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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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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天,向来是所有学校都极为重视的一天。古语言:“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学校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开学典礼上积极勉励莘莘学子勤于省身,不断革新。褪去假期的闲适安逸,唤起心中青春激情。
青春激情,这对严松尘来说像是十分古早久远的词汇。
还在初中时,课业并不繁重,压力也并不沉重,身侧常伴三五好友。每日的任务仅仅只是完成老师的作业,便可呼朋引伴,或是在篮球场上挥洒热汗,或是于游戏场中驰骋四方。
在少年人并不复杂的交友圈里,交友信条也十分单纯。只要拥有一身过硬的游戏技术,无论到了哪里,都会被呼声围绕着。每当游戏卡关,只需在严松尘桌上放上一罐他最爱的雪碧,就能轻松解决问题。
“尘哥,今儿个我家,走?”
“好啊。”严松尘食指勾住拉环,稍一用力,罐口便“滋滋”地冒出不少气泡,“啪”地一声,拉环便被随意地丢弃在桌上,随即是少年人的畅饮声和教室里的欢呼声。
“今天又可以看尘哥秀操作啦!”
回忆之所以被称作回忆,便是因为它以美好为料,佐以甜蜜,稍一搅拌,便是令人难忘的味道。
他依旧喜欢在篮球场上运球投篮,依旧喜欢在游戏中大杀四方,杀穿敌方水晶,走向实力巅峰。他一向认为做个无忧无虑的男孩没什么不好。当又一次敲击键盘到深夜时,他看见了宋女士推门而入。
宋秋月每日都会到夜深时分才回归家庭的怀抱,严松尘也早已习以为常,两人会闲谈几句,之后依旧去做自己的事情。只是,那一次,他从宋女士身上察觉到了疲惫的气息。
或许是那双随手甩开的高跟鞋,也或许是稍微有些凌乱的发型,亦是唇上的口红已然黯淡。严松尘明白宋女士一个人撑起这个家是多么不易,却从未认真思考过她究竟付出了些什么,他突然明白了成长的意义。
是担当,是懂得责任。
那晚他在床上躺了一宿,想了很多。
校园算是一个小小的江湖,严松尘混迹其中,常认为自己行侠仗义,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身为妈妈的儿子,他理应受到妈妈的宠爱,但他突然就回过味来,觉得自己挺不算个男人的。
哪个男人能让女人单独背负养家糊口的重任?
他也就慢慢变得自以为是的成熟,别人棱角四射的年纪,他却扼杀了灵魂的激情。将少年心性深深的埋藏起来,虽是率性而为,对万事万物都多少有些不买账,却沉默相对。他用暴躁易怒的性情将自己包裹成一个刺猬,一点就炸,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想去自讨苦吃,大家都和他慢慢疏离。他把可爱与任性都藏了起来,换上大人的衣。
可骨子里明明就还是个倔气的臭小孩。
主席台上的领导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严松尘就算不听,也能猜到,无非就是些“黑发不知勤学早”,“千里之行”,“三更灯火五更鸡”。
他便继续走他的神。
然而总有人不让他如意,严松尘的背突然压上了另一个人的重量。
“借我靠会。”卫祝川道。
“没长骨头呢?给爷起来。”严松尘回怼。
“诶呀,人家腰疼,你也不想想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怎么穿好裤子就不认人了。”
“......”你在无中生有,你在暗度陈仓,你在凭空想象,你在凭空捏造。
“腰椎间盘突出,真站不动了,哥哥的肩不是肩,是喜马拉雅的山巅,伟岸,高大,借臭弟弟我靠一靠。”
卫祝川不想自己的发色被老师发现,临出门前还戴上了个黑色的鸭舌帽,帽檐此刻压着严松尘的背,硌得稍许难受。
严松尘觉得自己迟早有天真得被卫祝川烦死,摇了摇身子,却始终没能把身后的卫祝川给摇掉,只好作罢。
“你上辈子是狗皮膏药吧。”严松尘对身后的人骂到,也只能放任狗皮膏药就这么黏在背上。
这是四中搬到新校区的第一次开学典礼,漫长,繁琐,隐隐间透露着些许隆重且正式的气息。
严松尘没认真听台上的主持人介绍了些什么,只见周围同学都鼓起了掌,他向来不喜这些形式主义,便悻悻然跟着鼓了几下,却突然被耳边一声轰鸣给吓了一跳。
“嘭!”
随着一声巨响,右侧的天空飞上几簇彩烟。
红红绿绿,五彩斑斓,渲染了半边天。
严松尘在游戏里放过不少烟火,也见过不少土豪在追求情缘时包下的盛大场面,却突然觉得,现实里,亲眼看见的烟火,确实比较够味。
“愿同学们的青春,能如刚才冲上云霄的彩烟,盛大绚烂,直击苍穹!”周围的掌声比刚才更响亮了些许。
“什么狗屁彩烟,把我们尘哥都吓抖起来了。”卫祝川阴阳怪气地说。
他刚才紧靠着严松尘的背,真切感受到严松尘被吓到时的动作。
像小兔子,容易受惊,怪可爱的。
“我他妈就抖了一下,你什么意思啊?”严松尘恼怒起来。
“不是,没啥意思,我就说说而已。”卫祝川辩解,“本来就是学校不好,安排得那么突兀,人家也被吓到了啦,求依靠呜呜呜!”
严松尘头都要大了。
好在刚才已是开学典礼的最后一个步骤,随着主持人宣布“开学典礼到此结束”,同学们都兴致冲冲地从操场涌入教学楼,释放那双即将打颤的双腿。
卫祝川也见好就收,赶紧从严松尘“伟岸”的后背上离开,小跑几步凑上严松尘身侧。
“腰椎间盘突出是几个意思?”严松尘主动发问,他现在觉得这小子,满嘴跑火车,指不定就欺骗了自己的感情。
“真的,假期刚查出来,站久了和坐久了都挺难受的。你不信?要拿病例给你看吗?”说着,作势要取出手机,找出病例的照片佐证自己的发言。
卫祝川上演晨间剧场《尘哥再信我一次》!
都到了这份上,严松尘自然也相信卫祝川没有再骗自己,就是十七岁的年纪,就患上了腰椎间盘突出,还挺难以想象的。
“你今年四十了?老腰......”
“你放屁!川哥我腰好着呢,我这啊,就是在万花丛中流连太久,操劳太多,才会年纪轻轻,被这种病魔缠身......想当年.......”
卫祝川又开始说起废话,严松尘终是被烦得不行,加快了自己离开的步伐。
“诶!别走啊!”
教室里慢慢坐满了同学,老杜也走进了教室。
“今天早上也没剩多少时间了,我们下午再开始正式上课啊。现在就先来选班委吧,同学们直接上来自我介绍,在黑板上写下名字,然后简短的介绍一下自己,竞选一下啊,魏恒,你先。”
“啊?”魏恒被老杜直接点名,磨磨蹭蹭却又满心雀跃地上了讲台。
他现在黑板上大气地写下“魏恒”两个字。
他是文理没分班之前老杜他们班的班长,老杜明显也是想让他继续当,第一个就点了他的名字。
“大家好,我是魏恒,我竞选的职位是班长,希望大家,有事就找小魏帮,乐于助人我最强!”说着,他还为自己竖起了大拇指,之后便走下了讲台。
元气满满的少年,正是老师们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严松尘却被尬到头皮发麻。
之后走上去的是位看长相就颇为文静的女生,一双雀眼明亮着,星辰藏纳其中,红艳的唇色衬得白齿皓洁,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转过身来微笑着,嘴角缀着柔软的桃花痣,笑得煦暖。
“同学们好,我叫楚式微,我比较擅长唱歌和跳舞,略通绘画,想要竞选一下本班的文艺委员,还请同学们多多支持!”她鞠了一个躬,缓缓走下台去。
之后,又陆续上去几位同学,最后投票选举,恰巧大部分都是之前老杜班里的班委,直接“继承”了之前的职位。
一砖一瓦,细细堆砌。一个班集体就这样形成。他们通向未来的路明明还被迷雾所遮掩着,可他们丝毫不惧,大步向前,朝那山巅走去。
随着叮铃的下课铃声响起,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严松尘起身离开教室,打算去找冯艾卿一起吃饭,却被一双手勒住了脖颈。
“尘尘!带我一起吃饭嘛!我一个人孤独寂寞冷哦。”果不其然,又是卫祝川。
“滚。”严松尘把脖子上的手扔开。
“怎么了呀!好兄弟就要一起吃饭才可以!”
“我有好兄弟,我现在就要去找她吃饭,我好兄弟可不是黄头发的。”严松尘嫌弃地推脱。
他很明白卫祝川只是想多和自己交流感情,可卫祝川废话真是太多了,严松尘觉得很无聊,很心累。
“黄头发怎么了,你不喜欢吗?漂亮妹妹都喜欢黄头发的坏哥哥,你呢?”
“......”严松尘忍无可忍,飞速冲向楼梯,卫祝川也紧随其后。
只见严松尘纵步从楼梯上一跃而下,宽大的校服随着身体的自由落体运动升了起来,露出少年人矫健的腰身,却又在严松尘落地后快速恢复,像是要藏住什么见不得人的光景。
好白。
卫祝川想。
和女孩子相比也不会输的吧。
卫祝川短暂地发了一会楞,可等他回过神时,严松尘早已跑得没影了。
“诶,今天又没戏了,什么时候才能和尘尘吃上饭啊。”卫祝川懊恼地从楼梯上缓缓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