土，眼睛却死死盯着坑中异象。

　　他看到，在那片暗红光芒的中心，岩石裂缝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光。那光芒很微弱，却带着某种奇异的熟悉感——就像……就像玄镜描述的那种血脉共鸣。

　　“师兄，”他忽然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发哑，“那底下……是不是埋着人？”

　　陆离一愣：“什么？”

　　“我感觉到……有人的气息。”

　　陆离脸色变了。他修为已至炼气八层，灵识比丘容敏锐得多，但除了那股令人心悸的龙息，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可小师弟的表情太认真，那双眼睛里的情绪，近乎……悲伤？

　　“小师弟，你——”陆离话到一半，忽然顿住。

　　因为坑底的异象开始变化了。

　　暗红光芒逐渐收敛，汇聚成一条细流，缓缓渗回岩石裂缝。而那些鳞片纹路也随之黯淡，最终恢复成普通的黑色岩石状。

　　只有那株被挖出一半的赤龙须，叶片上的赤金色泽比之前更加鲜艳，仿佛刚刚饱饮了什么琼浆玉露。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这片山坡。

　　良久，陆离才缓缓松开按住丘容的手，声音干涩：“刚才……那是龙息暴动？”

　　丘容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目光仍盯着坑底：“玄镜说，这里可能埋着龙尸。”

　　“玄镜是谁？”陆离敏锐地抓住关键词。

　　少年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张了张嘴，脑子飞快转动：“是、是我给那个上古遗物起的名字。师尊说，那东西像镜子一样能照见万物真貌。”

　　陆离将信将疑，但眼下显然不是追问的时候。他拉着丘容退到更远处，警惕地盯着那个土坑：“不管是什么，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得马上离开，回去禀报师尊。”

　　“可是那株草——”丘容看向坑边那抹赤金。

　　「赤龙须已成熟，龙息灌注使其品质提升至乙等中。」玄镜提示，「建议采集。注意：接触时需以灵力护体，避免龙息侵蚀。」

　　陆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犹豫了。

　　乙等中品的灵植，放在修真界坊市，至少能卖五十上品灵石——几乎能抵他一半赌债。而且看那色泽、那灵气波动，说不定还能更高……

　　“我去采，”陆离咬牙，“采完立刻走，一息都不多留。”

　　“我去吧，”丘容却拉住他，“师兄你刚才消耗了不少灵力，而且我对那种气息，好像没那么难受。”

　　这是真话。刚才龙息喷发时，陆离脸色煞白，额头冒汗，显然承受着巨大压力。但丘容除了觉得很热、气味难闻，并没有其他不适。

　　玄镜在意识中解释：「宿主血脉与龙息存在亲和性，推测原因：目标生命体（谷内）可能具有龙族混血。」

　　丘容心跳漏了一拍。

　　陆离还想阻拦，少年已经快步走向土坑。他屏住呼吸，运起微薄的灵力覆盖手掌，小心翼翼地将那株赤龙须连根拔起。

　　出乎意料地顺利。

　　赤龙须离开土壤的瞬间，叶片上的赤金色泽微微黯淡，但那股奇异的金属质感仍在。根系细长如须，末端沾着暗红色的泥土，或者说，是被龙息浸染过的土壤。

　　丘容将它放入玉盒，合上盖子。盒身立刻泛起一层微光，将灵气彻底封存。

　　“走！”陆离一把拽住他，连地上的竹篓都顾不上拿，转身就往谷外狂奔。

　　两人一口气跑出三里，直到雾气渐薄，能看见谷口那棵标志性的三杈古松，陆离才松开手，扶着树干大口喘气。

　　丘容也好不到哪儿去，炼气三层的修为支撑这样狂奔，此刻肺里火辣辣的疼。他怀里的玉盒却安静散发着微温，像揣着一小块暖玉。

　　“小师弟，”陆离缓过气，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刚才……你真感觉到人的气息了？”

　　少年沉默片刻，点头。

　　“是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丘容低头摩挲着玉盒，“就是……感觉很亲近，又很难过。像……像做了个很长的噩梦，醒不过来。”

　　陆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事儿太大了，回去必须告诉师尊。迷雾谷里埋着龙尸——这要是传出去，整个东离山脉都得翻天。”

　　丘容当然明白。龙族，那可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早已绝迹数千年。任何与龙相关的东西——鳞片、骨骼、甚至只是沾染龙息的一捧土，在修真界都是无价之宝。

　　更何况，那里可能还埋着一个他的“亲人”。

　　「目标生命信号状态更新：龙息暴动后出现短暂复苏迹象。剩余存活时间重新估算——五日十七时辰。」

　　玄镜的声音让丘容心头一紧。

　　复苏迹象？是因为刚才泄露的龙息吗？

　　“师兄，”他忽然抬头，“我们明天……还能来吗？”

　　陆离像看疯子一样看他：“你还想来？！”

　　“月见草还没采，”丘容努力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正当，“而且，那株赤龙须既然能长在那里，说不定周围还有类似的灵植。如果能再找到几株……”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如果能再靠近一点，也许能弄清楚，那个目标生命体到底是谁。

　　陆离显然被几株乙等灵植的前景打动了。他犹豫良久，压低声音道：“明天……可以再来看看。但只能在外围，绝不能靠近那个坑。而且这事儿得跟师尊报备，他要是不同意，打死我也不来。”

　　丘容用力点头。

　　两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青竹门时，日头已经偏西。

　　竹舍前，云崖真人负手而立，白须在晚风中轻扬。他看着两个弟子一身狼狈、空手而归，眉头皱成了“川”字。

　　“解释。”

　　陆离扑通跪下，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说了。从发现赤龙须，到挖坑见异象，再到龙息暴动，一点没敢隐瞒——除了丘容那句感觉到人的气息。

　　云崖真人听完，沉默了很久。

　　久到陆离额头开始冒汗，丘容手指绞紧了衣角。

　　“赤龙须呢？”真人终于开口。

　　丘容连忙奉上玉盒。

　　云崖真人接过，打开一条缝看了一眼，又迅速合上。他闭上眼，指尖在盒盖上轻叩，像是在感知什么。

　　半晌，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小弟子身上：“丘儿，你靠近龙息时，有何感觉？”

　　“很热，”少年老实回答，“还有硫磺味。但不难受。”

　　“不难受？”真人重复了一遍，眼神深邃，“陆离炼气八层，都被龙息压得灵力滞涩。你炼气三层，反而不难受？”

　　丘容垂下眼睫：“弟子不知。”

　　又是一阵沉默。

　　“罢了，”云崖真人最终挥手，“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赤龙须我会处理，换得的灵石用于偿还赌债。至于迷雾谷——”

　　他看向两个弟子，语气凝重：“暂时封禁。在查清龙息来源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

　　“可是师尊，”陆离急了，“那里还有好多月见草，而且说不定有其他——”

　　“命重要还是灵石重要？”真人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严厉，“今日你们运气好，只是龙息轻微泄露。若是惊动了底下埋藏的龙魂残念，十个你们都不够死。”

　　陆离噤声。

　　丘容却抬起头：“师尊，那底下……是不是不只埋着龙？”

　　云崖真人的目光骤然锐利：“你看见了什么？”

　　“没看见，”少年摇头，“就是感觉好像有人的气息，很微弱，很难过。”

　　竹舍前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山风吹过竹林，发出海潮般的沙沙声。

　　良久，云崖真人缓缓转身，望向迷雾谷的方向。

　　“二十年前，”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轻得像叹息，“迷雾谷曾有一场异变。天降流火，地裂三丈，谷中妖兽死绝，草木不生。半年后，雾气重聚，比以往更浓。”

　　他顿了顿：“当时有三位筑基期同门入谷查探，只有一人重伤逃回，带回半句话。”

　　“什么话？”丘容屏住呼吸。

　　真人转头看他，眼神复杂难辨：“他说……谷中有龙，龙下……”

　　“后面呢？”

　　“后面，他就死了。”云崖真人闭上眼，“神魂俱灭，连搜魂的机会都没有。”

　　陆离脸色煞白。

　　丘容却握紧了拳头：“龙下……是什么？龙下面？还是……龙下之人？”

　　无人能答。

　　夜色如墨汁般浸染天际时，丘容回到自己的小竹屋。

　　他点亮灵灯，将玉盒放在桌上，久久凝视。盒身微光流转，映着他眼中跳动的光。

　　“玄镜，”他在意识中低声问，“谷里那个人和二十年前那场异变，有关系吗？”

　　「数据不足，无法分析。」玄镜的回答一如既往地机械，但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时间点吻合。二十年前天降流火——与天外陨星坠落记录相符。」

　　“陨星？”

　　「本装置苏醒初期，曾检测到该区域存在高强度界外力场残留。推测：二十年前有异物穿越空间壁垒，坠落于此。」

　　丘容心跳加速：“那个异物……会不会就是谷里的人？”

　　「可能性：47%。」

　　少年深吸一口气，打开玉盒。

　　赤龙须静静躺在盒中，赤金色的叶片在灯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他伸出手，指尖轻触叶面。

　　微温，带着极其微弱的脉动，像心跳。

　　而在叶片背面，那些鳞状纹路的中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印记，像半个残缺的符文，又像某种古老的徽记。

　　丘容盯着那个印记，莫名觉得眼熟。

　　他想了很久，忽然起身，从床底拖出一个旧木箱——那是云崖真人给他的，装着他被捡到时随身的东西。

　　箱子里只有三件物品：一件绣着云纹的婴儿襁褓，一枚裂成两半的青色玉佩，以及一块巴掌大的、刻满陌生文字的黑色铁牌。

　　他拿起铁牌，借着灯光细看。

　　牌面边缘，有一个几乎被磨平的印记——与赤龙须叶片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凄厉悠长。

　　丘容握着铁牌的手，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