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平生酣畅》黎婳

3、严梅

　　子时，御书房。

　　灯火通明，皇帝齐阮还在批改奏章。

　　“有什么情况吗？”他头也不抬。

　　李匀戈抱拳回道：“太子在沁水殿外见了七大王的贴身暗卫。”

　　“什么名字？”

　　“严梅。”

　　齐阮点点头：“下去吧，日后不必特意关注明桑和那个暗卫。”

　　“是。”李匀戈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严梅捧着那壶酒，呆呆地凝望月光，齐明桑也是一动不动。

　　酒渐渐温凉下来。

　　严梅终于动作了，她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继续看月亮。

　　“严严，你在看什么？”齐明桑忍不住问。

　　严梅显然是听得见的，她只是用手撑着脸，没有回话。

　　齐明桑从前刚认识严梅的时候，还以为她不会说话，他可好奇了，父皇为什么把一个哑巴弄给明枫当护卫？

　　为了和严梅交流，他还特地跑去学了几句基本的手语，直到他看见严梅和明枫说话。

　　“太子殿下受伤了吗？”

　　“太子哥哥没哑，只是闲得慌。”

　　晴天霹雳。

　　后来齐明桑对严梅越发感兴趣，因此常常跟着齐明枫跑。

　　大岳朝四百年国庆，景峻山围猎，齐明桑还用严梅和明枫打赌，谁的猎物更大谁就赢。

　　结果毫无悬念，齐明桑不仅没有把严梅赢回来，还输了自己一块寿山玉。

　　“严严，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齐明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严梅突然转过来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齐明桑被她看得发毛，尴尬一笑：“孤也就是问问……”

　　严梅把酒壶递给齐明桑。

　　她说：“桑桑，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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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明桑一脸骄傲：“小枫，严严和我说话了。”

　　明枫还未曾梳洗，就瘫在躺椅里，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这不挺正常吗，严严又不是哑巴。”

　　明桑撅嘴：“那我可不管，这是要载入史册的瞬间，严严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明枫白眼与亵衣一色：“你一大早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就为了这事儿？”

　　明桑摇头：“非也，我听闻最近北边战事吃紧，唯恐皇兄出事。”

　　太子明桑是皇后嫡子，而皇长子齐明山与明枫都是先东敏皇贵妃所出，皇帝十分宠爱。

　　大岳朝注重嫡长子继承制，所以立朝以来鲜少有夺嫡之事发生。除了元徽年间的晟女帝是一个意外，其他时候岳朝的传承还是很和谐的。

　　明桑虽为储君，却素来不忌讳皇长子，纵然皇帝再怎么宠爱齐明山和齐明枫，他们都交好。

　　此时齐明山在北莽苍征战，明桑担心也是应该的。

　　明枫拿着一串葡萄吃着，慵懒得如同一头橘猫：“太子哥哥多虑了～皇兄就是一个监军，去北莽苍只是去历练一番，怎么会让他真的上战场呢？”

　　“我说你傻吧你还谦虚，那些蛮人杀人不眨眼……”

　　明枫把葡萄皮扔到明桑身上：“行了行了，别念了！呆会我先去见父皇，给你打头阵。不过我先说清楚，我要是被骂了，你也别想好过！”

　　明桑拍拍衣袖：“切，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像一个帝姬！”

　　明枫懒得理明桑，随手挽起自己打结的长发，叫侍女进来为自己梳妆。

　　夏日炎炎。

　　明枫昏昏欲睡，一边想着自己该怎么同父皇说，才能让他把齐明山撤下来。

　　明山是齐阮登基以后第一个孩子，那个时候齐明桑的母后甚至还没有进宫。后宫之中，最为得宠的就是明枫和明山的生母，上黎贵妃。

　　那才叫三千宠爱在一身呢！

　　听闻上黎贵妃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身世极为平凡，却得到皇帝无限荣宠，只差没有立她为后了。

　　不过世家终究不同意，秀女陆陆续续进了后宫，上黎贵妃后来就得了心症，生下明枫不到一年就薨了。

　　明枫对这个母妃没有什么感情，但她还是惊讶于皇帝对上黎贵妃的宠爱，她的谥号是“东敏”，葬于皇陵，估计皇帝要与她生同衾死同寝。连明枫这样不乖的孩子也能受到恩宠，还得感谢这个红颜薄命的母亲。

　　明枫侧躺在玉簟上，她刚沐浴好，头发还是湿的，身后的宫女就用扇子轻轻扇头发。

　　“严严怎么还没回来？”她懒懒问道。

　　“回大王的话，严侍卫方才只说要出去，匆匆地就离开了，不知几时能回来。”宫女答道。

　　“罢了。”明枫摆摆手，“再上一盆果子。”

　　嗯，七大王用膳都是以盆计量。

　　宫女退下了，庭中只剩下明枫一人，微风轻扫，送来荷花的清香。

　　她坐起来盘着腿，把头发都拂到身后，轻声道：“出来吧。”

　　一个人影应声落在地面。

　　明枫不由得扶额：“大白天的，你穿什么夜行衣呢？”

　　嗯，那人不仅穿着夜行衣，还蒙着面，不过手上并没有什么武器，是以明枫并不担心。

　　那人半跪于明枫面前，急促道：“七大王，我有事要告诉你……”

　　明枫拍拍手，眼睛转得伶俐：“我隐约记得你的武功很差，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羽林军就会过来，把你当做刺客射成刺猬。”

　　他一愣：“大王知道我是谁？”

　　明枫捻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扔在嘴里：“你不知道你身上有一股动物的味道吗？”

　　那人更是目瞪口呆。

　　明枫好心提醒：“有话快说哦，待会儿就算羽林军没有发现你，我的宫女也该回来了。还有严严，她可不管你是谁，直接把你当瓜一样切了。”

　　李怀章把面罩扯下来，急急道：“北边的防线被蛮人攻破，皇长子出事了。”

　　明枫挑眉，怎么今儿一个两个都来跟她说这事？

　　“大哥哥出事，与你有什么干系？你擅闯宫闱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明枫简直不想理李怀章，自顾自地把她碎碎的头发编成辫子。

　　李怀章顾不得了，他贴上去，在明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明枫脸色兀地变暗沉，她一把把李怀章推开，肃然望着他：“长河世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李怀章猛地跪在地上：“七大王，臣所言句句属实，此时能救皇长子的就只有您了。”

　　明枫沉吟不语，听着远处羽林军行近的声音，她才懒懒道：“本王知道了。后殿有一口枯井，出去的时候小心一些，你这衣服太扎眼了。”

　　李怀章心中暗喜，立刻抱拳行礼，从明枫所说的暗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