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渡》呆子刘

3、第一世

　　时间好漫长啊，子君想着。
　　但在这漆黑的房间里，一直没人说话，哪怕是小男孩，都没有说一个字。
　　子君在黑暗中眨巴着略微干涩的眼睛，舔了舔干裂的唇。
　　唇瓣，手指和脚趾被冻得有些泛白，僵硬。
　　实在是太冷了，屋子里也没有暖气。
　　顾不上衣服的脏臭， 她紧紧的蜷着身子，贴着床角，伸出手哈着气。
　　过了一会，男孩动了下身子，翻了个身子。他的背部与子君的背部相贴，点点热度慢慢从背部传向身体周围。
　　暖了许多。
　　终于，子君睡去了。
　　一夜的噩梦，梦里，子君被人追着，那个人提着菜刀寻着，她慌乱的跑着，跌跌撞撞的，身子上青的红的紫的，五颜六色的。无论子君躲到哪里，那个矮矮的人贩子都会找到她，举起手里的脏兮兮的布满血味的菜刀砍向子君。子君的身上流着通红通红的鲜血，梦里健全的双手也如现实般被砍下一个。痛，好痛，痛不欲生。“苦，苦，断肢之苦”一个淡淡的声音回响在她的梦里。
　　“痛，好痛，我的手，唔……好痛“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子君紧闭的双眼掉了出来，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
　　小男孩被子君小小的哭泣声吵醒，他扭头看了子君一样，微微缩了缩手，眼眸暗了下去，随即把头扭回去，闭上眼。
　　第二天早上。
　　唏唏嗦嗦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矮矮胖胖的女人进来了，拿着一个大铁盆，伴随着阳光，新鲜的空气，香喷喷的食物的味道。她温柔的说着“孩子们，该起床了哦，赖床的小孩会受到惩罚的哟～”
　　子君刚听着声音就醒了，迷糊地眨巴着双眼。
　　听到“惩罚”二字，便学着周围人的模样，踉跄着站起来。
　　女人抬着下巴轻慢地用目光扫过所有孩子。
　　子君抿唇，黑黝黝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这个女人——手中的铁盆。
　　她可以闻到从里面散发出来的香香的味道。
　　女人将端在手上的铁盆朝着地面一丢，发出“哐铛”的一声巨响，盆子里是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凉了的馒头，看那馒头的模样不像是刚出锅蓬蓬的，已经干瘪下来，挤在一块，像是吃剩的。“来吃早餐吧“女人双臂交叉挽在胸前，轻视地俯视着这些瘦骨嶙峋的小孩们说”都给我吃快些，等下子就去讨钱。”
　　等女人说完话，往后推了一步，所有人一拥而上，抢着这些凉馒头。
　　子君也跟着他们，迟疑着走过去抢了两个大馒头。
　　这馒头，嚼在嘴里虽然干巴但是甜滋滋的。
　　子君单手抓着馒头，往嘴里小口小口的塞，甜滋滋的。
　　屋子里只剩下大家吃着东西咀嚼的声音，还有小声的咳嗽声。
　　当子君吃完一个馒头，抬头看向周围时发现每个人手里都揣着两三个白面馒头，包括那个小男孩。
　　留意到子君的惊讶，小男孩向子君招了招手。
　　子君犹豫了一会儿，才走过去。
　　小男孩把手中的馒头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的馒头给子君，小声的说“人牙子只供早饭。”
　　“则样啊。”子君低着头，收下半边馒头，学着男孩，将馒头藏进衣服袖里。
　　子君抬起头，看着男孩的脸，思绪飘飞。
　　——“ 希望宝宝对世界怀着最大的善意，对所有人揣着一颗赤诚的心”妈妈的话好像就在耳边，是温柔的妈妈。
　　——“你还以为自己是妈妈的小宝贝吗？别做梦了，清醒点，要不是你还有那么点作用，可以拿来卖钱换毒品，你妈早就不要你了。别再痴心妄想什么妈妈还会接你回家，你妈早就不要你了！”一个矮矮瘦瘦的女人，讽刺着五岁的子君，尖尖的手指戳着子君胖乎乎的脸蛋，留下一个个红印。
　　“妈妈”子君想着，胸口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堵塞。
　　第二天的乞讨开始了。
　　君跪在大街上，身子下铺了一层薄薄的被单，及腰的长发，到处散落，像是一堆杂草，干枯的，没有生机的。
　　地上冰冰凉凉的 ，子君感觉自己吐出的气似乎也是凉飕飕的，很冷。
　　周围如上次一样地围着一圈人，高高在上的，眼中有着同情的——四肢完整的，衣裳鲜艳的。
　　“妈妈，这个小妹妹为什么跪在地上啊，不觉得很冷吗？”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拉了拉她旁边挎着皮包，妆容精致的女人。
　　“这个小妹妹啊，她是个小乞丐，来讨钱的”女人眼睛里有着不屑。
　　“妈妈，她好可怜，我能不能给她十块钱啊？”女孩对着身旁的女人撒娇。
　　“宝贝儿，别被她给骗了，她就是来骗人钱的，现在很多骗子都这么做，看着瘦苦伶仃的，暗地里或许是个小富婆。小小年纪不学好，不去上学，倒是学着人家出来乞讨”女人嘴上挖苦着，眼中全是讥讽。
　　说完这话，女人就拉着小女孩，不顾小女孩的反对，径直走出了人圈。
　　周遭的人听完女人的话有点唏嘘，有几个刚掏出钱的人明显动摇了，又把钱塞回去了。
　　子君跪在地上，驼着背，低着头，眨着黑黝黝的眼睛，没说话。
　　快结束一天的工作的时候，那个上次给她十块钱的大婶又一次出现了，她东张西望着，像是在找人。
　　直到看到子君，像是松了一口气，快快的走到子君面前。
　　子君有点奇怪，这个人的眼神，有点像温柔的妈妈。
　　不禁晃神，思绪飘到空中，过去，翻找着关于温柔地妈妈的事。
　　——温柔的妈妈第一次来幼稚园接子君回家，妈妈站在班级门口，向里面张望着，子君看到妈妈，子君很惊喜，妈妈居然来接她了。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了后，子君直接揣着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奔向妈妈，糯糯的声音，高兴地说“妈妈，里今天来接窝了！”
　　温柔的妈妈，温柔的笑了“对啊，今天妈妈来接子君回家，妈妈买了菜，和子君一起吃晚餐。”
　　妈妈纤细且苍白的手牵着子君的小手，子君感觉到妈妈的手冰冰凉凉的，她冲妈妈笑着“妈妈，里的手好凉，窝帮里乱乱，好不好？”
　　肉乎乎的小手，捂着妈妈的大手，只能捂到一半，捂完上边捂下边，捂着捂着，暖暖的小手慢慢的变凉了。妈妈的手却还是冰冰的——捂不热的。
　　大婶走到她的面前，这个人的眼神，像温柔的妈妈一样的令人温暖。她粗糙的双手局促地搓着，嘴张了张，但什么都没说出，只能沉默着低着头，和上次一样，从干净的兜里掏出一张旧巴巴却折叠的很整齐的十块，放到了子君面前。
　　子君小声地说了“谢谢”，
　　子君注意到，大婶的手很粗糙，布满着老茧。
　　大婶看着子君，眼中虽有着担忧，但还是走了。
　　子君依伏在冰冷的地上，抿着唇，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