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为奴》lilee

6、前话5

　　安泰二十二年的开端颇为惨淡，除了偶尔传来的捷报之外，似乎连天气都时常阴沉着。

　　十一皇子出了疹子，整个后宫都划开区域，封锁起来。

　　就连读书房也停课月余，各宫的皇子都被守在宫殿里不许乱跑。

　　本来皇后的意思是把金佑安送回金府，只是文戬和金佑安都不是什么乐意，就算是回府，还是被关，不如在这里有个伴，到也不是太无趣。

　　待到四月末，春花都谢了，才算是风平浪静。

　　又过了几日，阳光明媚，五皇子成秀及六皇子万邦也可以正式到读书房读书了。

　　祖宗定的规矩是皇子年满七岁，才可以进入读书房跟随太傅读书习字。

　　也就是说文戬，是被特许的，已经开始昭示嫡长子地位的不同。

　　成秀的伴读是李侍郎家的次子李俊卿，这多少出乎了有些人的意料，为什么不是沈家人呢？

　　成秀在族亲里也不是默默无闻的人物，恐怕历代皇亲中鲜少有已经五岁还要更改名字的，尤其是作为嫡皇子，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许久不见，文戬觉得成秀长高了许多，众人面前，两人都没有说话。

　　金信泰频频回头看着文戬，金佑安在一旁不明就里。

　　放课之后，大家各走各的，都是在宫里长大的孩子，自然明白热闹少凑为妙。

　　文戬不声不响的跟着成秀一行人走了一段，终于在到了僻静的地方，“弟弟。”

　　成秀停住脚步，回头看他：“四皇兄？有什么事吗？”

　　文戬的动作微顿：“没什么，只是想问你......功课可否跟得上？”

　　“谢皇兄关心，还好。”

　　文戬有些无助的看看四周：“......那就好。”

　　“四皇兄还有什么事吗？”成秀的笑容就仿佛今日的艳阳一般灿烂。

　　“没有，快些回去吧，免得......担心。”

　　成秀点点头，拉着李俊卿的手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消失在文戬的视野之中。

　　金佑安站在文戬的身边，奇怪的看着文戬：“走吧，午后还要去练功房呢。”

　　后来，金佑安发现，文戬的拳打得特别狠，傍晚回去的时候，关节青紫了一片，手臂也擦伤了，害得宫女春荣急忙禀报了皇后，请了御医。

　　过些时日，皇帝到朝凤宫坐坐，看到文戬手上包着布巾，问了缘由，便说：“我大氶帝国的子孙，受着点伤，算什么，把布巾摘下来。”

　　文戬摘下布巾递给常山，金佑安在旁边笑：“皇上，这下文...四皇子可高兴了。”

　　皇帝看向金佑安：“怎么讲？”

　　“四皇子总嫌这布巾碍事，堂堂男子汉，要这娘娘腔的东西做什么？”

　　皇帝听后笑着说：“堂堂男子汉？你们这帮小不点儿，好大的口气，等你们有朕这么高，再来说也来得及。”

　　皇后只是微笑着听着，几乎不讲话。

　　怎么看，都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这年的夏天不似往年那般躁热，花草都呈现出生命的极度热情，文戬和金佑安总爱趁嬷嬷宫女们不注意的时候，带着贴身的小太监跑到御花园里玩耍。

　　结果，不期然的，遇到了一个沉寂了一些时日的人。

　　周遭的人都跪了下来，给文戬请安，赵妃苍白着脸接受文戬的行礼，淡淡的回礼。

　　现今的赵妃，与从前的她，判若两人。

　　仿佛时光，是最残酷的利器，把她周身的高贵和美丽，把她摄人心魄的华美容光，全部剥离了。

　　而她，也痛彻心扉。

　　不知是花园太明媚，还是这个人太黯淡了。

　　文戬本打算招呼之后，两相别过，不会有什么交集，不想，赵妃突然开口说：“四皇子，请留步。”

　　文戬只好又走回赵妃跟前，“娘娘，有什么事吗？”

　　“这园子很美，恳请四皇子相陪走走。”

　　文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犹豫再三，只能说了个好字。

　　两人并排前行，赵妃居然好兴致的一路赞美花草，文戬只是听着，偶尔回话。

　　说着说着，赵妃突然停住脚步，眼睛盯着一簇淡红色的花朵，脸色越发不好了。

　　文戬回过头，想把赵妃的随侍唤过来，赵妃却突然说：“你，知道什么是权力吗？”

　　文戬更加忐忑：“文戬不知。”

　　“最好不要知道，”赵妃突然压低了声音，“那是恶魔放在人间的炼狱，一旦被它攫住，永世不得逃脱，除非.....死。”

　　“娘娘，您怎么了？”

　　“但是，你好悲哀，你是注定要在炼狱里挣扎的，因为，你是恶魔的儿子！！！她的双手沾满鲜血，我的孩子...的鲜血...”赵妃紧紧抓住文戬的肩膀，“你们，将被诅咒，因为你母亲的罪恶！！将被诅咒！！”

　　金佑安跑过来大喊：“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看看赵妃娘娘！”一边拉开文戬。

　　场面由于人多，更加混乱，赵妃的话，就像尖利的刀子，插进文戬的耳朵。

　　后来的事情，在文戬的记忆里，就是数不清的人影以及纷乱嘈杂的声音。

　　再也没有人提过这件事，皇帝从不问，皇后从不问。

　　文戬觉得，就当作是个梦境吧....

　　直到，有一天，跟着金佑安、金信泰在石亭里吃点心，随侍都撤到稍远的地方候着，金信泰对金佑安耳语几句，金佑安略带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就转头对文戬说：“我过去取点东西。”

　　文戬点头。

　　金信泰看着金佑安跑远，说：“他该不会不知道你的生母不是....”

　　文戬微皱着眉，没有说话。

　　金信泰大笑：“原来是真的，我以为宫里所有人都知道呢，居然这么多人不知道。”

　　文戬张张嘴，还是没有说话。

　　金信泰靠过来：“你是不是想问，还有谁不知道？......自然是...赵妃喽。”

　　金佑安跑回来的时候，文戬和金信泰都沉默着，仿佛刚刚结束了一个不太精彩的话题。

　　而赵妃，好像真的凭空消失了一样....

　　文戬偶尔的一次想起她，是在某个花园看到一簇淡红色的花朵，觉得眼熟，不禁多看了两眼，一旁陪同的人很是机灵，忙说：“殿下，这是母子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