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之乱撞》吾与花孰美

1、你想过生日吗

　　今天我三十岁，千励心在梦里呢喃。
　　晚风徐徐的傍晚睁开眼睛，嗓子像是火烧一样，走下楼去找水喝，桌子上什么东西都没有，顺手打开冰箱门，看见几瓶饮料眼睛顿时亮晶晶，暴躁的嗓子不断抗议着发疼。
　　冰箱的最里面饮料瓶整齐划一，与挨个倒着放的空饮料瓶形成鲜明的对比，千励心不用想就知道，桑叶那个贱人回来了，每逢周末，她就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公寓，不置可否的存在着。
　　清凉的冷水稀里糊涂的滋润着嗓子，然后热情的奔向寒冷的胃，仿佛那里是多么贫瘠难堪的土壤。然后千励心就开始惆怅，因为，一想到关于土地，就会联想到坟墓，然后顺理成章的想到死亡，最应该的还当属，她记不清今天是礼拜一还是周末，也分不清阴历还是阳历，竟然能记得今天是自己三十岁的大日子。
　　日子波澜不惊的流逝着，就像是小溪里缓缓流过的条条分支，源源不断的奔向遥远的土地，那样的安逸，千励心独自生活，安逸如同死去。
　　“起床啦。”桑叶惊诧她的脑海。
　　千励心厌恶的看着她，喝下瓶子里最后一口水，漠视。
　　她继续说：“你想过生日吗？”
　　“不想。”
　　“三十岁的女人，减一岁不年轻，长一岁却显老，你不用提前惆怅不安。”
　　千励心发怒：“我不老。”
　　“可你已不年轻。”一句话把人堵在太平洋外。
　　“励心，你三十岁了。”
　　“我知道，你二十九。”
　　很久之后，她细声的说：“我妈确诊了，肝癌晚期，最多活不过三个月。”
　　有一道狭小的闪电倏地穿过千励心的大脑，瞬间那里一片空白。手足无措之间，眼神穿越桑叶哀痛的眼睛看到客厅的茶几上，安静的放着一盒小小的蛋糕，奶油的上面还插着几根细细的小蜡烛，旁边是塑料刀叉和卡片。
　　那种游离在外的情感很快就被千励心收回，她转过身准备离开。
　　“你心里一定很开心，对不对。”
　　然后掉头不说话，低头走着，转角准备上楼，在她踏上第三节楼梯时，后面有股巨大的力气把她拉下来，千励心本能的抵抗，站稳回头看着一脸愤怒的桑叶。
　　“你说啊，你是不是很开心？”
　　“这算是生日礼物吗？请问？”
　　“你就真的这样无情？”桑叶开始发疯。
　　她撕扯千励心的衣服，放下来的头发被顺带抓的略微的疼，千励心用力的试图挪开她的双手，可是千励心越是用力，桑叶就用双倍的力气缠住她，整个人看上去愤怒极了。
　　千励心放弃挣扎，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脸。
　　“回答我，千励心，你心里是不是很开心？”
　　“桑叶，你疯了是吧，你妈要死你去难过你去哭那个是你的事情，你没有必要在我家里发疯吧。”
　　“千励心，为什么你就可以这样铁石心肠？”
　　千励心不说话，还是看着她的脸，面前的这双眼睛已经开始流泪，红红的看着可怜。
　　很久之后，她松手颓废的倒在地板上。
　　睡意光明正大的再次袭来，千励心幽幽的打着哈气，全然不顾桑叶困惑而又伤痛的眼睛，即使那里已经注满了晶莹的泪水，关上冰箱门，踱步走到蛋糕的前面，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用手指悠闲的点着奶油往嘴巴里送。
　　夏日里的傍晚还是精气神十足，天黑的很慢，每次她都在狂热的期盼中，黑夜才会慢悠悠的对千励心微笑，他们是经过十几个小时的痛苦分离思念过后再才可以想见的恋人，千励心贪念黑夜的浓重和幽深，愿意永久与白日为敌，守护黑夜的存在。
　　在她悠哉的片刻，她几乎都忘记屋子里还有桑叶。
　　她一直都在仇恨的看着千励心，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千励心从小看到大，除了习以为常和偶尔不甘示弱外，找不出还有其他的亮点，日子是过的越来越无聊了。
　　但在她三十岁的今天，她愿意改变一下节奏。
　　千励心顺势倒在沙发里，斜着眼睛对桑叶说话、
　　“桑小姐，说不定，你比我还高兴，我是明人不做暗事，天天吃斋念佛的盼着你妈死，现在报应来了，挡也挡不住，但是你就不同了，你和你妈明争暗斗这么多年，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恨她？”
　　看她不说话，千励心越发带劲的讽刺。
　　“难道你希望一辈子被她控制？”
　　桑叶的眼泪已经落到脖颈了，哀伤的眼泪顷刻间就会落下来，可能还会带着优美的弧度，远远的看上去，完全像是悲剧偶像剧里的女主角。
　　这就是千励心和桑叶的不同，彼此共同生活许久的人，竟然可以仇敌到如斯。
　　“千励心，说吧，把那些冷言恶语统统说出来，你可以一直说，一直说，说到死。”
　　“算了，今天我心情好，放过你。这么多年，你对我很好，就今天来说，我三十岁，你还给我买蛋糕蜡烛，我又不是白眼狼，不会对你怎么样。”
　　她快速的走到千励心面前，一抬手把蛋糕从茶几上飞跃出去，在千励心惊魂未定的瞬间，迅速的拉千励心站起来，他们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彼此仇视着对方的眼睛。
　　怒发冲冠的人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千励心的愤怒从来都伴着她恶毒的语言倾巢而出，这样，怒火才会被息怒。
　　“你不配吃我的蛋糕。”
　　“刚刚夸过你，你就造反，不识抬举也太快了。”
　　“千励心，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仇视她，她也是你的妈妈。”
　　“亲爱的，那是你妈，我的妈早就去阴曹地府了。”阴森对答。
　　“我一直羡慕你，纹丝不动的说话都可以置人于死地，每次你说我过后，我都要难过很多天，接下来的日子只要一想起来，都发自肺腑的揪心，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就可以装腔作势的强大，我却要做那个缩头乌龟。”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两条路，你非要走那条，是死是活，咎由自取。”
　　“对，我咎由自取，我活该，但是你是罪魁祸首，”
　　“你做的任何事都不可原谅，你就是一个魔鬼，这么多年来不断的折磨我们一家人，你在笑的时候别人只有哭，你就是一个魔鬼！”桑叶说。
　　千励心手指渐渐地握紧了，力气加大的同时呼吸变得不匀称，从心里冒出来的抵触一点一滴的快要练就成烈火，首先猛烈的要烧死她自己。
　　脚底下的奶油蛋糕四处散落，黄的、白的、红的相互撞开，突然胃里恶心的想吐。
　　小的时候过生日，爸爸喜欢给千励心买巧克力蛋糕，但吃蛋糕吹蜡烛的时刻从来就只有千励心和他，千励心挂满眼泪的哭着闭上眼睛许愿，每次都是睁开眼睛的瞬间就可以感觉到嘴角眼泪的黏湿。
　　褐色的巧克力蛋糕就象千励心哭花的脸，那种涩涩甜甜的味道吃起来很好，一滑到胃里就莫名其妙的发酸，然后就会吐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桑叶开始收拾屋子了，慢吞吞的拿起拖把抹掉地板上的蛋糕，蹲在地上不动声色，千励心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一系列熟练的动作，象日本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同时把眼光稍微落在搽地板的女人身上。
　　忍气吞声是桑叶这么多年对千励心无形残忍的报复，千励心桑叶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手插口袋的未成年少女，对她所有的不公平决定做义愤填膺的指责，也不愿意这样，她一个人唱愤怒的独角戏。
　　或许愤怒，从不单指千励心一个人。天色大黑了，黑色早已笼罩着了她的心，带着静悄悄的眼泪。
　　这种高难度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最后看了看桑叶蹲下来的身影，然后转身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任水一直流，千励心看着镜子里略微浮肿的脸颊和没有一丝光芒的眼睛，悲伤突然象暴风雨席卷全身，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张开嘴巴说千励心“累了”的力气都荡然无存。
　　“你这样不累吗？”
　　“累，早已说不出我的心声，我只是做我该做的。”
　　桑叶走后，千励心叫了外卖。
　　屋里残留的蛋糕香味不断地勾引她的肠胃，同时也挑拨她的神经，比起正常人按时按点的吃饭，她却只有在肚子呱呱叫的时候才会体会自己是真的需要食物。
　　披萨是千励心的最爱，尤其是在一个人吃的时候。
　　她喜欢很复杂的东西，披萨表面的颜色足够多，足够复杂。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混合颜色她就心里得到很多慰藉，因为千励心总会异想天开的认为，复杂的东西，不单单只有她自己。
　　吃半边，留半边，第二天接着吃。
　　谁知道，夜里千励心就把那剩下的半边解决掉了，在千励心10点进入梦乡，差不多到十二点的时候，噩梦钻进她的大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