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罗以筠洗好脸没有立刻出来，而是双手撑着洗手池，垂着头冷静，脸上的水珠不断往下滑，滴落在雪白的水池里，留下了一道道的水痕，他双手紧紧的握拳，平复呼吸。
真的是他，是梦里的那个人，施璟璇，竟然真的是施璟璇。
良久之后，罗以筠方才平静下来，拿着毛巾擦干净脸，他调整了一下心绪，保持一脸平静的走出了卫生间——施璟璇也刚好泡完脚要起身倒水。
罗以筠快步上前，先他一步端起泡脚盆，去卫生间里倒了下去，收拾好出来又问：“今日外面下雨，你行动不便，没吃午饭吧，我打电话定一份午餐过来，吃完你……”
他的话停了一下，看向男人身下坐着的仅有一张垫子的简陋床铺，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你可以在我床上睡一会儿。”
施璟璇顺着他的话将目光放在了对面的床铺上，素雅简单的床单被褥，一个枕头，床尾立着一个单开门的衣柜，整洁又大方。
军校的学生，内务分十分苛刻，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会把自己的内务打理的十分干净，但是……
施璟璇环顾四周，除了他的床铺因为一直无人而简陋的可怜之外，另外两个室友似乎也并没有多么的豪华。
他们都是用的学校发下的床单被褥，洗的发白，叠的整齐，所有的地方都擦的蹭光瓦亮，透着一股硬汉的质朴。
只有罗以筠，是从自己家带的床单被罩，纯棉的软布料，苏青色，干净的秀气。
他沉默的这一会儿，罗以筠已经雷厉风行的订了外卖，然后去桌边冲了一杯菊花茶回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施璟璇没有说话，而是有些狐疑的看着罗以筠。
这是一个巧合吗？
他经常咳嗽，菊花清热败火，治咳嗽非常有效。
罗以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好像是下意识的就给他泡了菊花茶，好像笃定他需要菊花茶一样，这会儿他看施璟璇不接，才有些有些无措彷徨的问：“……你是，嫌弃我的杯子？已经刷干净了……”
施璟璇睫毛轻轻的掀了掀，随后微笑；“不，谢谢你，麻烦了。”
他伸手接过了茶杯，慢慢的抿了一口，略微有点儿苦，但是菊花的香味儿浓郁温热，泡的恰到好处，温水流过喉咙，一直有些泛痒的气管被熨帖的放松下来，不再绷着难受。
真奇怪，施璟璇歪着头看着明明没有什么事情却装作有事的样子在他面前来来去去的罗以筠，他隐晦的打量了他几眼。
他们从未见过，为什么他对他会如此的熟悉？
好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
——
没有几分钟，罗以筠的手机响了，是外卖到了。
罗以筠出去把外卖拿了进来，看施璟璇坐在那儿没动，就从自己衣柜里抽出一个小桌板，直接支在了施璟璇的床上，把午餐摆在了施璟璇的面前：胡萝卜鸡蛋馅的饺子，一份清炒芦笋，配上薏米红豆粥，都是祛湿的食物，也清淡养人，分量不太多，但胜在新鲜干净，装在纸盒里，让人平白生出几分的食欲。
施璟璇就动了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既然都已经承了人情，还在乎这人情大一点还是小一点吗？
再加上今日的秋雨连绵，酸疼的骨头和疲软的身子让他十分的难受，能在干净点的地方睡当然比在满是浮灰的床垫上挺尸来的好啊。
施璟璇吃过午餐，穿着拖鞋挪了几步，坐在了罗以筠的床上。
看他的动作，罗以筠就是瞳孔一缩，一个箭步上前，蹲身握住了他的左脚脚腕——施璇左脚的脚踝也稍微的红肿起来，脚腕上也有明显的疤痕，显然也是以前受过伤的。
施璟璇下意识的抬脚挣扎了一下，抗拒之意十分明显。
罗以筠立刻醒悟过来，他松开了施璟璇的脚，低声道歉：“抱歉。”
施璟璇摇摇头，还是解释了一句：“扭伤，没关系的。”
他左脚脚踝也是骨折过，后来恢复之后也留下了暗伤，不能支撑他长久的行走，这样的阴雨天气里会发软无力，平日里他多靠轮椅代步，只是有些不太方便的场合或者必须的情况下，他才会右脚穿机械拐杖。
只是，没必要再给他说了。
施璟璇看了看似乎快要哭出来的青年，好脾气的笑了笑：“我的衣服好像有点儿脏了……能借你的睡衣穿一下吗？”
话一出口，施璟璇自己也暗自愣了一下，不过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
罗以筠反而被吓了一跳，随后又有些受宠若惊，翻出来一身干净的棉质T恤短裤：“我才刚买来过了一遍水，你试试合身吗？”
他们俩的身高相近，穿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施璟璇换上，果然合身。
罗以筠就放心了似得，等他躺在床上，扯了一个小毛毯给他盖上。
青年的床上有洗衣粉和阳光的味道，还有一点儿淡淡的分辨不太清楚的甜味儿，莫名的令人放松，施璟璇本打算就养养神，没想到一闭上眼就睡死了过去。
他本不是太容易入睡的人，有轻微的失眠症状，平日里休息也多是浅眠，这样一闭眼就人事不知的睡眠大概只有在无忧的童年时期才享受过了。
施璟璇放心酣眠，罗以筠却心乱如麻。
经年的长梦，梦中人的一生反复播放，从凌乱的片段到逐步串联衔接，他自然能够清楚的认出梦中人的长相。
和躺在他床上睡着的施璟璇一模一样，何况他们还有着一模一样的名字。
——会是他吗？罗以筠有些犹豫的想：会是那个在他梦里披挂上阵，领兵出征的少年吗？是百年之后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却连一个姓名都吝啬告知的景昭帝吗？
会是……
这个名叫施璟璇的人吗？
我们……明明应该是青梅竹马啊——
委屈，便忽如其来的萦上心头。
外面雨声淅沥，连绵的秋雨不曾停歇，室内开着祛湿的空调也挡不住凝滞的湿热与潮闷，施璟璇有些不适的皱起眉，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的咳嗽了几声。
罗以筠被他的咳嗽声惊醒，从自己的思绪里拔出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自己的床，见他仍然在睡着，便略微的松了一口气，便继续盯着外面的朦胧秋雨发呆。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多久——
走廊里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是皮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规律而快，随着脚步声渐近，躺在床上的施璟璇无声无息的睁开了眼睛，坐起了身来。
敲门声在其后响起。
罗以筠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见他已经坐起来，遂上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带着一个黑框眼镜，黑发清爽，脸色严肃。
看到开门的人是罗以筠，青年眼底露出两分的意外，脸上的表情却是八风不动，他露出一个微笑：“您好，我是施先生的助理章昱，我来接他回去。”
罗以筠下意识的让开了门。
施璟璇就坐在罗以筠的床上，看着门口。
章昱助理的素质显然是一流，他很快带着身后的轮椅上前而来，极为恭敬的低了低头：“小少爷。”
施璟璇点点头，章昱便支开了轮椅推到了施璟璇的身前，自己极为识趣的转身去收拾施璟璇脱下来的机械拐杖。
罗以筠本想上前帮忙，又意识到也许施璟璇并不喜欢这样，遂转身去了书桌前。
好在施璟璇虽然废了一条腿，左腿也接近半残，但是毕竟还是能勉强行动一下的，他撑着自己坐上轮椅，稍微的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摆，恰好章昱收拾好了他的机械拐杖，转过身来为他披上了一件外套，腿上也搭了一条毛毯，这才冲罗以筠点了点头，准备推着施璟璇出去。
“等一下，”罗以筠慌忙阻止，自己从衣柜里翻出了小半包的中药包，和拿在手里的一包菊花茶装在一起，递给了施璟璇：“这个，可以缓解腿伤。”
在场人都安静了，章昱睁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罗以筠的动作，施璟璇则是看着罗以筠手里的一大包药包沉默了。
唯有罗以筠还丝毫不觉，期冀的看着施璟璇。
章昱张了张嘴，刚要代替施璟璇拒绝这份礼物，没想到——
施璟璇伸手接过来放在了腿上：“谢谢。”
罗以筠这才点头，巴巴的看着他转动轮椅离开寝室。
“那么，再会。”施璟璇停在寝室门口对他点了点头。
罗以筠有些懵懂的也摆了摆手：“再见。”
施璟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罗以筠这才傻傻的转头坐在了自己的床上——这里好像已经留下了施璟璇的气息一般，有一种不一样的安稳。
他无意识的拎起床脚的衣裳开始叠衣裳，一边想施璟璇的衣裳同他的果然不一样，还有淡淡的雪松的香味儿……
等等，施璟璇的衣裳？！
罗以筠僵硬的低下头去，看到自己手里拎着的衣裳如遭雷劈。
施璟璇把他的衣裳给穿走了，把自己的衣裳留在这儿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