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山为首》八百里花腔

11、何为婚姻，何为爱情

　　韩春城此人，前二十年过足了苦日子，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很会自我派遣、自我开导的，而且觉得自己也算是糙中带细，善解己意，不和好日子好心情过不去，所以他决定不与天天脑子里总是弯弯绕绕的季雪泽计较罢！

　　话虽这么说，但韩春城这辉又躺在床上了。

　　韩春城闭上眼睛，心里也还有些伤心，虽然尽量不去想，但是那些烦躁感就像四处蔓延的触手一般，总是绕着他、闹着他，让他睁眼闭眼都是苦闷！

　　完了，我这个腿是好不了了嘛？哎！是我大意了。本来以为这只是小伤，没碰到筋骨没碍多大事情的。可现在看来，却还是有些严重的！怎么办，我可就是靠这身功夫行走江湖的啊！要是我这次好不了瘸了，那我只能靠用枪嘛？那我这地位还能保得住嘛？

　　人逢困事易多想，纵使韩春城那样心大的、会开导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也免不了多想，及时他知道，自己的枪也是这围虎山瞄的最准的，头脑也是这围虎山最机灵的，但面对此时这场景，他也不得不多点小心思，倒是有些“季雪泽”了。

　　不一会，季雪泽推门进来，见着床上那半残难得的如黛玉般“态生两靥之愁”，又无端产出些怜惜感。上前侧坐在韩春城那塌边，问他还疼不疼。

　　韩春城见对方面又怜惜之色，无表情道：“不使劲伸腿，就不疼。”

　　“哦？”

　　“可是是伤着筋骨了吧！看样子，还需养两天。”

　　“那你还急着送人医生走？”

　　韩春城侧过头来望对方，见对方面带笑意，心里陡时怒气又起，心里又觉得自己是和自己过不去才不与对方计较！

　　季雪泽见人家不理他，又背着自己偷翻白眼，心里顿时觉得对方可爱好笑，就小心翼翼的将对方那小腿折到自己面前，摸了摸，道：“应该不疼了罢。别瞎想，医生说今天是因为你受伤后在这屋里头不经常出去运动，复健做的不好罢了。倒不是因为伤了筋骨的原因。”

　　听到这里，韩春城倒是心里放下了块石头般轻松，可与此同时，心里又涌起一波怒气，这不给他去门外院子里练练拳脚的就是他季雪泽！

　　这到头来，好的坏的还都是他叫的。想到这里，韩春城又觉得这季师爷是不是因为被压的心眼变的更小了？

　　这样想，这这人的肚量也太大了些！

　　可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自己主动要求出去走两步练练腿，老在这屋里待着这腿能好才怪！

　　韩春城觉得自己本不是这样的人，他以前要是受伤破皮，都是一点都不娇嫩金贵的，扯块布绕两圈又能生龙活虎的了。

　　难得自己人生遇上个季师爷这样“瞎讲究”的，倒是把自己当小宝宝一样看护着，自己也身随心动的迷离了双眼，与那季师爷缠绵悱恻的同时丢了毅力。

　　季师爷不怕对方使劲想就怕对方自己想吓自己的。虽说韩春城是个活泼伶俐的，可到底也是个没文化知识的。自己倒还是上过些系统性科学性的生理课，而韩春城那些零零碎碎的保护性知识都是在社会上摸打滚爬攒出来的，直截了当，为了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的更好。

　　所以他不怕对方想不通，就怕对方想不开。

　　于是他道：“现在走也不迟……”

　　那一旁仰着望房梁的韩春城却悠悠的来了句：“已经晚了，你早不让我出去练走路，现在我这没有恢复好，怕是要瘸了。那你以后得跟个坡脚瘸子好了。”

　　季雪泽听到这责备话，难得的笑了笑，“那我就跟一个瘸子吧！毕竟这瘸子高大帅气，也算是瘸子中的将军，算起来也算威武！”

　　“威武什么，再怎么说也是一条腿不好用了，这样以后谁还找我去护送货物，我要这样瘸这去青岛、上海收租，人家都不看我一眼了！”

　　听到对方那难得的阴阳怪气，季雪泽有些反应过来，“你是在怪我？”

　　对方不说话。

　　但季雪泽明白对方就是在怨他，怨他不早点放他出去，季雪泽也想到今天早晨对方在厅堂里望自己的那一眼，若是与自己隔了万年一般悠长。

　　他有些想笑，“不是，这外面天这么冷，你是要出去让伤口长冻疮啊！”

　　韩春城一听，这话倒不假？对方是因为这个不让自己出去？

　　可对方又说，“再说，人小虫天天这么多事情要忙，还要陪着你这个比他大接近一倍的汉子练走路，这不是为难他吗？”

　　这小虫可是自己跟班啊，他心疼个屁！

　　没想到对方又说：“我本想着自己在屋里扶着你走两步，可上次扶着你撒尿的时候你也不是说了吗？心疼我扶你太累了吗？所以我想等你好些，自己能多走两步的时间再和你在堂屋里转转！”

　　这话倒是有些好听，可现在转转又是不是迟了？

　　“那你陪我转罢！就怕现在迟了些……”

　　“不迟，那医生说，现在复健正好，每天我陪你练练腿，就当是看书累了的适当休息。”

　　“也行。”

　　韩春城到底是好哄，但近朱者赤，韩春城也明白自己的几分“季雪泽”化，因为他也知道季雪泽也有些自己化了。

　　那魏医生是和随遇而安的人，这时又安安静静的坐在后山那个草棚子里头为众人瞧病了。

　　张豹又陪在身边。而一旁那在看地图的王立成朝二人望了望，又不想多嘴似的紧闭了嘴巴，拿了地图，去外面找了处阳光好的地方瞧了起来。

　　韩春城也撑着拐杖的在季雪泽的指挥下开始练习走路了。

　　一脚下去有些疼，脚底有点麻，小腿肚的皮肉有些紧，韩春城私自认为是那肉皮是钉着一块张粘合了，需要自己使劲“伸伸”，把那肉给拉扯开，把那皮给撑开才管用，就像是个皮包骨头的瘦子，要是吃胖些，装了膘，也不就能把这皮肤撑大些了？

　　他倒是没有肥肉，所以他决定还是用自己腿部发些力气，忍着些把腿上皮肤筋骨给撑开了，也就好了。

　　一个时辰下来他便练了个满头大汗。

　　可停下来，有时间思考的时候，韩春城也是有些悔不当初的。小时候习武，轻一些的皮外伤也是很常见的，师傅还教了些快速愈合的法子，总的来说就是练，不怕疼的练，但这些法子他都七七八八的给忘了。毕竟从十六岁起，他就天南海北的跑了，青岛待了几年，又全国各地的送货做买卖，钱是赚了，功夫还能保持着些，可那些七零八落的理论，他倒是还给那祖师爷去了。

　　想到这里，韩春城认为这一切还是因为她不认识字的缘故，所以他觉得还是要认真的向季雪泽学写字，而不是前一段时间那样，一起看看玩玩儿就把对方按到炕上，两人又稀里糊涂的亲起了小嘴儿了。

　　想起亲嘴，这倒是令韩春城有些脸红。亲嘴可是情不自禁的，可亲嘴时的反应那也是控制不住的，是二十岁以上的男人，人家走的都是上坡路，难免个一个控制不住就发飙了。

　　季雪泽这是二十的边上，该懂的也是懂的。可就个这样的剔透人儿，韩春城觉得对方却在这件事情上“纯洁”的要命。

　　韩春城知道那人诡计多端的很，所以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也许对方是在试探，等找着机会回压自己。碍于在受伤期间自己不好反抗，于是他又像防色狼一样防着对方，护着自己的身子，一股守身如玉的大姑娘的样子。

　　爱情这东西，是讲公平的，韩春城也懂得这个理，可季雪泽这人偏偏喜欢玩暗的。所以他不怕对方正面刚，他就怕对方从底部抄上来，自己得了个哑巴亏，也只能抱脚哭疼，太不利索了。

　　季雪泽想的反倒是简单，他以前觉得自己是没有碰到喜欢的女人才对爱情提不起兴趣的。他这个人，心眼不大，喜欢身随心动，但他也是很能看明白的。要说以前，他也不是没有仰慕的人过的，以前家中来来往往，文客武将，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他也并不是不敬仰佩服心底喜欢的。可他懂，那不是爱情。

　　可如今，他觉得这就是爱情，因为对方让他脸红心跳，想要去亲亲，想要去抱抱。

　　尽管这韩春城有些粗鄙，还不识字，而自己与他结缘还是因为被对方绑回来的，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喜欢这个对他好、爱护他、给他安全感的男人。

　　季雪泽这人，从小受尽宠爱，来自爸爸妈妈和哥哥的，来自仆人金妈等人的。每个人对他的爱都是极尽的宠溺。而他能长不歪，也是因为妈妈的教导好，和自己骨子里那“正派”作风。

　　可这么多人宠自己，他都没能从这些人身上获得最踏实的安全感，所以他总觉得自己在“飘”。

　　直到遇见了韩春城，韩春城人粗中带细，对他也很是照顾。这围虎山尽是看他不顺眼的，而如今他能好好的坐在这里享受每日小灶和众人的敬畏，这都是韩春城给的。

　　他记得那日，韩春城带他去后山骑马。那马他以前也是骑过的，但爸爸给自己的马都是接受过训练的小马驹，而不是像这山上这样高大有野性的。

　　“季师爷，你上去，我扶着你，你踩着这马镫上去罢。不要害怕，我就在下面等着你。”韩春城说的很是温柔。

　　不好意思说，季雪泽当时想学骑马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借着这后山的马儿逃跑回南京，可这些马有些高大同时脾气也不小。见着这样的情况，他就有些畏缩了。

　　韩春城倒是很体贴的放下手头的事情，陪他在后山平地跑马场里，去练习骑马。

　　季雪泽一开始也是不相信这文盲的，可几次险险要跌下来时分，对方都能稳稳的接住自己，很是稳当！而自己也终究能在那马背上坐稳了。

　　当然最让季雪泽心里头欢喜的不是能在那马背上坐稳了，而是能每次害怕要从马背上掉下来时能被韩春城一把搂住了，稳稳当当的搂住了。那宽敞的怀抱倒是让那季师爷心里头舒服，季师爷心到：咦！这被男人使劲抱住的感觉真的不赖哦！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似的，反正有人在后头保护自己呢！

　　季师爷自己也不知道的是，他是被韩春城那怀抱给楼舒服咯！

　　韩春城也不知道，原来此时自己就得到此人的“芳心”了。

　　总的来说，季雪泽认为二人是得了爱情，但却不能立刻就把这爱情凌驾于性/事上面。需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嘛！不能直接奔着床上去的，那样的话，很不“罗曼蒂克”的。

　　如今那二人早就度过了“坦诚相待”的夜晚，第二夜还有待开启。但二人却也是你侬我侬的。季雪泽不在乎这些。

　　在练习走路时，二人相看对眼时总是搂一下，啄一下。像极了在挡在树叶后面偷偷亲近的鸟儿。

　　这二人还沉浸在无人知晓的“地下恋情”之中了，殊不知这围虎山是个藏不住爱情甜蜜的地方，大伙早就清楚二人的关系了。

　　张豹也是如此。

　　中午时分，那魏医生回来吃午饭，张豹作陪。虽说那魏医生三番五次的劝这张豹去做自己要紧的事情，可那年龄小的张豹却粘人的很。

　　张豹问魏医生：“魏医生，你说，一个男人喜欢的也是一个男人，那这样算是有病吗？”

　　那魏医生听到此话，先是一滞，接着很快就又笑道：“张先生说的可是你们大当家的和你们季师爷？”

　　张豹见对方会错意，却也连忙点头。

　　而那在对面吃鱼的魏医生此时也停了筷子道：“这本就不是病。我在西医书里也曾看过，同一种性别相互吸引也是正常的，这种情况在动物界也是有的。其实，在我们的理解中，是只有男女才能结合在一起成个家庭。但不一定就是因为爱情，也可能就是为了无爱的单纯婚姻。若一个人本来就是喜欢同性，那也是可以不选择婚姻而选择爱情也是可以的。婚姻规则是当前社会规则来订的，而爱情是人的本能的。所以喜欢一个人并不会因为对方的性别而出现什么生病不生病一说。”

　　张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