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调》喜崇

17、第 17 章

　　她叫他阿升。
　　声线倒没有故意拗成那种甜腻腻的，正常清亮。
　　但她靠得太近了，身上那股味道无孔不入地包围过来，于东升有一瞬错觉，以为自己是一只掉进花粉堆里的蜜蜂，被黏在甜乎乎的腻歪气氛里，挣扎都失去动力。

　　他感到后背隐隐泛起一层小疙瘩。

　　“包租婆。”于东升喊她。
　　高琳抬着下巴大眼睛忽闪闪：“怎么啦？”
　　于东升僵着身子，屁股往右边挪了挪，躲开她越来越近的身体，面无表情道：“你还是叫我于东升吧。”

　　“随便啦。”高琳从善如流地应了，也没有接着贴过来，端起可可喝了一口，“我是想请你吃早饭嘛，然后有事儿拜托。”
　　想起上回在那家私房菜馆加的主厨，于东升竟然不太想拒绝。

　　主厨老是在朋友圈发新菜式，还有老菜式的新吃法，于东升偶尔也照着样子做过，但味道都不尽如人意，如果能被包租婆带着再去一次，当面讨教厨艺，也许……
　　想到此处，于东升一惊，自己在干嘛呢，明明要去图书馆自习的，竟然接到高琳的微信人就过来，还在这里浪费了许多时间。

　　他嚯地站起来说：“我得走了，早饭下次吧。”
　　高琳瞬间就攥住了他厚外套的衣角将人拉住，“别呀，你说想吃什么，姐都请你吃，你帮个忙，今天代我照顾一下西瓜。”
　　“你要说的事就是这个吗？”于东升扭头问。

　　“对呀。”高琳笑眯眯说：“我上午跟Saiah约好了看电影，你帮个忙嘛，条件随便提。”
　　这大清早的，还是工作日，谁会约好去看电影啊。
　　于东升很自然地将这行为当作包租婆接近自己的手段，强硬地拒绝道：“不了，我得去学校。”

　　高琳就知道他没这么容易答应，悠然放开手抱起双臂，“你学习是不是为了以后能赚更多的钱？”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可能只是为了赚钱啊，于东升眉心微皱，点点头准备说些什么，高琳可不等他，径直继续道：“那我之前说过的，既然都是赚钱，为什么不灵活一点儿？”她竖起两根手指摇了摇，“你帮我照顾西瓜，我给你这个数。”

　　于东升心中微动，“两百？”
　　高琳轻嗤：“两百能干嘛？”
　　那就是两千了，于东升咂咂舌，觉得这个诱惑很是有力，于是微笑着道：“我拒绝。”

　　高琳料定他会接受，已经老神在在抖起腿来，闻言端起马克杯的手一颤，深棕色的液体表面荡开波纹。
　　“什么？”她不可置信地问。
　　而后不等于东升回答，她放下杯子捂住心口，眼尾唇角都耷拉下去，顾影自怜道：“你讨厌我了吗？”

　　于东升心说，讨厌你那一开始就不会踏进这间屋子，但表面维持礼貌：“并没有，我只是觉得学习比较重要。”
　　高琳一计不成，拖过西瓜抱起来举在脸前：“那你是不喜欢西瓜~人家这么可爱……”

　　声音也变成做作的萌娘腔调，于东升顿感头疼，抬手制止：“别，打住。我也不讨厌西瓜。”
　　“还没开学呀，学习急在这一时吗。”高琳从沙发上起身，举着西瓜凑近，小家伙湿漉漉的鼻尖儿就要挨上他的，于东升微微后退，眼睑垂下来，看见她落在羊羔毛地毯上那双赤-裸的脚，白嫩脚趾涂了正红色的甲油。

　　“学习不急在一时，在于平日的积累。”他低声说，掩饰不自觉滚动的喉头。
　　高琳开始嘤嘤嘤撒娇：“于东升，你就忍心看西瓜孤身一狗在家呆一整天吗，我出去了你陪着它，在家里也能学习呀。”
　　她又往前跨了一步，圆润的脚趾头似乎觉得地毯触感舒适，无意识地往内蜷了蜷。

　　于东升挣扎着移开视线，握住斜挎包带子的手收紧，“我……”
　　高琳不说话了，从西瓜脑袋后头露出半张脸，没有化妆，眉毛被修得细长，落下的两缕发丝弯绕着柔顺搭在额际，略宽的双眼皮褶皱深刻，瞳孔浅亮，带着撒娇般的哀求感。
　　于东升清清嗓子，终于说：“那就只有今天。”

　　“耶——”高琳举起西瓜的小爪子，笑眯眯往于东升握住包带的手背上一拍：“High-five！”

　　一小时后，高琳敲开于东升的房门，将溜好的西瓜给他送了回来。
　　“我知道你最好了，”她笑得灿烂，“今天拜托你啦。”

　　她已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又是没见过的整套新衣服，大红色毛呢短大衣，修身长款内衬，近日在微博刷屏的某明星同款斜挎链条包，一双浅杏色尖头方扣高跟鞋。
　　起先高琳缠着他一道下楼遛狗，被残忍拒绝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就穿着这双高跟鞋走了楼梯。于东升这么想着，眼前忽而再次飘过女人细瘦的好似能一掌握住的脚踝，以及下头那双嫩滑的脚丫。

　　他接过西瓜的牵引绳将狗子带进屋，反身丢下句“早点回来”就关了门。
　　留下高琳在紧闭的房门前呆立两秒，为他那句随口说的话心中窃喜。

　　——早点回来。
　　高琳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顿感神清气爽，连早早起床又下楼在寒风里遛狗一小时的不爽都瞬间消散了。

　　她搬来新家，原本是期待能开始跟诸正的同居生活，但事情转来转去，发展到如今，人模人样却狼心狗肺的成熟男友丢了，换来一个嘴硬心软精致漂亮的大学男孩儿。
　　要不说老天爷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同时也为你打开一扇窗呢。
　　她的这扇窗就在对面，外头有个于东升。

　　隔着道门，于东升听见女人的鞋跟踏在地毯上发出闷响，渐行渐远。
　　他长舒一口气，看看脚边喝水的西瓜，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发现女人的手脚对自己有着奇特吸引力，是在高中的一个暑假。
　　那时候他的父母双双出差，同班的好友神秘兮兮抱着电脑来找他，夏日炎炎的午后，窗外蝉鸣震天，屏幕里百花花的肉-体交缠，溢出黏腻的呻-吟，他昏昏欲睡，几乎就要陷入梦乡的那一刻，好友发出惊呼：“卧槽，这黑丝绝了！”

　　他懒洋洋睁开眼睛，屏幕里已经换了场，女主一双长腿裹在黑丝里，双脚……（略）
　　好友的兴奋只缘自情节刺激特殊，但他却仿佛开窍了似的，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往前给他递情书抑或表白的女生们，能够引起他兴趣的，都有一双好看的手。

　　包租婆的手，除开养尊处优因而柔滑白皙，实际上本就是一双极为漂亮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纤小，每一根指甲的弧度都优美得恰到好处。

　　想得出神，袜子上忽然传来湿热的感觉。
　　于东升低头，红棕色的蠢狗正哈着舌头哼哧哼哧翘起一条后腿，往他的脚上滴了两滴淡黄色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