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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从不心动(1) ...

  •   这年是玉荣的本命年,也是她人生的第二十四个年头。
      虽说是本命年,可玉荣就像是被上天遗忘的孩子。不仅除夕夜许的愿望一个都没实现,运势也是极差。如今大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诸事不顺的程度不减反而愈发深厚。
      因为这事,玉荣时常惆怅地抬头望天,唉声叹气。弄得同事们都以为她是遇到了人生的瓶颈期。于是,同事开始对她关怀备至。
      平白受了人家那么多帮助,玉荣再厚的脸皮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在某个下午,玉荣三言两语给他们解释清了原委。
      听说她划伤腿,扭到脚,家里进小偷,邻桌的一个年轻女同事忍不住感慨:“玉荣,这段时间你这么可怜的吗......”
      一时间男默女泪。
      那年轻女同事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塞到她手心,说:“你去试试。我以前找他算过,这人挺神的,不是个骗子。”
      算过?
      玉荣摊开手掌,看清了名片的字,上面赫然印着:许半仙。玉荣哭笑不得,分明这名字取得就像个骗子。
      但凡事都有个万一,玉荣纠结过后决定还是去试一试。她已经想清楚,只要那人在她面前装神弄鬼、跳大神,她立马转头就走。
      然而玉荣没有这个机会。因为许半仙看起来很年轻,很高冷,很靠谱。嗯,还很帅。
      “最近诸事不顺?”
      “对。”
      许半仙掐指一算,“今年二十四岁?本命年?”
      玉荣讶异,“对。”
      “跟你关系亲近的,是不是有个四月四日四时出生的?”
      玉荣震惊,声音都虚了几个度,又说了一声“对。”
      许半仙摇摇头,说:“不妙,不妙啊。”言罢,又拿出纸和笔让她画出家里的格局。玉荣自然是依言照做。
      许半仙看了那张纸后,眉头皱得很深,嘴里振振有词,“屏风摆在这里是挡了阳气啊”、“厕所怎么能和卧室对口呢”等等诸如此类。玉荣听得云里雾里头昏脑涨,最后她才从这半仙的长篇大论中总结出:一,她家风水不好;二,那个四月四日四时出生的今年克她。
      尽管这位许半仙前面将事情都算出了个大概,但玉荣还是将信将疑,“那半仙您看?”
      他掏出一个桃木符,指着说:“这个五千八。另外,你要搬家。”
      玉荣沉默,心说半仙您真是干净利落。
      许半仙见她是这样的反应,冷哼一声,“不买?不搬?不日你就有血光之灾!”
      他的语气太笃定,玉荣瞅他两秒,很没骨气地怂了。她在心里默念两遍破财免灾破财免灾,最后出声道“我买!我搬!”

      翌日。
      玉荣坐在床上,有些发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床边堆着的几只大箱子。缓了一会儿,才从混沌的脑子里剥离出几丝记忆。
      哦,对了,她今天是要搬家来着。
      玉荣翻身下床,匆匆洗漱,又跑去厨房把剩菜剩饭放进微波炉里加热。这才回房间拿手机打给昨天联系好的搬家公司,玉荣公式化地沟通了几句,问清楚细节,得知对方正指派人过来后,便收了线。
      都说一个人搬家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不仅身子疲累而且心灵空虚。玉荣很有先见之明,她从决定搬家那一刻起,就抓了个男壮丁。
      此时玉荣用筷子挑着碟子里的青菜,待电话那头接通,问道:“起床了吗?”
      “嗯,已经出门了。”
      是一道低沉却显清晰的男声。
      玉荣细听,知道陈鹤鸣没有像以往几次那样因为赖床而诓人,他确实是起床了。
      “哦。”玉荣吃着东西,言语有些含糊不清,“那你现在在哪啊?”
      那头好像有人在和他讲话,玉荣隐约听到“先生”、“点单”、“确认”等词,心里估摸着他应该也在解决早餐。
      对话就这么停了几秒钟,那边才回:“在黎园。”
      黎园......本市最出名,最贵的早茶店。
      玉荣顿住,一时间都想把她嘴里的东西给吐出来,然后抱怨一番。她刚刚好像用错词了,只有她才叫解决早餐,人家那边明明是赤果果地享受。
      眼前的那几道剩菜是那么的索然无味,她哀怨地想,同样是早餐,怎么差别那么大。
      许是见她没接话,陈鹤鸣又自己挑了话头,“你也刚起床?”
      玉荣应,“是啊。”
      “这样......”那边沉默了一瞬,“那你等会儿,我马上就到。”
      “不需要那么急,搬家公司还没来人呢。你记得慢点开车。”
      “知道。”
      十几分钟后,玉荣就听见了门铃声。她开始还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毕竟黎园离她家有好长一段距离。直到第二阵门铃声响起,她才匆匆放下正在洗刷的碗筷,脚步“噔、噔、噔”地跑出厨房。
      玉荣从猫眼那处确认来人是陈鹤鸣后,手握门柄一拧,门开了。
      玉荣探头,“怎么来得这么快?”
      陈鹤鸣没有应话,只是将手中的两个袋子递给她。
      她认得,这是黎园包装专用的纸袋。玉荣突然意会他那句“我马上过来”。原来陈鹤鸣是以为她还没吃早餐。
      玉荣讪讪地接过,侧了身子让他进来,喃喃道:“其实我已经吃过早餐......”
      声音不大,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你门前的钥匙呢?”
      玉荣弱气地“啊”了一声,知道他是指她放在门前地毯下的备用钥匙。她解释道:“我忘了和你说,前两天我家进小偷之后我就收起来了。”
      “也是,放那也不安全。”陈鹤鸣缓缓点头,“东西都收拾好了?”
      这时玉荣已经开始倒腾那两袋东西,她翻开其中一个,看见两盒齐整的雪米糍,眼睛都亮了。心思自然不在陈鹤鸣的话上,只是敷衍地顺着接了句“好了好了。”
      “那这是什么?”陈鹤鸣的声音从电视矮柜那处传来。
      她寻声看过去,就见陈鹤鸣垂眸看着矮柜上瓶瓶罐罐的护肤品。
      那可是玉荣的宝贝,她要转买给同事朋友从中盈取差价的。
      玉荣心虚,“那个......我待会儿要用。”
      “哦。那这药你待会儿也吃?”陈鹤鸣说完后踱步走开,露出他刚刚挡在身后的药箱。
      玉荣不免咬牙切齿,暗骂他阴险。
      陈鹤鸣睨她一眼,看见她的表情,嘲讽道,“宝玉哥哥不是说过,女人如水男人如泥。至于你......说你是水泥都没人会有意见。”
      玉荣一梗,想反驳他却底气不足,只好东扯西编:“你也太不要脸,宝玉什么时候成你哥哥了?”
      “他活得比我久啊。”陈鹤鸣悠悠然,那样子就好似他跟胡扯不沾半点边,“不然,叫叔叔?”
      “按你这论法,你这么不叫人家祖宗?”
      “不好意思。他姓贾我姓陈。”
      玉荣噎住,再无话可以呛他。她闷闷道:“算你赢了。我吃完东西就去收拾。”
      说完,玉荣就捧起她垂涎已久的那两盒雪米糍。正当她准备开动时,陈鹤鸣打掉了她的手,说:“有一盒是我的。”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怀中的一盒被拿走,玉荣不甘心地挣扎:“不是还有海鲜粥吗,你去吃那个啊。这个是吃不饱的。”
      陈鹤鸣连个眼神都吝啬给她,“所以你这个吃饱了的人就要和我抢?”
      轻飘飘一句,正好戳到玉荣心虚的地方。原来他听见了啊......
      玉荣自知理亏,但还是幼稚地在他目光不及处朝他做了个不像样的鬼脸,才认命地起身去收拾东西。
      昨晚时间太急,她光顾着收拾大件的行李,现在还有些零小的物件散在房子的各个角落。玉荣先找一个箱子,铺上几层报纸,把那些未拆封的护肤品摆进,封实。再回到房间把床褥叠了,装好。随后她又东走西查,看看是否哪里尚有遗落。
      待她完成这几件事,陈鹤鸣已经吃完早餐,人也不在沙发上了。
      玉荣走到客厅,看见茶几上的给她留着的雪米糍。是两盒,完完整整的。她拨拉拨拉头发,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行李放在哪?”
      陈鹤鸣从厨房走出来,有水珠顺着他的手而下,滑过手背,细长的手指,最后从指梢滴落。水珠流过的地方都留有段透明的纹路。他小幅度地甩了甩手。
      看样子他刚刚是去帮她洗碗了。
      她抽了一张纸巾给他,“都在房间里。有好几个大箱子呢。”
      “没事。”陈鹤鸣浑不在意地说一句,就径自走进了她的卧室。
      玉荣跟在他的身后,“我跟你一起搬下去吧。”
      “你前一个星期不是被玻璃划到脚?现在不疼了?”
      “早就好了。”玉荣答,“你看,都已经结疤了。”
      她将家居长裤撩起,将将到膝盖上方一点,露出了一条一指宽的疤痕。
       陈鹤鸣转过身时,率先注意到的就是那条暗红伤疤,落在她那因常年不晒光而白暇的腿上,显得格外刺眼。陈鹤鸣不由走过去细看,如果他没记错,这应该是玉荣身上留下的第一条伤疤。她从小就不爱上蹿下跳地闹,磕磕碰碰这样的事于她而言是绝缘。
      他单膝蹲下,伸手小心碰了碰那条疤痕,触感是粗砺的。
      玉荣的腿轻颤了一下。
      陈鹤鸣还以为是自己下手的力道太大,他仰起头问:“疼?”
      玉荣放下裤腿,摇了摇头,“不疼,就是有点痒。”
      陈鹤鸣继续蹲了好几秒,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然后才站起身,朝她摆摆手,“你去坐着吧,我搬行李下去。”
      “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
      不知道该不该说是默契,这悲哀的默契——陈鹤鸣未卜先知地截断她的话,这个提议就这么被决绝地扼杀在摇篮里了。
      不过玉荣也乐意安静地待在一旁,她眼看着陈鹤鸣一手一个大行李箱拖下楼。唉,怪不得那么多人都致力于脱单,有人揽活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
      陈鹤鸣再次出现在门口时,身后还带了一个体格胖硕的中年大叔。应该是在楼下恰好遇见的搬家公司的人。这位大叔率性得很,先一步踏进来道:“阿妹,你跟我说要搬什么,阿叔帮你搬!”
      玉荣礼貌地笑了,说:“好的。”
      其实她一个独居女子,本身行李就没有多少。况且这位大叔还十分利落,也有陈鹤鸣帮忙,来来回回四五趟,屋子里的行李家具就差不多给清空完了。

      这回,玉荣独自抱着她的宝贝箱子下楼,遇见大叔正在往货车上装载家居。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怀里易碎的东西放到陈鹤鸣车子的后备箱里去。
      玉荣途经过大叔,听见大叔热情地同她搭话,“阿妹,你男朋友挺能干的啊。”
      玉荣先是一愣,滞了瞬才随便捻出一句回答:“阿叔,我哥可不是我男朋友呢。”
      瞎扯这话时,玉荣脸不红心不跳的。因为这样的说法在她和陈鹤鸣之间是约定俗成。她说类似话语的次数早已不下百遍。玉荣仔细回忆了一下,至少在高中之前她还是会说实话的。但往往实话之后都会牵来许多麻烦问题。总如“你们俩的关系怎么会那么好啊?”“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吧?”云云。又或者旁人听过实话后会牵动嘴角,随即朝他们投来暧昧的目光。
      作为当事人自然是烦不胜烦。所以,在面对那些关系疏远甚至以后都不会亲近的人时,他们宁可说一句“我们是兄妹”,而免去很多麻烦。这个方法或许不是一劳永逸,但却是十足奏效的。
      就如此刻。
      大叔带着略显惊讶的表情,“啊?我瞧着你俩长得不像啊。”
      “我哥他的长相随母亲。我随父亲。”
      大叔憨厚地笑了,“那你们妈一定是个漂亮的人。”
      玉荣,“......大叔您真是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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