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吟鹤歌》由意

2、酒姑娘

　　再过几日便是立冬，立冬后第一场雪的次日是泠霜酒入窖的日子，待三伏天取出，松香淡凉，雪味冷冽，冰心沁脾，夏日饮几盅最是宜人。做泠霜酒还需十年以上松树尖的松针叶，雾娘今天需去镇后的亡黄山采些回。
　　这镇后的亡黄山终年常青，不分四季，镇上的人一直把它作为全镇的神山，但凡祭祀拜祖、婚丧嫁娶都要前去神山拜拜。因此，神山上不少高大挺拔的树木上系有许多祈福祝愿的红丝带和驱邪赶鬼的黄绸带。远看去像是绿树中间开着大团大团的红花、黄花，十分喜庆。
　　雾娘吃下一个糖粑，将余下的豆浆糖粑放在二进院门口。直接拿上绳索钩子，关好铺门，挂上“今日休市”的木牌就去了亡黄山。镇上万铁匠给雾娘专门制得高处采物事的“带爪钩”十分得力，不出一个时辰，雾娘已经采够了松针叶。雾娘将松针叶全部包好，看看太阳，估算着晌午过后应该可以赶回铺里，准备下山。
　　忽然，下山小路旁的草丛中传来一阵微弱“喵喵”声，雾娘以为是山里的野猫，没太在意，继续往山下走。快行至山下，突然冲出一个黑乎乎一团的东西抓住雾娘的脚。雾娘淡淡看着，蹲下来拨开那团东西的毛发，细看过去，竟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手至鼻下，还有气，人已经晕过去了，手却还抓着雾娘的脚踝。雾娘顿了顿，背起孩子下山了。
　　晌午后大家都在休息，一路回到铺里，倒是没看到什么人。雾娘把人安置在一进院的书房内，给这个孩子简单擦拭了一下，灌下一碗刚出缸的“笑凡间”。这“笑凡间”是白雾酒铺的镇店之酒。制作工艺繁复，用材考究，除去各类珍稀名贵的药材外，还需两味他处决计没有的秘方酒材。三年不过得一缸，雾娘从不售卖，只是每逢中元节前夕，拿出些分成一两一壶的送给镇上往来较多的人家。
　　不出一刻，那孩子缓缓醒转。睁开一双金色眼眸，瞪着雾娘，瑟瑟发抖。
　　“镇上人我都识得，你不是镇上人，你在山里做甚？你双亲呢？”孩子低着头，一声不吭。
　　“姓什名谁？”依然寂静无声。
　　“哑巴？”这下孩子倒是点点头。
　　“我这不留闲人，明日天亮自己离开吧！”孩子一听急了，一把抓住雾娘的胳膊，不停的摇头。
　　“你不肯走？”孩子不住点头。
　　雾娘看了看那双怪异的金眸，貌似无意的将手搭上这孩子的颈后风池穴轻按两下，孩子没什么反应，就像没人触摸过自己一样。
　　“罢了，我正缺个酒姑娘，你就暂时在我店里当个杂扫收拾的酒姑娘吧！我不知你姓名，也不想知道，你一双眼眸甚是特别，为了方便，我便叫你金丫头吧？”
　　她一听，先是泪水噙在眼眶里迟疑了一下，紧接着就点点头，然后直接跪下郑重的给雾娘行了个大礼。
　　晚上，雾娘给金丫头拿来些旧衣物，叮嘱她去净房梳洗干净再去她房中寻她。
　　半个时辰后，金丫头梳洗干净后来到雾娘房里。头发半干的散披着，巴掌大的小脸上金色的大眼睛像一汪泉眼甚是有神，沐浴后的脸颊白里透红，像蜜桃般，凑近还能看到细小的白色绒毛。她身量不高，瘦瘦弱弱的，看样子至多十二、三岁。这会儿低着头，还有些害怕的样子，更是看着可怜之极。
　　“既然留下，就要守我铺里的规矩。每日寅时起，卯时开门，酉时关门。平日里你就做些杂扫收拾的活，就安置在现在的屋子。二进院上了锁，不许任何人进去。听明白了吗？”金丫头立马点点头。雾娘挥挥手示意她下去歇下。金丫头倒是机灵的很，立马明白，回屋睡下。
　　夜半，更夫打更刚经过白雾酒铺门前。雾娘睁开眼睛，慢步走到金丫头屋前，屋内没有点灯，却金光弱显。雾娘看了一眼，回身去酒窖，舀上一碗酒，洒在金丫头屋前地上。屋内顿时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