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溪》胭脂粉黛

11、物换星移几度秋

　　蒋梦舟回忆起了往事。

　　高二那年，周延华教他化学，全班没人知道周延华是他的舅舅。舅舅对他也没有额外的照顾，只有更严厉。那日下午，他因为化学月考成绩由班级的前三名退到了十名以外，而被舅舅叫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舅舅对着桌子是又摔杯子又摔课本，骂他不专心，课上开小差，骂他忘记了入学时的目标，忘记了父母的期许。他一句话没顶，任由舅舅责骂。舅舅正骂的起劲时，另一名老师推门进来，通知他去一趟校长办公室拿份资料。舅舅吩咐等他回来，还要给他拿两份讲义。

　　办公室里静悄悄，只有他一个人，他索性坐在了舅舅的转椅上，自在地旋转了里两圈，突然，他发现桌子底下有一个大的收纳箱，你们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手机，MP3，蓝牙耳机，游戏机，香水，口红，体育杂志，武侠小说，言情小说……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他好奇地翻看。

　　其中一本粉色的笔记本的封面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将它抽了出来，翻看了几页，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英语单词本，他正觉得无趣时，忽然翻到了一页——这一页上赫然写着他的大名——蒋梦舟，竖排写了十多个，横排也写了几个，字娟秀清新，一看便知出自于女生之手。他想：是谁，到底是谁会写我的名字？舅舅带个两个班，其中一个班就是我们班，难道会是班上的女生吗？有人暗恋自己，所以偷偷写我的名字？啊，那这个女生该不会是费婷婷吧？难道她也知道我暗恋她？

　　想到费婷婷，他瞬间兴奋起来，他暗恋这位校花已经有一年多了，从来不敢让人知道，他平日里与男生打打闹闹，胆子很大，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一碰到感情的事，他就退缩了，没了一点担当和勇气。他想确认是不是费婷婷的日记本，如果是她的日记本，今天晚上他就找机会向她表明心迹。他怀着忐忑，兴奋，激动的心情去翻第一页，找寻线索。

　　果然在第一页的左下角，蝇头小楷写着一个名字，不过，那并不是费婷婷的名字，一瞬间，他失望，难过，很快他又自嘲着笑起来，怪自己自我感觉良好，自作多情了。再看一眼那个名字时，他记住了那个名字——沈静言，他确信这个名字是女生的名字。他不敢再自作多情，再自以为是的认为这个女生在日记本上写他的名字是因为喜欢他。也有可能是仇恨呢？但没有理由啊，他从不认识这个女生。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舅舅很快回来了，他情急之下将笔记本又扔进了收纳箱。不过这个动作被舅舅发现了，又是一通责骂。

　　“舅舅，这个都是你这学期缴获的吗？”他问。

　　“注意你的称呼，这是学校，以后不许叫。怎么，你打什么主意？你一个也不许碰，高三毕业后，我都会还给他们的。”舅舅说。

　　“这学期怎么这么多啊？都是我们班同学的吗？”他再追问。

　　“哪有，这就是这个星期的，除了你们班，还有9班的，太不像话了，到学校来不好好学习，就想着玩，也不怕‘一失足成千古恨’将来后悔。你，给我注意了，一旦我发现你玩这些与学习无关的东西，我肯定毁掉。”舅舅严厉地说。

　　“哦！”

　　“你给我用心点，我是要给你母亲交待的。这两份讲义，你带回家看去。”舅舅把讲义扔给了他，端着水杯去饮水机处接水了。

　　他连思考都不思考就弯腰从那个收纳箱里，把那本粉色的日记本顺了出来，放在讲义的上面，环抱住讲义，对着舅舅的背影说：“周老师，我走了。”说完就逃之天天了。

　　从此那本日记本就睡在了他家中书桌的抽屉里。

　　没多久，他在体育课上听见有人叫日记本主人的名字——沈静言。正当他准备观察沈静言时，他暗恋已久的女生费婷婷喊他，问他晚自习能不能给她补习数学，他欣喜若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心等待着晚自习的到来。

　　费婷婷常常找他补习功课，他也倾注了全部的热忱去帮助她，他天真的以为费婷婷对他有好感。他不止一次的想表白，有几次话到嘴边，当目视着费婷婷那清澈如许的双眸时，他又担忧会唐突了佳人，于是又咽了回去。他已经忘记那个叫沈静言的女生，除了高考结束后在体育馆里打篮球时，他见到了那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便再也没有任何印记。他的心思全在费婷婷身上，但是他胆小，懦弱，羞怯，始终没敢表白。他想，这样也好，有一层网纱隔着，朦胧的爱情，更像月色那般撩人。他坚信费婷婷也在等着她，只是时机还不成熟，只要到了大学时，他们就可以在一起。

　　事实证明，所有的爱恋都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费婷婷从未对他动过感情，大一时，正当他鼓足了勇气准备向费婷婷表白时，却在她的学校里目睹了她笑靥如花和另一个男生手牵手出校门的画面。他的心碎的是七零八落。原来他被欺骗了2年，不，也不是欺骗，费婷婷从未对他表达过好感，只不过是利用了他。他又憎恨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男生应该大度一些，成全她，祝福他。可是大二寒假的同学聚会，他才真正得知费婷婷的丑恶嘴脸——她同时跟班上多名学习好的男生保持亲近的关系，让他们甘愿为她付出热情——这或许算不得什么罪行——伤害男生的感情怎么就不是罪行了？他对费婷婷彻底绝望了。就在那一天，他再次听见了沈静言的名字。

　　有个邻班的男生叫丁未，他们曾经在一起打过篮球赛。那天是2班的同学聚会，凑巧丁未在隔壁桌吃饭，因为认识，所以他也来凑局。酒过三巡，丁未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他悄悄的说出了一个秘密，自己的青梅竹马暗恋在场的一个男生。几个男生都沸腾了，起哄地问丁未，逼他说出更详细的内容。丁未晕晕沉沉地说出了纪书语和蒋梦舟的名字，大家哄堂大笑，都羡慕他走了桃花运，不过却无人认识纪书语。

　　他迷糊了，他也不认识纪书语。

　　康伟问丁未：“纪书语是谁？”

　　丁未说：“是我的青梅竹马，我喜欢了她二十年。”

　　康伟又问：“那你怎么能放手，去追啊？”

　　丁未叹气：“因为蒋梦舟，我跟她闹别扭了，一年多没有联系了。”

　　众人开始笑骂他横刀夺爱。

　　他连连辩解：“我从来不认识什么纪书语。”

　　丁未说：“是啊，你不认识她，可是她认识你，她知道你啊，高二时你们是一个化学老师，体育课同一天上。她……”

　　众人又笑：“这样的缘分啊，我们都有啊，我们也是2班的，怎么就单单看中了蒋梦舟啊！”

　　他在众人的笑声中想起的却是另外一个女生的名字。

　　丁未又说：“你还记得去年，高考结束后，我们几个常去体育馆打篮球吗？有一次，她也去了，她来，我还以为是为了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为了去看你的！”

　　丁未的话中流露的都是苦涩的味道。

　　他想起了那一天，确实有两个女生一同出现在篮球场的看台上。比赛结束后，他们一行男生还从她们俩身边经过。他努力地去回忆那两张脸……突然，他脑中闪出了一个疑惑，他问丁未：“你知道另外一个人是谁吗？”

　　丁未又喝了一口酒，说：“沈静言，怎么会不认识啊，她是纪书语的好朋友，两个人关系好到同穿一条裙子。那天，她跟书语一起来看我们打球，哦，不，是看你。”

　　他的脑袋嗡得一声响，听不到其他人的任何话，只存在自己的世界中，回忆和思索。那个粉色的日记本，那个纤细的背影和那若有似无的眼神……他一直想知道，那个女生为什么要在日记本上写自己的名字，那个女生是否暗恋过自己？那时候，他被费婷婷假象的爱情冲昏了头脑，忘记那个女生的存在。而今，那个女生是否还记得有一个叫蒋梦舟的男生呢？而纪书语又是怎么一回事？她们两个女生是都喜欢自己吗？

　　他带着这些疑惑留到了最后，很庆幸，丁未对他并无敌意，并把纪书语的手机号写在了纸巾上交给了他。丁未说：“我希望喜欢的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