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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真相 ...

  •   自打那日起,何宁一直处于发烧之中。夏橙因为担心,一直日日夜夜守着她,生怕她出什么事情。让人欣慰的是,三天之后何宁便从昏睡中醒来,醒来之后的她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口。许久之后,她才说:“十年前,他也是那样的。十年前,天也下着雨。”
      泪水从她苍白的脸上滑过,夏橙却连给她擦拭的勇气都没有。
      “这十年来,最终连周叔叔都是这样的结果,这个家,待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夏橙无法回答,有什么意义,毫无意义的吧。
      “你还活着,多好。”
      但是夏橙却没有办法说,是啊,我活着真好。
      “所以当初为什么没能带着他一起啊?”何宁突然间靠近夏橙的脸,用及其细小而又尖锐的声音质问她:“所以,为什么没能带他一起逃出去啊!为什么一半就把他落下了?你们不是一块的吗明明是一块消失的,为什么最后只有他的尸骨,而你叶雅安却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并且10年之后还回来了,你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夏橙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消减何宁的怒气,不论当初的原因是什么,现在的结果是,赵瀚的尸骨就摆在那里,而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可是,这十年,她是以为他在这世界上的一处好好活着的,即便内心中有着无法忘记的伤口,但是还是好好活着的。
      “所以你们家究竟是什么魔鬼啊!”夏橙终于忍无可忍。
      “是啊,我们家是魔鬼,所以你为什么又来了。明明知道是魔窟,为什么还来了。”
      “一家疯子。”夏橙说。
      何宁突然伏在被子上大声痛哭起来,夏橙抱住她,即便夏橙没有能力甚至是没有资格安慰她,但是她还是想给她一些安慰。她几乎可以想象,十年前的场景,一定要比那天晚上残酷几千倍几万倍。
      自那以后的何宁倒是很少来找夏橙的茬,夏橙也就只能在吃饭的时候遇见她,然而大多数时候她也就只是安心吃饭,半句话都不多说,与之前跳脱的样子完全相反。而家里也一切正常,没有了周叔的何家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很多人都并未察觉周叔的存在或者是消失。何洛倒是唯一一个察觉到周叔的消失的,他还曾经问过夏橙有没有见到周叔。
      “没有,没有见到过。”
      何洛似乎是有点担心,夏橙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这么担心?”
      “担心家里人不是很正常地事情吗?”何洛反问道。
      “我可没见到你与你哥互相担心,诶,我有时候就好奇,你们俩兄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存在?”
      “能是什么样子的存在,不就是我从小到大抢他女朋友的存在嘛。不过你不用担心,爷爷早就想好要把家产留给他的,家产我是抢不着的。我从小是过穷日子的,对于这么大的家产没能力也没资质。”
      夏橙不过与他说了这么几句话便满满是火药味,几乎可以想象到何洛与何泽说话的样子。
      日子就突然这样平静下来,或者是因为何泽的不在而突然平静下来,然而夏橙却觉得隐隐地不安,过于平静的表面总是隐藏着腥风骇浪。于是在何泽不在的日子里,太过无聊的日子里她甚至去找医生聊天。那个年轻的长得帅帅的男医生每次都以笑脸迎接她,不论说什么都是一副全盘接受的样子。夏橙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并不重要,不知道名字反而能聊得畅快。等到何泽回来的时候,知道她经常去找医生很是吃惊,但是看到她的进食状态非但没有改善反而更加严重了不由得非常担心。于是在他回家的第二天又带她去看了医生。医生却也说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是说可能她最近心理状态不好。
      正要离开的时候,夏橙说要上厕所,何泽便在诊疗室等着她,偶然之间看到医生的电脑上显示着柯泽立德安这个名字。很是眼熟的名字,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于是他问:“你这是在做研究吗?”
      “是关于精神方面的研究。柯泽立德安学校完全是反人类的存在,据说之前一直对外的名义是改造人生,成就完美人生,塑造完美性格。但其实那个学校不过是为了那些有钱人进行无理的虐行而存在的。”
      “虐行?怎么个反人类法?”
      “针对饮食以及行为习惯还有穿衣等,这个学校会给人180度的大转变,以非人的方式。比如你喜欢吃薯片,它就会让你一天五顿全是薯片,而且并不是说你觉得你饱了不想吃了就可以,那些老师会硬给你塞到撑为止,就算是喜欢吃薯片的人,也没有办法把薯片当做主食来吃吧。而且到后期,他还会给你加各种恶心的作料。”
      “真是无法想象,那里的孩子该多艰难啊。”何泽十分认同地点头。
      “这个很有研究价值,很多外国的学者都在对这个学校进行研究,话说,这个还是夏橙给我提供的研究方向呢。”
      “是吗?她倒是比我想象的知道的多。”
      很快夏橙便回来结束了他们的话题,临走的时候夏橙还关心了一下医生的论文,之后便高高兴兴地跟何泽回家了。何泽很久没有见到她这么高兴的样子,不由得好奇地问:“我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你怎么这么开心?”
      开心吗?夏橙心想,不过是你回来所以才开心的,不过是因为能出来转一圈所以才开心的。因此她闷闷的并不说话。
      “何宁没有再找你麻烦吧。”
      “你见何宁了吗?”
      夏橙这么一问,何泽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天他虽然回来,但是由于公司的事情比较忙,还没有见到何宁一面,说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回家却一眼都没看见,怎么想也是很羞愧。
      “倒是没怎么找我的麻烦,但我感觉她自己麻烦也不少。”夏橙答道。
      之后车内便陷入一片寂静,夏橙很想说一说周叔的事情,说一说那天的大雨,说一说她那天有多么害怕,说一说她的恐惧直从脚底蔓延到头顶。她与何宁不过两个小姑娘,两个脆弱的小姑娘。她曾经想象过若是何泽回来了,她想哭一哭,然后他问她怎么了,她就哭着把所有的的害怕与担心全部都说出来,甚至用哪个词都想好了,甚至哪里停顿哪里吸气哪里上气不接下气她都在心中演练了千遍万遍。然而在看见何泽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她突然间失去了欲望,失去了眼泪。她也尝试着要说出来,但是每每话到口边却是难以启齿。最终的她只是在机场轻轻地拥抱了何泽很久都不肯松手,他身上奔波劳累而独有的那种温暖,似乎就足够支撑她走下去。
      但是她决定周叔的事情至少要简洁地说一说,因此她道:“周叔,不知道去哪了。”
      “我不是说了吗?他经常被爷爷派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从爷爷书房偷东西不可行。”
      何泽愣了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那个是我太鲁莽了,我这次才知道,爷爷的书房里面的东西都是要经过扫描才能带出去的,所以周叔帮了咱们一个大忙,周叔应该是把文件放回去了。”
      “我就是说,他好像没放回去。”
      何泽愣住了,问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他没来得及放下去就被发现了·。”夏橙终于是低声呜咽起来,“他没放下去。”
      何泽将车急刹靠边,手无力地垂下来,头也低下去。
      “他会怎么样?”
      “不知道。”
      “会死吗?”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何泽狂吼起来,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竟然不知道爷爷的书房有这样那样的规矩,不知道夏橙可能走不出书房,不知道他的鲁莽行动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什么后果。
      “抱歉,是我鲁莽了。”何泽说,“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周叔,有什么办法能救出他来吗?”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爷爷把他藏在哪,爷爷藏人的地方太多,或者是说,爷爷解决掉他了。”
      “不会的,一定是藏在某个地方了,你爷爷,难道真的会以为那个文件是周叔自己要拿的?”
      “当然不会了,一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何泽扭头道,“我们要动作快点了。”
      夏橙点点头,却深感无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能救出周叔,但她感觉自己要做点什么才好。
      “我会尽力的,尽力把周叔救出来。”何泽这样说道。
      然而究竟该怎么做,恐怕何泽心中也不知道。夏橙只知道这几天何泽拼尽全力去搜集何家在全市范围的各种工厂,仓库,然而夏橙觉得周叔所在的那个地方,一定是何泽找不到的那个地方。同时,何宁也开始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依旧蹦蹦跳跳,是不是来找安宁怼几句,是不是也来找夏橙聊聊天。然而每次来找夏橙时,她都一副忧郁而又绝望的表情。
      “说说吧,你怎么逃出来的,你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之前毫无相似的地方,不论是相貌或是其他的地方。我应该叫你什么呢?雅安?”
      “雅安已经死了。”夏橙重复道,“她真的已经死了。”
      “赵瀚才是真的死了。”
      “我的确是短暂逃过了一劫,然而不是那次逃出去的,我也以为我逃出去了,可是黑暗中最终见到光明的时候,看见的是恶魔的眼睛。”
      “你能别说的这么隐晦吗?我都听不懂。”
      夏橙苦笑着摇摇头道:“你爷爷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看着我们像,像如来看着孙悟空瞎折腾一样,不过在尽头等着我们罢了。赵瀚比我早一些,我晚一些。”
      夏橙现在几乎记不起来了,当她在黑暗里匍匐前行的时候,恐惧与害怕支撑着她朝前走,然而在终于看见光明时,她拼了命地朝前爬,本来希望看见的第一缕阳光刺得她睁不开双眼,然而阳光微弱,外面乌压压围了一群人。当时,她整颗心都如坠深渊。“小姑娘,你知道吗?有时候活着会让人更加绝望。”
      她被腾空提起,像一个虚弱的纸片人,被扔进一个大大的,黑黑的大仓库,晚上的时候缩成一团,眼睛与黑夜对视着,沉寂像是潮水一般涌开,绝望从其中开出花来,血腥的味道是花蕊。。
      “很冷,很疼,大概身上满是伤口吧。我,就只记得这么多”夏橙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些记忆就像马赛克一样,不仅零碎而且还模糊。总之后来就活下来了。很奇怪,很多东西就跟原来不一样了,比如饮食习惯之类的。”
      “你整容了对不对?”
      “嗯。”
      “跟图片上不一样。”
      “什么?”
      “我看到过你的整容图片,那时候我偷偷溜进爷爷的书房看见的,那个女孩子很丑,脸又肥又大,还满脸都是褐色的雀斑,鼻子也是塌的,我想,那人一定会崩溃的吧。可是,你没有变成那个样子。看来是周叔叔帮了你,他帮了你,却忘记了赵瀚。”
      夏橙不可置否,那些故事,恐怕难以简单地用幸运来概括,她知道一直有人在帮她,她以为那是老天,现在这个人原来很有可能是周叔。
      “周叔他……”
      “你想救他对不对,我也想,可是,我都不知道爷爷把他放哪了,爷爷一定……”
      这时候何泽突然兴奋地闯进门道:“我知道了!我知道周叔在哪里了!”他十分兴奋地拿过来一张地图,冲着某个地方画了一个圈,道:“就在这里面。”
      何宁木然地转过头来,问道:“难道,就咱们三个去截人吗?”
      何泽愣了半响才道:“至少咱们先去探一探,具体搞清楚周叔在哪个仓库里面,这里面,一定有不少仓库或者工厂。 ”
      夏橙看了看他画的范围,心中凉了半截,道:“这可是荒郊野岭,咱们一处处地去找吗?”
      何泽点点头道:“要不是荒郊野岭的话,这种地方我早就找个遍了。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吧。我和夏橙先出发,然后大概过一个小时小宁你再来找我们。”
      于是何泽与夏橙先行出发,先是去了公司与陈桉会面,将手表交给陈桉,之后两个人换座陈桉的车去和何宁会和,等到三人会合之后一块前往目的地。三个人在车上都沉默不语,内心惴惴,直到何泽将车停下。只见外面是一片草地,远处坐落着一个破旧的工厂。夏橙是最先下车的,她径直便朝里去了。何宁看着她,不由得暗自感叹,不愧是曾经死里逃生的人,胆子可真是不小。何泽下车之后,他拉着何宁很快赶上了夏橙的步伐。
      夏橙走进去四处转悠,时不时拉开塑料布,甚至连下面的木材也要搬下来看一看那底下是不是藏着什么机关,敲一敲门看看时不时有什么暗室。然而一共两层却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夏橙坐在一个大柜子上面,颇为遗憾道:“就知道一下子找到是不可能的。”
      “你知道吗?以前这是个屠宰场,你现在坐着的地方就是以前屠宰牲畜的地方。”何泽道。
      夏橙撇着嘴看了一眼自己坐的这个大柜子,脸色平淡。倒是何宁被吓得哇哇乱叫,窜到何泽身上去了。夏橙却是想到另外一回事,道:“你们何家的产业好像很多啊。”
      “是啊,这种废弃的厂子也不少。”
      “光屠宰场,就有很多吧。”
      “应该是吧,但是自打我接手公司之后就没有屠宰场了,但是小时候,的确是有的。”
      “这里地下应该还有一层才对。”
      何泽点点头,说道:“是有地下一层。”
      “不,我说的还有一层。”夏橙道。
      她的直觉告诉她在这个厂子里应该还有一层,她的直觉,她的记忆指引着她。然而他们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那一层的存在,就在夏橙打算放弃的时候,突然何宁传来一声尖叫声。夏橙拔起腿就朝何宁跑过去,而何宁已经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何泽将她扶起来,她手指颤抖着指向地下。
      此时地上呈现出大约一平米见方的洞口,夏橙望过去只见黑漆漆的一片,一股股阴风吹在她脸上,一股奇怪的味道从里面传来。她不由得退后了几步,喉咙在不停地抽动着,胃也在抽搐着,她几乎是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顶才使得自己清醒过来。“这是地下一层和地上之间的夹层。”她艰难地说道。
      何泽点点头,将何宁向后抱过去,转头望向夏橙,问道:“要跟我一块吗?”
      夏橙果断地摇摇头,道:“不要,你自己下去吧。”
      “小心蛇,刚才有蛇。”一旁的何宁提醒道。
      何泽点点头,举起手中的手电筒,虽然忐忑,但还是向下迈了步子。台阶有些湿滑,长着些苔藓之类的植物。下去之后的地板与台阶一样,湿湿滑滑的,然而唯一不同的是,可以隐隐约约地感到脚下是钢化玻璃。那就证明下面是一定有什么的。何泽举着手电朝前小心翼翼地走,终于在前面发现一个巨大的池子,或者更为确切的说,整个空间都是一个大水池罢了,只是在一半搭起来玻璃站台。在上空,则用铁链子挂着一个铁笼子。褐红色的锈迹爬满铁笼子,似乎轻轻一碰,它便会如同头皮屑一样簌簌而落露出它本来狰狞的面貌。
      何泽这是第一次看到爷爷用来处罚人的地方。以前的时候,爷爷告诉他下人若是不听话,就要让他们尝尝厉害,他不懂是怎样的尝尝厉害,爷爷就给他配备了一全套的鞭子军刀。身为一家之主,不可以太过仁慈,他至今还记得爷爷一边笑着说着话,一边将鞭子打在女佣身上。鞭子落在女佣身上,绽开红色的花来,多好看,爷爷说。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好看,反而如同落在自己身上一样疼痛。记得他没有勇气打人的时候,爷爷便会很生气,他小小的心很是害怕,害怕爷爷不喜欢自己了,害怕爷爷因为自己不听话也不要自己了。当时的他挥舞着鞭子便朝着周叔打过去,周叔硬生生地挨了一下,转过来看他的目光都变了。但是一旁的邹叔倒是突然一下子抱起他来,说:“少爷,这样打人是不对的。”他憨憨的脸上的笑容,何泽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那时候一旁的周叔只是很生气地捂着自己的肩膀,道:“少爷以后就是要长成先生那个样子的,你一下人,能决定的了什么。”邹叔没听见一样摸着他的小脑瓜道:“尤其女孩子是更不能打得,如果爷爷以后实在叫你打个人的话,你就来打我好了。我可不怕打,你看看他,”邹叔指了指周叔,“他那样子,可经不住打。”
      打不了人的他便被爷爷指导着从动物开始下手,那些可爱的小动物总是皮开肉绽的样子被抬出他的屋子,每次他都会出一身的冷汗,整个人都瑟瑟发抖,经常半夜梦见自己长了一身的毛而惊醒。直到16岁那年,在雅安的指导下,他才敢轻轻地摸一摸小狗柔软的毛发。“你看,多么可爱啊。”当时的雅安柔声柔气的,像是他黑暗世界里的光。
      原来是这样的,何泽心想,除了全套设备,原来爷爷还有这么多的暗室。他几乎无法想象被关在笼子里的人是什么样子,一想到柔软的雅安被关在这满是铁锈的笼子里,他就心如刀绞,无法呼吸。
      何泽一上来便瘫在地上,夏橙连忙过去将他扶起来,问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何泽摇摇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双手环住夏橙的脖子重重地喘息着。夏橙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挣脱不开,只好轻拍他的后背,这才发现他的后背也都湿透了。
      “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夏橙问道。
      只一会,何泽便道:“没什么,总之周叔不在这里。我们去别处吧。”
      他们并没有找到藏着周叔的地方,因为时间原因而不得不回家的三人在路上依旧是沉默无语。而夏橙隐隐地感觉到何泽的不对劲,她很怀疑他下去究竟看见了什么,但是何泽却只说什么也没看见。
      但是回到家何泽便不见了踪影,夏橙四处找他却也没找见,最后还是给陈桉打了电话,电话那边的陈桉再三犹豫才告诉夏橙,少爷可能在酒窖。夏橙从来不知道何家还有酒窖,后来又想大家大户有个酒窖也是正常的事情,但是她去酒窖也没有找见何泽。她不由得再给陈桉打电话,问道:“酒窖,他没在。”
      那边的陈桉更是沉重地叹了口气,道:“我说的酒窖,是少爷自己的酒窖。”
      夏橙去问阿吉,阿吉倒是很兴奋的样子领她去了,一路上高兴地问长问短,是少爷叫你去的,那去了可要好好享受哦。夏橙一路上心事重重,随便嗯嗯了事。到了门口,推门而去的那刹那,她突然间明白阿吉为什么那么高兴了。之间宽大的屋子里,以中轴线为分界线,一半是酒,一半是鞭子,刀,小锤子各式各样的虐待器物。这些东西夏橙不能再熟悉,也不能再害怕。当下她便想要退出来,却绝望地发现她已经打不开门了。没有退路的她挑了一把小瑞士刀,掂了掂重量悄悄地藏在身后。但是瞬间她又觉得自己太夸张,何泽曾经几次三番地希望自己相信他,而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但是看着这一屋子的器械,夏橙不知道自己是否承担得起相信的后果。但是思索再三,她还是放下了那把瑞士刀,向屋里走进去。
      屋内比夏橙想象的要狭长,同时墙壁两侧的器物使得她也越来越不相信自己的选择,后悔与挣扎之间她终于看见了在屋中尽头端着高脚杯一口一口抿着红酒的何泽,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若有所思的模样。夏橙一直走过去他都没有察觉,直到夏橙嘿了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他有些吃惊。
      “我猜你在这里我就来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今天在工厂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何泽笑了笑,抱了她一下道:“你是不是一进来吓到了。”
      夏橙没说话,但是她苍白的脸色已经出卖了她。何泽并不意外,道:“也没看见什么,就是看见了这些东西的加重版。”
      “你别说了。”夏橙摆摆手,她几乎已经想象到是什么东西了,大概就在那种类型之中,令人无法直视的东西。
      “所以我在想,我的行事风格是否太温柔了,这样下去,我怕周叔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夏橙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按照何雄喜欢折磨人的方式,任凭周叔多么顽强也撑不到何泽把家里的产业搞崩塌,不仅仅是意志力的问题,身体也是一方面。
      “所以,我得想些更快的办法。”
      夏橙随着何泽的目光看去,只见他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把小小的黑色手枪,夏橙不知道那是什么型号的手枪,只见它在灯光之下显得锃亮。在枪的旁边还有一个棕色的药瓶。
      “你说,我要采取哪种方式才好?”
      夏橙在认真地思考之中,半响才道:“说句实在话,我实在不希望以这样的方式解决,但是目前看来还是这种方法更快一点,如果是我的话,选择后者吧。可是,无论哪一种,感觉都会坠入地狱之中。”
      “周叔是因为我而死,不管怎样,我都是坠入地狱。”
      夏橙走过去拿起那把手枪,手枪要比她想象的轻盈不少,她道:“让我来这一种吧,当你选择的那种失效的时候。”
      “你会用枪?”
      “以前学过一点点。”说着的同时,夏橙摆出一个标准的射击姿势。
      何泽却走过来拿掉她手中的枪,道:“这与你无关,是我把你扯进来的。”
      “不要,怎么着我也在周叔的屋子里睡过觉呢,这就算是付房费的。”
      “房费不用这么昂贵,我是说正经的。”何泽从她手里夺过枪,将枪收进柜子里。
      “我是讲真的。”
      “我也是在讲真的。”何泽道,“你这样,我可是会感动的,会感动的话,我可就不会那么轻易放你走了。”
      夏橙沉默了,她是真心想要为周叔做些什么的,当初即使没有从那个地道里逃出去可能也会活得很好,虽然在那个地道里经历了生死离别,可是夏橙相信,当时的周叔是真的想要帮助他们逃出去的,那么现在她也是有责任去帮助周叔的。
      “还有一件事,你知道很少有人能从这里完好无损地出去的吗?”
      夏橙愣了愣,许久没回过神儿来。“什么?你,你要干什么?”
      何泽靠近一步,邪魅一笑,道:“要不,也得给你装饰装饰,总不能显示的太健康了。”
      “你有病吧。”
      “不,是他们都有病,所以我得将就着他们来。”何泽说着便打开一旁的白色柜子,一股子冷气冒了出来,里面并排着一袋袋血。
      夏橙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儿,犹犹豫豫地问道:“能不吗?味道恶心。”
      何泽摇摇头,道:“不行……”
      “不能让他们认为你不是恶魔吗?”夏橙问。
      “你能说话别这么尖锐吗?”何泽低着头说,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发火的边缘。夏橙便不敢说话了,下意识地退了出去,可是她又没有办法出门,只好一个人在门口徘徊,支棱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看那些珍藏的红酒。过了一会儿,何泽走了出来,夏橙下意识地对着墙角面壁,希望何泽根本看不见自己的存在。
      这时候她感觉一双手从自己身后揽上来,温热的气息喷到脖颈上有些痒痒的。
      “出去吧。”
      夏橙点点头,高兴地蹦过来,何泽的表情却是犹豫中带着笑容。
      后来夏橙才明白他表情的意义,自打她健健康康地从那个房间里出来,周围人就开始以一样的目光看着她。阿吉的反应最为明显,只要单独面对夏橙时,她就没有好好笑脸说过一句话,而何雄看待她的目光也变得严厉严肃,甚至带着些恐吓,似乎只要她哪里做的不好,就马上会把她提起来扔出去。她百思不得其解,还是何宁为她答疑解惑。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证明你在哥哥的心里不一般,所以大家当然会对你很警惕了,这个家里,是不允许哥哥有喜欢的人的。不然的话,10年前,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呢?爷爷是不允许超出他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的,你们成婚本就是计划之外,这次,恐怕更是计划之外了,你要有些防备才好。”
      夏橙突然之间很是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执意不肯听何泽的呢?固执到最后结果是自己受罪。她突然之间有种奇怪的想法,感觉自己好像古代里皇宫里面的妃子,受点喜欢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个比喻可能有点自恋,但是她真心这么觉得。
      “你听懂了么?我说你要有点防备才好。”何宁再次腔调。
      胡思乱想的夏橙正色道:“我知道,我会做好心理准备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你一点也不像她,甚至不像从那种事情里走出来的人。”
      夏橙的笑容僵硬了,问道:“什么才算从那种事情里走出来的人呢?怎么样才算呢?”
      “你真的是雅安吗?还是周叔叔安排的烟雾弹。”
      夏橙的好心情顺便被败光了,脸色不由得非常难看。“烟雾弹?”
      何宁点点头,道:“之前哥哥喜欢去一个花店,那就是烟雾弹,我早就告诉过哥哥,可他偏偏不信。”
      夏橙听到这里,若有所思,之前她曾经问过何泽与这相似的问题,现在看来,并非是相信或者不相信的问题。何泽怕是早就相信了吧,可是人活着总得有个念头不是。
      “你别生气,”何宁看她冷冷的样子以为她是生气了,解释道,“因为你与雅安,太不像了,哪里也不像,几乎半点影子也没有,太过于乐观开朗积极向上,似乎没有半点阴影。”
      夏橙摇摇头,深感内心苦涩但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好道:“你愿意相信什么便是什么吧,我不一定非要是那个女孩子的。”她是真心话,曾经在梦里她不止一次地哭醒过,不止一次地问科里亚博士,为什么这个人是她呢,为什么偏偏不是别人而是她呢?
      科里亚博士是个好人,夏橙心想,今年有机会一定要去英国再看一看他,他把自己从炼狱里捞了出来,是她的再生父母。
      “你在想什么?”何宁问。
      “我在想,周叔到底被藏在哪里了?”
      “别想了,哥哥已经放弃了。”
      “放弃?”
      “仓库是找不到的了,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哥哥说他要换一种方式。”
      夏橙心中一凉,她不希望用那种方式来解决的,但是没有办法的时候,那大概也算是一种好办法。
      最近夏橙心事重重,即便阿吉与她故意作对,她也只当看不见,况且阿吉的方式实在是过于幼稚,比如扫除的时候故意扬起尘土在睡得还香的夏橙身上,在夏橙睡觉时,故意把游戏声音放大10倍。夏橙一副水的样子随遇而安,大不了早起,大不了不睡午觉,大不了吃饭自己偷偷去厨房找点吃的。心事重重的她这几天一直倒是密切关心着何泽的行踪,然而何泽倒是突然之间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直让她摸不到头脑。
      “怎么,你现在是想天天黏在我身边吗?”有一天在夏橙追问他一天的行踪时何泽笑着说。
      夏橙条件反射地回答:“才没有,就是比较担心……”她说着说着话声音都没有了,何泽好奇地捧起她的脸来,满意道:“嗯,原来我家橙子的脸还会红啊。”
      夏橙用手啪啪啪将他的手排掉,揉了揉自己的脸道:“别多想啊,特殊时刻需要特殊关心,这是作为战友的基本礼仪。”她正说着,感觉一双手又肆无忌惮地覆上自己的头顶,她不由得嗔怪样子道:“你这人,怎么老是喜欢对人动手动脚的。”
      “那你喜欢我动哪?动嘴吗?”
      夏橙嗖地一下跳起来,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何泽,一脸认真道:“我还是觉得你像雕塑的时候最帅。”
      “雕塑?”
      夏橙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同时一步步的向后退,直退到卧室里面去,探出一个头来,道:“那我就先睡啦。”
      “要一起吗?”何泽问。
      夏橙愣了愣,说;“不太好吧。”
      “那就算了吧。”何泽起身拿起桌子上的书,道:“那我先去书房了。”
      不知为何,明明是她自己拒绝的,但是看见他穿着略微有些寂寥的背影,内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这么多年,他一定是很孤独的吧,一个人伪装着面对所有人,甚至是最亲近的阿吉也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自己好像不应该拒绝的,或者说,他明明可以再主动一点的。唉,找个好姑娘和她在一起吧,夏橙心想,善良的人会永远幸福的。
      她这样想着爬上自己的床,安安心心地裹好小被子闭上眼睛,就好像梦里有一个十分完美的世界在等着她。然而夏橙睡得并不安心,半夜她突然间被惊醒,旁边有人迅速地将她搂过去,她的眼前一片昏黄的灯光亮起,温暖的怀抱让她感觉无比的踏实,泪水直顺着脸颊流下来。“什么时候才能能结束,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
      “快了,快了,相信我,马上就要结束了。”
      夏橙在他的怀抱里才得以安安稳稳地睡着。等到第二天醒来,夏橙发现自己躺在何泽的怀抱里睡着了感觉十分羞耻,急急忙忙便下了床。这天的早饭她倒是很积极地和何泽一同去吃了。吃完之后,何泽去上班,她正打算挥舞,却被安宁叫住了。
      “爷爷找你有事。”
      “有什么事?”
      安宁没说话,只是示意夏橙跟着她。于是夏橙便跟着她,走到何雄的书房门口,夏橙有些忧郁,但是还是踏了进去。没关系的,她安慰自己,这次,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书房依旧是那个书房,可是何雄这次连基本的笑容都消失了。他冷冰冰地拿出一盒药,道:“孩子,阿泽已经断药有一个星期了,在不吃药可能会出大事的,你把这药拿回去,溶于他每日喝的水中,一天一颗就好。”
      夏橙盲目地点点头。
      “还有,最近阿泽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你也要记得即使向我汇报,要是忽略了小事情的话,大事情可就麻烦了。”
      夏橙点点头,内心之中有些失望,她以为何雄会拿出一些有事实根据的话来劝服她相信何泽是有病的,可是现在她一点都不相信何泽有病,然后何雄直接就把这些药给她,就不怕她表面上答应背地里把这些药都倒了吗?还是说,这其中又更大的,夏橙无法理解的东西。夏橙百思不得其解,觉得可能回去之后还是要问问何泽,他爷爷的心思他可能最懂吧。然而等到她从书房里出来,却发现每一个仆人几乎都用十分怜悯的表情看着她,一路上甚至有人上来安慰她,说什么忍一忍日子就会过去了的话。夏橙只觉得莫名其妙。回到卧室一照镜子才发现自己的勃颈处赫然出现粉紫色的,像是被人掐过得印记。她吓了一跳,记忆中并没有被人掐过,为什么脖子上会有这样的印记呢?最重要的是,没有痛感。她拿手摸了摸,没有丝毫感觉,就好像只是有人在她脖子上做了一幅画。
      甚至阿吉都对她充满同情,拿着医疗箱进来要给她擦伤口。夏橙一步跳出10米远拒绝她,然而阿吉哪肯轻易罢休。两个人在屋里你追我赶,直到何宁来了才终止两个人的游戏。夏橙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息着。何宁给她递了杯水,道:“哥哥说他今天走得急,忘记告诉你一些事情,怕你应付不过来,我还说你这么聪明有什么应付不过来,没想到还真的应付不过来。”
      夏橙朝她扔了一个抱枕,不服气道:“你哥莫名其妙干嘛要……”
      “昨天是理应哥哥发疯的日子,所以,虽然你哪天完好无损地从酒窖里出来了,但是今天也不能表现的太健康了。”
      “理应发疯的日子。”夏橙感觉这个家的运行程序可能跟全世界都是不一样的吧,自己来到这里,简直就是来火星旅游了。
      “对,要是一直吃那个药,昨天就会发疯的,所以,你必须表现得受点伤才行,所以才会有脖子里的那个……”
      夏橙感觉自己的半张脸都抽搐了,她有些绝望地问:“这是谁教你们这些的啊?”
      “小时候邹叔教的。怎么样,很厉害对不对,若是没有学会这一招,那么我和哥哥就真的变成恶魔了。”
      “周叔看来对你们帮助很大啊。”
      说到这里,何宁扑哧一声笑出来,道:“那时候,你怕是从未见过周叔吧。那时候,邹叔心宽体胖,印象中总是笑眯眯的,周叔,长大了才觉得,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何宁莫名其妙变得话多起来,不管是有用的话或者是没什么用处的话都变得多了起来,讽刺的话倒是变得很少。只是夏橙依旧不是很喜欢她,本来就够心烦意乱的了,何宁还偏偏动不动就来回忆一下过去。夏橙最讨厌回忆过去的人,过去有什么好追忆的呢,往事如烟她什么都记不清了,但偏偏何宁还要将支离破碎的碎片一片片捡给她看。因此何宁每次说这些的时候,夏橙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幸而何宁也并不是很专注她的反应,大多数时候何宁都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无法自拔,不论是兄妹之情,还是年少时青涩懵懂的初恋。但是夏橙的心依然每次都被一点点地撕开,撕得越来越深。这辈子她做的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校庆那天为什么要偏偏疯了的想要喝那一杯果汁,那杯果汁偏偏就洒在她的衣服上,偏偏就那样跑去服装店换了衣服,偏偏回来就下了雨。为什么偏偏在庆典上就碰见了那个男孩子,笑得可爱,眼睛却钉在自己身上的男孩子。
      “我的喜欢啊,是藏不住的。”那时候的他说。
      那时候的她傻里傻气,瞪着眼睛就生硬地拒绝,理由是要好好学习。然而却又哪个女孩子经得起帅气多金的男孩子的死缠烂打呢,梦中的白马王子真的在她的现实生活中出现了,谁能抵得住诱惑呢?
      真傻啊,那时候,夏橙想。千不该万不该的更是把赵瀚介绍给何泽,那样,就不会有现在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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