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等言

20、 第六章1944年 韩门宴（三）

　　酒过三巡，桌上的菜也吃得七七八八了，秦雨芳望着谈笑风生的韩家夫妇和秦万，暗暗一笑，时间……差不多了吧。
　　只见韩夫人脸色微变，与身边自带的丫鬟低语了几句，那丫鬟朝她身后的兰音走来，兰音微微一笑，和秦雨芳对视了一眼便朝韩夫人走去。
　　韩夫人向秦万抱歉地说了几句便请他们继续，自己随着兰音走到了后院。
　　秦雨芳望着他们两个人，无意中目光与秦万相触，看到了秦万眼里的疑问和警告，她学着秦万的样子，轻蔑地抬了抬眉便低头吃菜，今天晚上她可是担心的一直吃不下什么东西，现在好了，终于可以大吃特吃了。
　　不一会儿，兰音走了进来，她慢慢地踱到秦万和韩老爷身边，轻声说到：“秦爷，韩老爷，韩夫人说酒局太闷不适合她们女流，正好看到后院桂花都开了，想找小姐去夜赏桂花。”
　　韩老爷亲热地握住秦万的手：“哎，我说秦兄啊，看来我们家那口子啊，特别喜欢雨芳，我们两家这亲家是结定咯。”
　　秦万表面微笑着，心里却想：夜赏桂花？这丫头到底玩什么把戏。
　　秦雨芳向秦万和韩老爷告别后便向后院走去。
　　一路上她和兰音没有说话，因为她们都知道，计划成功了。

　　来到后院，秦雨芳看着桂花树下，韩夫人默默地站在那，手上捏着桂花叶。秦雨芳心中暗暗想到：假如不是心中早已没有位置，或许我可以成为你的好儿媳，你也可以成为我的好婆婆，只是••••••命运常常由不得自己。
　　韩夫人似未察觉到雨芳的到来依旧摩挲着手中的桂花叶，秦雨芳轻咳，韩夫人微微转头，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可是脸色却不似刚才那么好。
　　“雨芳啊，你知道吗？很多年前，我有幸见过你母亲一面，那时她刚刚嫁给秦万，也是站在这棵桂花树下，那一刻她回头，甚至连我这个女人也为之倾倒。”
　　秦雨芳未料到她会以此开头，不知如何接话。那妇人也不介意，说道：“雨芳，我真的很想你可以成为我的儿媳妇，你看你是如此美丽，如此知书达理，那么的好，假如我能够做你的婆婆该多好。”
　　秦雨芳面上露出羞涩，心中却暗喜，终于到正题了。
　　“可••••••”那妇人面露难色：“我知道有些人的命运不能强求，有些人••••••唉，你叫我怎么说才好哦。”
　　雨芳低下头，默默说道：“夫人•••••我••••••”
　　那妇人走过来似安慰地抱着她：“可怜的孩子哦，夫人答应你，即使我们无缘成为婆媳，我啊，一定帮你找个好婆家。”
　　不知道为什么秦雨芳觉得此刻的怀抱很温暖，妈妈的怀抱大概也是那么温暖吧。那韩夫人看着泪眼婆娑的秦雨芳，心疼的说道：“孩子••••••你要原谅我，以大局为重啊••••••我家只有澈儿一个孩子，他••••••不能有任何危险啊。”
　　秦雨芳默默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明白，韩夫人，不能嫁给韩少爷是雨芳福薄。”
　　一阵风吹来，空气中又星星点点的弥漫着桂花的香味，秦雨芳抬头看着那颗桂花树，妈妈，对不起咯，反正爸爸也觉得你的死是我造成的，所以借用一下你哦，你••••••不会怪雨芳吧。

　　离开的时候韩老爷有些微醉，拉着秦万说要再喝，韩夫人脸色不怎么好，谎称有些水土不服要先行回家休息，改日再来拜访。秦万看着韩夫人前后态度的变化，虽然知道秦雨芳捣了什么鬼可也不好直问。
　　送走了韩家夫妇后，秦万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死盯着雨芳，用眼神警告着她，你所作的一切都没有一点用。秦雨芳心情到挺好，微微一笑说道：“爹爹，那••••••女儿就先回房咯。”
　　秦万看着离去的秦雨芳气的瑟瑟发抖，叫来一旁的修低声耳语了几句步入了书房。

　　秦雨芳一脚踏进屋里身体便向床上倒去，兰音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姐，你这样就睡了？”
　　秦雨芳把头埋在被子里点了点：“睡了，睡了。我觉得我就像打了一场杖，筋疲力尽还浑身酸痛。”
　　兰音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薄衣，笑着说：“可是我只看见小姐坐在那啊，筋疲力尽我了解，可这浑身酸痛又从何处说起啊？”
　　秦雨芳接过兰音递来的单衣，换下那件黄色小洋装，长嘘一口气后说道：“就这洋装就要了我的命了，紧的要命，我都不敢动一下。还有啊，那些个礼仪啊，那些个说辞啊，都花了我不少力气。”
　　兰音看着秦雨芳，秦雨芳莫名地回望她，然后看看自己：“怎么了？”
　　兰音叹了口气：“小姐，你有个孪生姐姐吧，怎么现在的你和刚才的你差别那么大。”
　　“有什么差别？不都是我吗？”
　　“一个是淑女，一个么••••••”
　　秦雨芳温柔的笑着，轻声问道：“好兰音，还有一个是什么啊？”
　　被她笑容迷惑的兰音早就忘了自己小姐的本性：“泼妇。”
　　秦雨芳拿起床上的枕头朝她仍去，兰音闪避不及被实实地打了一下头，她捂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秦雨芳，心里暗想：怎么忘了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子，是她的小姐哎，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就忘记小姐的本性了。
　　秦雨芳得意的说道：“兰音啊，刚才呢只是一个饭局，可你要记住啊，以后和你一起生活的是我哦••••••所以啊，你说小姐我，是泼妇还是淑女呢？”
　　兰音笑而不答，秦雨芳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算了算了，反正我本来也不是窈窕淑女。”
　　“谁说的啊，小姐要不是窈窕淑女那怎么会有今天的饭局呢？不过小姐啊，你怎么知道这样做韩夫人就会不要你做媳妇呢？”
　　秦雨芳笑着说道：“其实有一半也算是运气吧，在看到她之前我确实没什么把握可是看到了她后我倒是有信心了。”
　　兰音眨着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她。
　　秦雨芳轻咳了两声，说道：“那就听小姐我细细道来吧。从我今天进大厅看到韩夫人那刻我就知道了她一定是一个十分传统迷信的女人，之后我还百般试探，一是要让她喜欢我，而是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如我所想那么迂腐。之后我发现她的思想十分落后，她反对女性救国，希望女子能够相夫教子。所以这便是成功的前提。”
　　兰音倒了杯水给秦雨芳，秦雨芳轻轻地抿了一口，兰音想了一下说道：“所以你才会让我叫几个亲近的下人在后院嚼耳根子。”
　　秦雨芳赞赏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那么肯定韩夫人会到后院呢？”
　　秦雨芳看着她：“那••••••就要谢谢你咯。”
　　“我？”兰音想了想，突然拍着自己的脑袋：“是那几道菜，小姐你好聪明啊。”
　　秦雨芳缓缓地说道：“这不是聪明，只是曾在一本书上看到写食物相生相克的道理，这韩夫人最喜欢吃蟹，那我们就让她吃个够。只是，这吃蟹怎么少的了“冰糖炖雪梨”呢？”
　　兰音接着说道：“这蟹和雪梨都主寒凉吃了一定会拉肚子，而且你还特意说成是为了夫人特地准备的，这样的话别人就不会吃了，自然也不会去后院了。怪不得小姐之前和兰音说一定要安排人在茅房边嚼耳根子，还说韩夫人一定会要去茅房。”
　　秦雨芳推开窗闻着淡淡的桂花香，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是小姐，这样的话，小姐岂不是太冤枉了。”
　　秦雨芳微微一怔：“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是扫把星，本来就是孤星命，娘也本来就是被我克死的，所以••••••怎么说都没关系。”
　　兰音突然站了起来拍了下桌子，秦雨芳吓得转过身，看到兰音眼眶早已通红：“才不是呢。什么孤星命，什么扫把星。小姐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小姐不是这样想的。”
　　秦雨芳站起身来，轻轻地拍拍兰音的头调侃道：“明明是我的姐姐，怎么每次都要我来安慰你？”
　　兰音死瞪着秦雨芳，秦雨芳无奈的说道：“好好好，不是，不是，我可是小姐的命哎，怎么可能不好呢？”
　　兰音这才收起那杀死人的眼神说道：“时候不早了，小姐早些休息吧。”
　　秦雨芳点了点头，兰音便帮她整理好床铺出了房间。
　　一时间秦雨芳的房间变得空荡又漆黑，她看着早已分不清颜色的房顶，想起了刚才兰音的话，笑了出来：“傻兰音，有时候并不是我想要这么说，而是••••••早已命中注定，所有的事实都在告诉我，我是个不祥之人。”

　　回到房间的兰音抽出桌子里的一张信纸，拿起桌上那支已经用了许久却不舍得扔的钢笔轻轻擦拭，最终还是在信上写了一段字：
　　“义父，我照您的意思帮助秦雨芳逃韩家的婚，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逼秦万联姻却又要我协助秦雨芳。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她慢慢把信放在信封中，看着窗外的桂花树：“小姐，或许你说的对，有些事情真的身不由己，也命中注定。我的命早已不是我自己的，小姐待我的好，兰音也只有下辈子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