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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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信佳：
阿景，许久未得到你的消息了，近日报纸上登，德军占领了法国南部，想起从前大家一起在南法游玩的日子，一时无语凝噎。
为了庆祝新飞机即将抵港，我们分队昨日还一起打火锅庆祝，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你们，想起了大家在法兰西哭笑不得的第一餐。
瞧我糊涂了，还没同你说起过呢，从航线七月成立以来，我们用的大多数都是C-47和道格拉斯的DC-2和DC-3，但是这些飞机都不适合高负载的高空作业，也不能达到飞越山区地形的高度，要实现蒋委员长每月至少七千五百吨的物资运输，实在是难。好在下个月C-87和C-109就来了。
你看我，跟你说这些ABCD的飞机，估计都把你给说晕了。我每每跟常安说，他都只是笑着听，听完了一问懂了吗，就摇头。
估计你看信时，也是如此吧。
清月前几日还来信说，与常安一道去你小姑姑那儿蹭饭来着，可惜我是没这个口福了，只能眼巴巴的馋着，但想想你，内心就好受多了。
待战争结束了，你们回来，我们定要好好聚一聚，好好吃一吃，要喝酒从午夜到天光。
不过我近来实在忙得脚不沾地，航线正值建立初期，日军于五月占领密□□后，国内物资告急，不得不多飞几趟。这是好不容易得空才能给常安他们回信，给你写写信。
若能收到这封信，请务必、务必、务必回复。我们都十分牵挂你们的情况。
距离法国沦陷转眼已是两年有余，正值盟军与德意法西斯交战正酣之际，国内时局也是如此。
你与陆沔多多保重，我们胜利的时候见。
贺丹青
民国31年11月18日 】
许景时一下楼就看见了贺丹青骑来的自行车，忙指给陆沔看。
“你看，明明是个好牌子，硬是被他骑成了一堆破铜烂铁。你是没看到他刚刚骑过来的样子，哪里是骑自行车，都赶上人家开飞机的架势了。”
陆沔拍拍座垫，把着车把儿拨了拨铃，“他住得远吗？怎么还买自行车了？”
此前他们三人也讨论过，宋泊舟说买辆自行车，周末的时候大家还可以一起骑行去郊外野餐。
陆沔无奈，“还野餐呢，我们是来学习的，是来学先进技术的，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来度假？”
宋泊舟听完也不恼，笑得心安理得。
“他住得不远，不过离他上班的地方远，就买了辆自行车，方便些。”
陆沔听到眼睛都亮了，“是勤工俭学吗？”
“算，也不算。”许景时开始故弄玄虚。
“他啊，是志不在此，一心想搞点别的幺蛾子。只要他肯好好上学，他家断不会少了他一口粮的。”毕竟是贺丹青自己的事情，也不晓得几人日后相处得是亲是疏，饶是对着陆沔，许景时也只是点到为止。
陆沔闻言，有些些失落。
“怎么？急着找勤工俭学的岗位吗？”
“是有点急。”当着他面，陆沔没再藏着掖着。眼见着入冬了，总不能日日夜夜硬捱着这大西洋的冷风，也总不能老是蹭着宋泊舟的。今天是学费，明天是饭钱，后天是采办，听学长说，还总是要油印些学习资料，这每一笔都是钱。
钱、钱、钱。
盘缠多少，家里如何，他再清楚不过。哪里是一点急，他与他们都不同，不过是日日焦灼，还得硬撑着云淡风轻罢了。
许景时自然是不愁这方面，宋泊舟说着游山玩水，但是个看不透打算的。
他在船上时就同老师问了这方面的事宜，要么先去中法济同会和在法华侨联合会登记，本就是僧多粥少的事情，接下来就是苦等，有许多人等到被遣返的那天都没等到岗位。要么就是自己摸门路，这就多是苦力活了。
“他们如何打算呢？”廖星汉说是要找，但自然不如他急。还一派天真地同他说勤工要紧，俭学也要紧，他在国内时候功课就不行，如今来了，还是得先顾一顾功课，待学业稳定了，法语也练得差不多了，找起来自然也更顺利些。
谁不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呢，不过现实不允许罢了。
“我明日打算先去华法联合会登记，先来先得，再自己找找。”陆沔长叹了口气。
许景时只笑，“这是有多着急。”
“急啊，当然急了。”陆沔一边转过身来倒着走，一边看着许景时说，说是这么说，却是带着笑意看着他，好似叫他宽心。
“再不着急，我就被驱逐出境了。”说得似真似假，像玩笑又像当真。
冬日的风寒冷刺骨，冻得陆沔眼眶鼻头都红彤彤，他却神经质地张开了双臂，拥抱纷扬而下的黄叶。
许景时看着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好像很轻松，却也很疲惫。
他回头望了一眼公寓的方向，那里面暖烘烘的，出门前贺丹青还热了红酒，这会儿大概都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说笑着。
而眼前这个人，走入漫天的枯叶，走进凛冽的北风，独自走在无边无际的冬天。
许景时快步走上前，与他并肩向前去。
他们回来时，贺丹青正在说热红酒的事，“……他们圣诞节常喝，我一开始也喝不惯，但闻着还挺香，是不是……”
廖星汉闻什么不香，一旁的宋泊舟倒是推脱起来。
陆沔见了觉得好笑，许景时不解。
“我跟你说，”陆沔歪着脑袋，凑在许景时耳朵旁悄悄说，“别人喝酒上头，宋泊舟喝酒上脸。”
“每次和我们喝，都喝得像家门口贴的大福娃娃。”说着忍不住笑，呼吸间的热气都轻轻喷扫在许景时的脖颈间。
许景时看着宋泊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摇头摆手的样子，再想象一下脸蛋红扑扑的大福娃娃，也忍不住噗嗤一声。
“所以他轻易不肯喝？”
“不啊，他跟我们就常喝，除了要钓姑娘……”陆沔本来是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东西的，说到这儿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许景时也反应过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齐刷刷往那个方向瞟。
“阿月？不对不对。”
那是……
孟惊鸿半坐半卧地窝在沙发里，胳膊肘松松散散地撑着脑袋，他们说到什么，她也不常插话，偶尔随意地应几句，再捻几粒葡萄吃。若是说到什么逗趣的，就笑得花枝乱颤，丝毫不遮掩。
宋泊舟也在笑，仔细看两人神态倒是颇为相似。
陆沔只是耸耸眉，由着他去。放下东西就开始吆喝帮忙。
贺丹青二话没说，站起来就开始挽袖子了。
厨房小，又是开放式的，常安与贺丹青只得挤着做菜，外头还站着一个存心帮忙却无处下脚，只能眼巴巴看着的江清月。
烈火烹油，呛得屋里人都连连咳嗽。
许景时打趣孟惊鸿，说这么一身漂亮裙子给熏上油烟气，是可惜了。
孟惊鸿摆摆手，笑得娇憨，这叫人间烟火，得亏你给我沾点烟火气了。贺丹青颠颠勺，大手一挥，姑娘都上外头站着去，免得惹一身油烟味。
江清月见孟惊鸿没动，有些局促，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常安见她还干杵着，咧着嘴冲她笑，你想做啊？
她对自己的厨艺挺有“他知之明”，她自己觉得挺不错的，只是吃了的一个二个都说不好吃。怕当着生人的面丢丑，连忙摆手说不了不了，我做饭难吃。
陆沔还没来得及瞎起哄，就被宋泊舟插了队。
“你做饭能有多难吃？”
江清月回过头来望着他，宋波舟扬扬下巴，“去试试嘛。”
常安歪着头还在问她，要来试试吗？
她想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那就，试试。
陆沔刚想说，别吧，又怕打击人家自尊心，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谁提的议谁负责吃光。
这厢忙得热火朝天，那边宋波舟和孟惊鸿已经在阳台上站着吹风了。
“我看他就是想把人都支走。”陆沔跟许景时还在调侃宋波舟，“司马昭之心。”贺丹青听见了，只是皱着眉头不吭声。
江清月的菜是最后一个上的，常安就让她炸几个土豆饼，好做又好吃。
菜一端上来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没忍住，噗嗤露了笑，笑得江清月脑袋都恨不得迈进饭碗里，抿着唇涨红了脸。
“我闻着挺香。”始作俑者率先夹起一块子，能不香吗，都快烧成炭了能不香吗？
咔嚓一口下去，嗯，齁咸还掺着点烧焦了之后的苦。
江清月揪着衣摆不肯抬头。
孟惊鸿也夹起一块，江清月都想拦着说别吃了。
她却干脆利落地咬了一大口，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烧糊的渣渣还弄脏了她涂好的口脂，让江清月怪不好意思。
常安和贺丹青是一如既往的稳定发挥，其实说起来江清月也算是稳定发挥了，只是她的发挥一向不怎么喜人就是了。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四下散坐着胡扯。
除了刚开始大家卖了个面子，都争相尝了尝，江清月那一盘炭烧土豆还剩下许多。
她偷偷扯过许景时，问能不能等会她带走，免得浪费了。
许景时愣了一愣，这东西冷了吃估计更齁得发慌，那得是个什么味啊。
但当即也没拒绝，只是笑着答应，还说等会收拾的时候给她拿个饭盒子装回去。
大家聊到后来，陆沔突然开始提议说，我们玩游戏吧，输了的，吃剩菜，从剩的最多的吃起。
江清月傻傻地“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怎么？还舍不得呀？”陆沔打趣她。
“没，不是……”江清月摆摆手，也不知从何解释，不好扫大家兴致，就由着他们去了。
宋泊舟和陆沔很给面，贺丹青走的时候还在笑。
托这两位英雄的福气，旁人真的一口土豆饼都没分到，他俩你坑我一把，我坑你下一把，一碗土豆饼净让他俩争先恐后的吃光了。
吃到最后双双往旁边一瘫，吃不动了，吃不动了。
许景时只好凑到江清月旁边，小小声同她说，嗨呀，土豆饼让他们给吃光了。不过好在菜啊肉啊都有剩，我待会给你装盒，你明天热热还能吃。
他慢条斯理地同江清月说着，还交代学校或宿舍哪里哪里或许可以热饭菜，一番话总是说得熨贴妥当。
孟惊鸿看了眼表，神色乏了，有些心不在焉。
贺丹青抬头看了她一眼，“着急回去？”
孟惊鸿下意识摸出一支烟，又想起什么，塞了回去，有点烦躁。
贺丹青压低声音，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快走吧，别回头又……”
她只是长叹一口气，无所谓地笑笑。
贺丹青也想叹气，却是无从叹起，只好再喝一口酒，红酒这会儿凉了，里面的香辛味愈发突出，猛地一口灌得他呲牙咧嘴。
不过好歹是不叹气了。
“快走吧。”他最后还是低低地说了一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