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枝凪斗BG]长夜尽期》非典型恋爱

2、上帝的长夜没有尽期

　　牵手是最简单最古老的一种协议，类似松散的平等契约。只要有一方松开手，这微小的平衡就不能维持。但只要两方都不松开，两手便能一直相握下去。
　　他试着抽回手来。她虽然不是没有留恋，却还是放开了手。他点亮长廊的灯光，带她在宅院中穿行，这栋房子原本被他的家人共享，现在却被他一人所有。能分享空间的人已经全部消失了。
　　过去的十年之间，他曾被迫离开这里，看着别人住进自己的房间，陷入常人无法想象的危险，见到或引起不计其数的死亡。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又回到了原点。
　　年轻的死神忽然一顿，发现她拉住了他的衣角。她的瞳孔并未像真正的猫一样在灯下改变大小，虹膜却掺入一抹明澈的月色。
　　“你在伤心。”少女断言。
　　“这包含在我们的约定之内吗？”对初次见面的人这么做更容易引起警觉而不是宽慰。他们的约定本质只是相互利用，他仍然不知道她想得到什么。
　　“不包括，所以你不能禁止我这么做吧。”
　　女孩子的手指松开衣角一路向上，掠过他的手腕，握住他的手掌，比刚才紧一点但没有太用力。尽管黑夜仍然漫长，但另一个人身体的温度，还是将寒冷消减了些。

　　“你想住哪一间？”
　　爱毫不犹豫地选了离他卧室最近的那间当作自己的住地。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意料之中。她一直表现出不想远离他的倾向，这样继续下去，说不定连学校都会跟来。
　　“明天有什么安排？”
　　她反过来问了一个问题。他原本打算像往常一样看书度过两天的休息日，但她的到来改变了计划中的时间表。趁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她对现代社会的适应性吧。
　　“姑且是打算带你出门逛街。”
　　听了这话她露出介于惊讶与喜悦之间、不如说两者兼有的神情，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因为已是深夜，所以他们互道晚安之后就分别睡下了。
　　无论胸中有多少计算或悸动，黑夜都寂静无声。

　　次日他们走上繁华的街道。这城市古老又崭新，正改造着自己的面貌，修建不同于以往的建筑。她没有什么不适感，反倒相当冷静，在他察觉到之前，就拉着他躲过了一次高空坠下的重物。
　　它砸在另一个人身上，发出令人耳鸣的巨大响声。紧抓着他手腕的她的手指，在这骨头裂开的音色中颤抖。
　　“爱小姐，下次不用保护我了。”狛枝面不改色地悠哉解释，“我不会死。万一受伤严重到影响行动的话，我不会不向你许愿的。”
　　尽管只有短短一瞬，但情绪最激动的时刻，她还是现出了兽类的竖瞳。她在愤怒，但这怒火似乎不是冲着他来的。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生气，不过这时继续惹怒她是不智之举。
　　“好啦，冷静下来，深呼吸几次——”
　　少女将头扭向一侧。大概是巧合吧，一束光线抚过她的眼睫，清清楚楚地点亮那层泪光。
　　她真的不必这么生气。就算他死了又会怎么样呢，她还能找到下一个愿意接纳九命猫的人或神。
　　“即使你不会死、即使我能复活，生命也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她寂寞与悲伤的理由，那时他还未能知晓。

　　虽然高空坠物的确是意外，但他借这个意外成功地完成了一次试探。尽管是相互利用且并非不可替代的关系，她也愿意自发地保护利用对象。从之后的一系列表现来看，她有着近似人类的情感，不如说太像人类了，反而让人觉得异常。
　　生了一会儿气之后她就又把头转回来了，只是不再开口说话。于是他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你可以将我引发的死亡减少到多少？”
　　“那要看你会实现我的什么愿望。视情况而定，我可以将一段时间内的死亡人数减少到一。”
　　如今的死神只拥有不安定的武器，这武器夺走了他所有不想杀死的人。想控制这武器为他所用，最好先尝试着压制它的力量。
　　“请你先试着这么做吧，一个月的时间就好。对等的条件是什么？”
　　提出一个月是有原因的。一两周太短，他也不是每天都会遇到死亡，时间长些才好判断是否是她带来的影响。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要每天至少有十二小时在你身边。”
　　她的愿望非常具体，既规定了时限，也留出了可变动的空间。看来理性并没有损失多少，她还能精打细算地理顺逻辑。
　　“好的。爱小姐——”
　　尽管是肯定的语气，语意却未尽。她将会如何失去一条尾巴又长出，她的死去是象征意义上的还是实际的。
　　“我会在这一个月内逐渐死去的。你看着就好了，凪、斗。”
　　她再次用名字称呼他，只是尾音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一点决绝。第二天他将她留在家里，开门进屋的时候才解明她言语的意味。
　　“……你回来啦。”
　　她几乎是躺在地面上，手臂无力地撑着地板，显得异常虚弱。虽然语气还是喜悦的，但声音异常低哑，好像哭过。
　　他不知道妖怪也会生病，更没想到她生病时会是这副样子。明明原本的猫身更有利于她恢复，为什么还要强撑着维持人形？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她现出人形开始，就没有再变回猫身了。而且，日常生活中一点猫的习惯动作都没有做出，反倒对人类应有的行动得心应手。
　　难道说她想成为人类……但是，谁会厌恶自己原本的形态？
　　他伸手去扶起她时，心想这到底是一个陷阱，还是一次试探。人类模样的她也很轻，只剩隐约的触感与温度证明她是真实的存在，而非虚无的幻想。
　　病中的她显得格外脆弱易碎，好像没有任何怀疑地放下所有防备，将沉重的信任交付于他。人类的药对她没有作用，放着她不管大概也不会有事，但她几乎是祈求似的对他许愿，要他在她身边度过尽量长的时间。
　　她当然是不会死的，但折磨她的生之痛苦也不会消去。或许死是种解脱，一死便可恢复健康，和退出游戏又读档一样轻松自在。
　　“这样没办法带爱小姐出去吧。”
　　明天假期就会结束，可她几乎无法自己移动。但她既然答应了实现他的愿望，也就一定有办法实现她自己的。
　　“……有办法的。凑过来一点。”
　　少女伸出两只手臂，轻声细语。他依言靠近了她，看她环住他的脖颈。十指在他背后逐一相扣，她闭上眼睛，化为流淌的光芒。
　　他脖颈上多了一串项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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