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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姜爸爸终于放年假,姜奶奶吆喝他买年货,“真能沉得住气,你看看家里啥也没有呢。”
      “妈你急啥,等几天买也不晚呐。”
      “等几天还能买到什么?你去不去!”
      姜爸爸借了邻居的电动三轮车,姜妈妈抱着姜珊珊从屋里冲出来,“把这个小崩豆捎上,一天到晚不知道念叨谁,带她出去溜溜。”
      附近几个村子攒起来的年会,规模非日常集会可比,电动小车开不动,姜爸爸牵着姜珊珊的小手顺着人潮走,不几步碰着熟人寒暄。
      姜珊珊不耐烦等爸爸说话,泥鳅一样从人潮里钻出来,回头看看,姜爸爸还没意识丢了女儿,她捂着嘴巴匿笑。
      香油坊门口站着卖糖葫芦的,那老大姐很和善的问姜珊珊哪个村子,家里几口人,“真乖的小闺女,我们家小子像你一样可就省了我的事了,来,给你串糖葫芦吃,唉,害怕什么,你爸爸不会知道的,孩子拿着!”
      姜珊珊不好推却她的热情,糖葫芦舔一口糯米皮,味道有点怪呢。
      天开始旋转,姜珊珊头晕晕乎乎的,她一屁股坐到地上,香油坊坊主相当自然的抱着她进屋,好像爸爸抱回家淘气的女儿一样。
      买糖葫芦的大姐笑眯眯的吆喝,“卖糖葫芦了!”
      姜爸爸买了猪肉鸡鸭蔬菜,回家高兴的对姜奶奶说,“碰到一个处理土豆的,可便宜了,我买了一袋子回来。”
      姜奶奶瞅一瞅门口,“珊珊呢?”
      姜爸爸还懵着,“珊珊?”他很快想起来了,即刻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哎呀,我把她忘下了!”
      年货还来不及卸,当即转头回去找孩子,问姜爸爸把珊珊落在哪了,他哭丧着脸半天想不起来,“她这么一点点小孩,我没咋注意。”
      于是一通电话通往姑婶舅家,一群大人无头苍蝇似的乌央乌央的乱窜。
      姜珊珊做了一个美梦,梦里面克劳斯驮着她去偷樱桃,她摘一双,喂自己一个,喂克劳斯一个,克劳斯头头是道的点评,“还有点酸,再熟上两天就甜了。”
      “再等上两天,樱桃就给人摘没了。”
      不知道哪个方向传过来狗叫,姜珊珊惊的回头,卖糖葫芦的阿姨牵一只狼狗对她微笑,克劳斯大叫一声,“我怕狗啊。”扔下她跑掉了,姜珊珊摔了个屁股蹲,朝克劳斯的背影喊,“你不是会隐形吗?”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姜珊珊朦朦胧胧的坐起来,屁股上的疼痛是真的,周遭一片漆黑。姜珊珊跺了跺地,脚底下是铁板,她听到汽车轰鸣的声音,她大概在某辆车的车厢里。
      姜珊珊不听话跑出去胡窜的时候,姜奶奶就吓唬她,“叫西户四把你逮了去。”西户四是村里的疯汉,都说他会把小孩迷倒,塞到麻袋里卖掉换包子。
      姜珊珊肯定她是被拐卖了,这世界真是可怕,疯疯癫癫的会拐卖小孩,慈眉善目的也会拐卖小孩。姜珊珊想哭,又觉得哭实在没有用处,要是嚎两嗓子能把爸爸妈妈招过来,她肯叫破喉咙。姜珊珊到后面平静下来,又有点兴奋,她还没有被拐卖过呢,不知道她被送到哪儿啊,卖给山里人做童养媳吗?
      想到这里,姜珊珊已经半笃定自己要给人做童养媳,她暗自祈祷丈夫干净一点,不要像班里的刘邋遢一样满袖子鼻涕。
      车厢里不仅她一个小孩,姜珊珊踩到两具绵软的身体,就不敢乱走动了。她为什么提前醒过来了?她想上厕所,又不敢喊人,贩卖小孩的总不会像她奶奶一样疼她,被她招呼一声就端着尿盆进来,还等着给她擦屁股。五岁的姜珊珊知道,这个家最疼她的就是奶奶了,要是怎么都找不到她,不知道奶奶多悲伤。
      姜珊珊想着想着就想抹眼泪,热腾腾的大包子,会偷她面包吃的咪咪,庭院里刚播的种子还没发芽,她都再见不到了。
      车突然停下,姜珊珊往前翻了个滚,她把痛呼咽下去,屏气凝神听车外的动静。
      “啪——”什么东西突然撞击车厢,姜珊珊吓得一哆嗦,要是她有夜中视物的能力,会为车厢凹进来一个人形而惊讶。“救命啊!救命——”成年男子的嘶叫突然开始又突然结束,恐怖离姜珊珊只隔着一个车厢壁,她蜷缩成个球,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
      车厢门突然被拉开,黑夜和月光浸进来,之后好久没有声音,姜珊珊大着胆子抬头瞄一眼,一双蓝幽幽的眼睛沉静的看着她。
      姜珊珊“哇”的哭了,“可老实……”她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扑过去,被横斜的躯体绊了一跤,将摔倒时见残影一闪,克劳斯把她护在怀里。
      克劳斯变化极大,他高了,肩膀宽了,一头金发闪闪发光,姜珊珊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揉搓他的光头,她垫脚尖够一够,再够一够,也只能摸到他的胸膛。
      “你一点都没有长进。”克劳斯对她说,他倒没有推开她涕泗横流的脸。
      并不见克劳斯的手如何动作,车厢里的孩子们就漂浮到空中,降落到马路两边的田地里。他们仍然在熟睡着,个别还打鼾。驾驶舱和车厢壁两团血肉模糊的人体,这条路少有车辆往来,姜珊珊极目远眺,地平线两个黑点正往这边来。
      克劳斯捻一捻手指,便有火球从路面凭空出现,它飞速扑向货车,“轰!”,货车与滔天火焰在姜珊珊眼睛里跳跃。
      “你胆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大。”他背过身子蹲下,“上来,我送你回家。”
      他的身体依旧坚固的好像石头一样,姜珊珊趴的并不舒服,但快乐的要命,她在克劳斯肩膀上拍了一下,大喊,“驾——”
      马路、爆炸、田野,一切都开始扭曲,姜珊珊抱克劳斯的脖子抱得死紧,看他从一个空间跳跃到另一个空间,风声在耳边飒飒作响,她耳朵紧贴克劳斯的后背,他的胸腔寂静无声。
      “到家了。”姜珊珊听到克劳斯说,他蹲下,她却不乐意下来。
      “我不要放开你,我一松手,你就要跑了。”
      “我认为你会怨恨我。”
      “我开始是很恨你的。我妈妈每一次打我,都会在晚上问我恨不恨她,我说我不恨,我那是在骗她,但是过几天,她又给我买好吃的,又给我织毛衣,我就不恨她了。可老实,你只要愿意好好哄一哄我,我就不会恨你了。”
      克劳斯想了想,“你想做什么?往厕所里扔炮仗?扯公鸡的尾巴毛?掀房顶?我都帮你。”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你驮着我偷樱桃吃,我们去果园吧。”
      冬季的果园只剩下萧瑟,姜珊珊骑在克劳斯的脖子上,他很小心的扶着她的腰。樱桃树干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姜珊珊却煞有其事摘下来一嘟噜又一嘟噜的樱桃。她捧着一团空气自己“嗷呜”吞了一口,吧唧吧唧嘴,“真甜,可老实,你尝一尝。”
      克劳斯学着她的样子吃了一口空气。
      “樱桃其实不算顶好吃的。”姜珊珊小嘴嘟噜嘟噜个不停,“我妈妈这一回回来,给我带了一盒草莓,又香又甜,我把种子都尅下来种地里了,等到明年夏天,我们就能吃草莓啦。”
      克劳斯突然很温柔的叫她的名字,“珊珊。”
      “嗯?”
      “我……不能在陪你了。”
      姜珊珊一个倒栽葱差点磕了额头,“啊?那你又要走吗?”
      “嗯。”
      “你还回来吗?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姜珊珊的猫眼里满当当的茫然,她很快反应过来,紧紧抱住克劳斯,尖锐的童音大喊,“不可以,可老实,你不可以离开我。”
      “珊珊,没有什么人是不能离开的,谁离了谁都能活的很好。”克劳斯冷冰冰的手指拭去姜珊珊两腮的泪水,“你还太小,我为什么出现,你父母的感情,报恩的西安兄弟,等你长大回头看,会看明白很多。”
      姜珊珊狠狠推开克劳斯,咬牙切齿,“你就是在为自己找理由,你还不如从来没出现过!你还不如让我把你忘掉!”
      克劳斯一怔,“我可以让你忘掉我。”
      “那太好了。”姜珊珊抹一把泪水,梗着脖子说,“让我忘了你吧。”
      克劳斯将一粒半透明的丸子呈现给姜珊珊,她犹豫的看着它,她打心底不愿意忘掉克劳斯,她就是想吓一吓他,让他可怜可怜她,就好像千千万万拿自残博取对方怜爱的情侣一样。
      “珊珊,你千万不要赌气。”
      这句话催促的效果远比劝解大,姜珊珊把丸子塞到了嘴巴里,她的动作很慢,她一直在等克劳斯半路打掉她的手,等他说一句,“珊珊,你不要忘了我,我留下来陪你。”
      但是他一直用又温柔又怜爱的眼光看着她,只看着她。
      姜珊珊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她一梗脖子,丸子滑进食管里。
      覆水难收。姜珊珊很仔细的将克劳斯从头看到脚,他的金光闪闪的头发,他亮晶晶的蓝眼睛,他苍白的僵硬的身体,他看上去真奇怪,可是也没什么特别的,他的脸上不长斑,没有多出来三只手,身后也没有尾巴。要是他再长大一回,就算姜珊珊没有吃药丸,大概也认不出他来。
      姜珊珊站直身体,对克劳斯说,“再见。”
      她认真的像入园第一天刚学礼貌的孩子。
      “再见。”克劳斯对她摆摆手。
      姜珊珊走了几步回头看,原地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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