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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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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就念着我可聪明,这城里最灵慧的就是我了,城东那个算命可准的老道士也要输我几分。结果爹老是骂我是个痴货,嘁,爷不同这些凡人一般见识。
爷是英王府的小少爷,按着娘房里的春茗说,是一出生就合该做主子的。
我上头有三个哥哥,一个姊姊,小时候我想,那这主子未免太不稀奇。我讲给陆矜听的时候,他用非常鄙视的眼神看着我。我不在意,他鄙视小爷,也会乖乖的给小爷爬树摘桃儿。
陆矜就这样,可变扭。他是太傅家的公子,今年十四,爷比他小十一个月,不是一年,就仅仅小十一个月!
这人他爹什么时候骂他,他就什么时候训我,烦的要命,但宠我疼我同我玩儿,他一样没少。
我和他坐在酒楼的二楼雅间,楼下说书人的惊堂木拍的一响,楼下又是喧闹的鼓掌和叫好,我听的津津有味,陆矜就坐我旁边,扫我一眼儿,又开始数落
“你瞧当今太子爷儿,我爹都可劲儿夸他,人家和你同年,那字写的就有了风骨!”
“那三王爷还喜欢逗蛐蛐呢,还找着我帮他逮蛐蛐,不学无术比我更甚。”
“人家也是天家的公子,容得你多嘴儿?”
就他多嘴,我听的是浑身不得劲,怎么能比较,那是天家的公子哥儿。我常想生错人家,合该生在天家,才成全我这一身纨绔病。
这不能怪我没孝心,也就是心里想想,说出来就免不了要挨揍,跪祠堂,被叹骂一句,不肖子孙。
想想爹的短竹篙子,就一阵肉痛。
我不搭理陆矜,陆矜轻叹口气,帮我理了下衣襟,问我等会回家还是去他家玩儿,我不想回家,二嫂生了个孩子,奶味可重,闻着难受,憋闷。总是来我也不想去陆矜家,别人家终究不大舒服。
估计看我面色不大好,他说东市那边来了个耍猴戏的胡人,问我去不去,我懒得说话,陆矜也不说话了,翻看旁边的话本。
楼下的说书先生都走了,我才醒过神儿,喊着陆矜要走,回家。陆矜放下话本,我扫了眼应该是江湖话本,估计也没什么不正不经的东西,他那么正气,城西那个瞎子家的狗都不会朝他吠。
我跟着陆矜慢慢走,小厮也跟在后面慢慢走,还拿着我买的小吃食,我懒得坐马车,不舒服还摇摇晃晃,没个安稳感觉。
下午日头最毒的时候已经过了,甚至已经要倾颓。
我到了我家府门的时候,估摸着陆矜都准备用晚膳了,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雕花,轿帘都是些低调的样式,搭在一起也硬生生看出大气的富丽来。
刚指唤着丫头去辞了今日的晚膳,拐过前厅,就撞到三哥身上,三哥就是训我发了癔症,不知去哪里野了,也不晓得看路。我不搭理他,迷瞪着眼就要回房,这天走路有些累了,还没带药香丸子,怪不得哈欠重,睡意浓。
三哥也有急事儿,没停下来,匆匆就出门了,接着就模糊听见车咕噜转的声音,越听越像催眠,心里呆呆想着是哪门贵人来接三哥。
爷转到房门前的时候,腰上荷包松了,带着下面的玉坠子直直往地上落,清脆一声,可给爷吓醒了,这玉坠子是陆矜送的可不能摔坏,坏了可就没了。皱着眉捡起来,攥在手里,扑倒在床上。也就有小厮上来宽衣,只管躺着。
春茗说了,他们生下来就合该是做主子的。哪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穿着亵衣盖着锦被,反倒是一点睡意也无,估摸着今天陆矜好像生气了,明天给他送个什么小玩意。
迷迷糊糊的,也就睡着了,只是睡之前还摆弄着那玉坠子的白穗子,想着这颜色丧气,哪个隆冬,被厚雪埋在堆里可就找不着了。
次日早晨我还没去找陆矜,陆矜就到爷房里了,当时爷还没清醒,眼睛看人都模糊。还没梳洗,等我走完这道麻烦的程序,陆矜就等不及要拉我走,我只能胡乱喝了两口粥,就被陆矜拉到外街的茶楼上。
这位置好,临窗,正对着大街。爷笑他是做探子的好料子。他瞪我一眼,又把早茶推到爷面前,爷不同他计较。
饭毕,我方问他一大早的那么着急找爷干嘛,他就指着楼下越来越多的小娘子儿,道
“六王爷今儿就回朝了,这凯旋而归可风光了。我听我爹说的,怕你错失良机,你不是可羡慕他,当年要死要活要打仗。”
爷面子臊的慌,那是九岁时的屁事,就说陆矜那别扭脾气能那么快捋顺了?!在这等着呢。
我狠狠瞪了眼陆矜,但也没舍得走,六王爷是爷小时候的英雄啊,不看一眼再走,白白被笑话 。
差使人回去报信,也就窝在那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也就陆矜输了我四次牌局吧,有一列行阵来了,最前头的是穿着厚重铠甲的护卫兵,终于看见一个金丝滚边蟒袍的人影骑着枣红色鬃毛的马,别话不说肯定就是六王爷了。
我心里羡慕,蟒袍是御赐的服饰,功勋的象征啊,瞥眼陆矜,也是敬重的眼神,就是还有点莫名的……嫉妒?看的不太清。
眼光又全被仪仗拉扯去了,因为奇怪的是后面还抬了一座轿子,四周帘幔罩的人影模糊不清,也就依稀看的出是个女的。
等着浩浩荡荡的一排过去,也过了晌午的饭点儿,饿倒是不饿,我俩都被差遣来的小厮喊回家了,应该是今个儿晚上有场宴会等着呢。
我刚进府门就被骂了,我爹觉得我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严声质问我到哪里去了。
小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爹打。老老实实交代了,刻意隐去了陆矜特意喊我去看。这太没面儿了,还怕我爹和他爹告状。
我特意拣了件黄栌色圆领箭袖的衣裳准备赴宴,因为这衣服颜色富贵,陆矜的那个荷包缨子就太素了,不好穿戴,只能撂下。
随着爹和三哥进宫,二哥和大哥是随官署处进去的,官职未入三品只能西侧偏殿呆着。
我收敛好神色,被三哥带着走进去,走进那个朱红色门墙的地方。
等到宴上,我和三哥坐在爹的后面两席,三哥坐上面,我在下面,旁边跪坐着一个缥色衣衫的小郎君侍酒。
爷一眼就看见了陆矜,穿了个绀青色衣裳,老气了些,不过倒是压住了那股子浮躁气。
我闲的无聊,跪坐在垫子上也有些腿麻,又赖着礼法不敢换姿势,只能轻轻揉着,侍候的小郎君都是人精,便偷偷在后面给爷揉着,力道正好。
候了半晌,终于听来了信儿,天家来了,又是叩首,又是山呼万岁,繁文缛节,可累死了。
然后继续跪坐着,还等着六王爷上来,应该偏殿的人都在拜见六王爷了。小郎君也不能给我揉腿了,天家来了,是该规矩点。
大臣们一个个说着恭贺的话,锦绣字句说出来,听的人舒服,旁观的人心里暗暗想着什么,谁知道,我只要做个主子,享福就行,不是我该操心的事儿。
六王爷终于来了,还是那身蟒袍,及冠之年,惊才艳艳,外加面若冠玉,正好到了适婚年龄尚未娶妻,怕是整个城里的小娘子院子都要开桃花了。
我忽然感觉有点小动静,原来是三哥发癔症,他旁边的小郎君隐晦的推了一下三哥,三哥方醒神。我也放下心了。
看着六王爷一步一步走上来,压衣面儿的玉佩也一晃一晃。金色的缨子晃眼。他端正跪下,听着他禀报战功,天家也爽声大笑,其他大臣也跟着后头笑。笑的我头疼,六王爷坐下了,谦逊有理和旁人谈天,三哥好像楞了下,也捧着酒盏去恭贺,一派喜乐气象。
我看着陆矜,陆矜也看着我,最后陆矜抿唇轻笑一下,爷看了他那有点拘谨的样子,就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殿前狂笑不止,可就丢脸丢到史书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