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二水四易

14、章十四 剖白

　　这么接二连三的事情发展下来，不得不说，生活的确还挺刺激的。先是一觉醒来魂穿上身，虽然摆脱了前世任人玩弄的不堪历史，但是穿来这副身体却称得上是国破家亡。一座破祠堂里苟活至今，明知国人在外煎熬却什么都做不了。为了救阿尘又一次割血为其解毒，现在这个秘密不知道是否已经被人知道。还有那两个莫名其妙前来献身的女奴，这事要是跟阿尘没关系打死我都不信，还有阿尘原来是自愿为奴……

　　我坐在床上梳理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对阿尘难以言说的感情上。我觉得自己一面像是继承了小皇子的感情，他自小跟阿尘一块长大自然非比一般的亲厚，一面又觉得这样的情感太过真实，明明是发自我本心。那些对阿尘难以控制的保护欲，凭空而生的信任感，还有危难之时的依赖，难道我敢说这些都是原宿主的情感而我自己对于阿尘没有半点真心吗？

　　阿尘，阿尘，阿尘……

　　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诶对了，阿尘人呢？我四下望了一圈，完全没见到阿尘的踪影？

　　索性朗声唤道：“阿尘。”

　　果然见房门被推开，阿尘低头捧着一样什么东西进来。我还完全没看清是什么，阿尘整个人隐在黑暗里，好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开口：“请主人废去下奴双目。”

　　如果不是知道阿尘是个什么性子，我都会怀疑他有自虐倾向。动不动就请罚，作为一个奴隶自觉的让人害怕。我从来不相信有人放着好日子却不愿意过，但是现在我确确实实犹豫了。

　　我的沉默让他误会了，“主人如果不愿亲自动手，下奴会自行下去解决，不会脏了主人的眼，让您……恶心。”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的眼睛？”

　　“……”阿尘的声音涩的很，“下奴……先前多次冒犯，自知罪不可恕。”

　　然后是一大段引人深思的沉默。

　　“阿尘。我以为，昨天早上，我们拉着手在床上躺着，已经把事情说开了。”

　　“可是我不明白后面的两个女奴隶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懂为什么你明明在门外却迟迟不进来。”

　　我的嘴唇不受控制的开合，我不由自主地说着些宛如深闺怨妇的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如此发作，可是我却是感到委屈。

　　“阿尘，你不知道，我从……很远的地方来。”

　　阿尘听到这里，却没有如我预料的那样震惊。我的心又沉了一分。
　　他难道早就知道？

　　我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阿尘这一句话信息量实在是巨大，这意味着我穿过来不是偶然原因，不是老天爷抽风，而是有人知晓的。有人知晓意味着有人为之。

　　我的穿越并不是一个意外。

　　我穿越到这里是必然。

　　而这个必然阿尘知道。

　　我回想起第一次见阿尘时他喂药给我，跟我说话好像在跟一个小孩讲话，这如果是因为我中毒的可见原因，那么后来阿尘发觉我神志清醒，为何完全没有惊讶？后来我问他一下基本常识的问题，他
　　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正常人该有的迷惑不解。

　　他知道。知道我会来。甚至知道我的记忆需要时间来慢慢融合。

　　“所以你也知道，我会慢慢对你放下防备，因为你无比自信从前七皇子有多信任自己。”

　　“……主人，请您听下奴一言。

　　也许您不信，下奴每一次在您身边近身服侍时，都有服下濯污。濯污是用来控制家生奴隶的禁药，每一个家生奴隶生下来便自己带有一定濯污的毒性，这是上古时神医的诅咒。后来满月时再灌一次濯污便此生无法摆脱奴隶的命运。下奴第一次入训奴所时也被要求饮下濯污，但那时……主人您亲自赶来阻止，于是便只是服下了普通的控制非家生子的药物。像下奴这种体内没有自带濯污毒性的人，濯污对于下奴而言，就只是暂时封了武功而已，这样任何内力都不能输出到心法武功上。下奴也怕，怕自己伤到主人您。

　　从前主人的内力天下少有能与您匹敌之人，只是从来不会用来伤人，只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用而已。但现在的主人……您之前跋涉了很远的地方，内力一时难以全然化为己用，下奴自然不敢让这种可能出现的威胁危害到您。

　　您不信我，这是应该的。您的顾虑下奴自己也清楚，不过请您放心，当情势不那么艰难，当您安全之后，下奴的武功，所有让您没有安全感的地方，下奴都会一并废去。至于现在，您要用任何牵制下奴的药都可以。

　　……不知道这样，您能不能少一些顾虑？”

　　此刻但凡是个人都不可能毫无波澜无动于衷。我再也不能装着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听阿尘跟我讲这些。

　　我现在只想冲上去抱住他。

　　我的确也这么做了。

　　我的膝盖砸在地上，同样是膝盖骨接触地板，此时却觉得与曾经没有任何相同之处。一伸手环住阿尘瘦削的肩膀，在他惊讶愣住的眼神中，脱下外套，轻轻披到他的肩上。我拍着他的背。我要给他安全感。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都过去了。

　　我不许你做这些伤害自己的事情。你以后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都要先跟我说。不许擅自做决定。
　　不许再瞒我，你要什么事都告诉我。”

　　我的后脖颈里凉凉的，液体，还是温热的，顺着我的领口滑下。室内极静，没有啜泣也没有悲鸣，但是我的后领濡湿的一片在逐渐扩大。

　　一室寂静。

　　“那么，那两个女奴是怎么回事？”我艰涩的开口。

　　“下奴……想着您或许……需要纾解……就擅作主张，求送饭的奴隶前来……给主人……”哭过的声音带着湿润的委屈。

　　我还是打断了他，“那你给了她们什么？”

　　“下奴……两日的饭食……”

　　我一把将阿尘拥得更紧。左心房抽抽的痛，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