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年代》杂生草

5、肆

　　柒十沐醒来时是在医院。母亲的男友给她们下了安眠药，拿走了她家里的所有存折、银行卡和一台笔记本电脑，临走时关了所有门窗，打开了厨房里的煤气罩。
　　陈葛及时赶到，报了警打了120，两人才得救。此时，母亲正坐在对面的病床上，侧着脸沉默地看向窗外，十沐无法见到她脸上的表情。
　　一连串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十沐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她早就看出来那个男人有目的，也多次跟母亲说过，母亲仍旧只会呵斥她不要管大人的事。
　　母亲一向就是这样，蛮横地持着“大人”两个字的权威来压迫她，无故地谩骂，使她麻木不堪。十沐突地感到胸口泛起一股怒气，她想要对着母亲单薄的背影咆哮怒吼：“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什么不要管大人的事，这就是结果不是么！？你喜欢他你养他啊，他就拿了我们的钱还要杀了我们！现在怎么办？！都是你的错！”
　　那种力量让她的头脑瞬间清醒，她倏地起身，顾不上穿鞋，踩着冰凉的地面来到母亲的面前——母亲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双唇没有血色，面色煞白，不再似以往那般神采奕奕，轻轻地在喃喃着那个名字，脆弱得弹指可破。
　　那一刻十沐有种冲动，想要狠狠扇她一巴掌。唤醒她那虚幻的梦。
　　但是十沐终还是没有那种勇气。她小心翼翼地拉过母亲的手，将她纤瘦的身体拥入怀中。
　　她感觉到母亲微微颤抖，泪水湿热地沾满了十沐胸前的衣料。眼泪顷刻间流出，从十沐苍白的面颊滑落，她却依旧僵直地搂着母亲，黑色的眸子望着前方，双唇稍启。
　　她想起四年前的雨季，父母离婚之后，母亲也似这般抱着自己落泪，雨声埋没了她们哭泣的声音。
　　时光流转，如今怀中的这个女人经历了太多沉痛的打击，十沐不知亦不愿安慰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箍住她温热的身躯，在她最为悲痛的时刻给予她一个怀抱。
　　那是十沐唯一能够做到的。以一个十四岁女儿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