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圈套》林分

9、触电

　　“在看什么？”
　　路琮把玩着手机，忽然敛眸把头凑过来，蒋一扬下意识地扣下待机键，朝他混不吝似的笑笑。
　　内心却在咬牙切齿。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万一被路琮知道，会死得很难看。

　　不自然地挠了挠脑袋，转移话题。
　　“奶茶还有多久到啊？一会上课了才送来要偷偷跑去拿吗？”

　　路琮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眼神深了几分，转过眼视线落回自己的手机上。
　　“写的预计送达是1点50分，可能要出去拿。”

　　“哦……”蒋一扬打着哈哈，“那一会我假装上厕所去。”
　　一面急急地给宋亦鸣发消息，询问他有没有温新绿的微信号码。

　　路琮转着手上的笔，看不出一点情绪。
　　“填的是我的号码，你怎么取？”

　　“一起，等下你给我发条微信我溜出来。”

　　宋亦鸣当然有温新绿的微信，不过他压根没敢加，他把聊天记录里别人传来的名片转发到蒋一扬的聊天框里，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和谢荷传绯闻吗？
　　关温新绿什么事？
　　靠——这小子不会脚踏两条船急着给温新绿解释吧。
　　也不对啊，他连温新绿的微信也没有，还是说被女神给拉黑了？

　　要是蒋一扬此刻知道他的内心活动，肯定会把笔塞进宋亦鸣手里。
　　然后憋着气道——
　　“你去写小说吧。”

　　好友申请半晌没通过。
　　一面偷偷地观测路琮的动态，一面焦急地握着手机。

　　忽然，前座的下方忽然抛出一个小纸条。
　　在空气中形成一个抛物线，接着稳稳地落在桌面上。

　　揉开一看，是女生特有的娟秀小字——
　　“饭盒是温新绿送的吧？”

　　蒋一扬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应。
　　承认吧事先已经答应了别人，不承认又洗不清自身。
　　思索了半天，玩了个小小的文字游戏。
　　“你自己问她。”

　　虽然没直接承认，但是看见的人，心里也有七八分数。
　　更何况谢荷本身就猜测是温新绿，他的答案基本已经坐实了。

　　半分钟后，纸条又回到了手上。
　　“给你添麻烦了，以后不用送了，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也会让她解释饭盒的事情。”

　　谢天谢地。
　　蒋一扬松了一口气，回了个“嗯”。
　　微微仰起头把纸条往前面一掷，滚了几圈，最后安安稳稳的停在谢荷的手边。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心脏总算安稳地落回原位。
　　路琮哪有闲情逸致去看这些降智八卦。
　　手枕在后脑勺上，点起椅子晃了晃，随意懒散地一抬眼——

　　整个班级。
　　除却睡着的、跑出去打篮球的同学。
　　在位上的人都以一种诡异的目光在自己和谢荷之间游走。
　　……哦，还有几个正在劈里啪啦低着头按手机。

　　蒋一扬：“……”

　　能不能给予我一点私生活？

　　虽然知道我的耀眼注定要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闪光灯。
　　但是你们这样无时不刻地关注，是打算给我写本观察日记？

　　按捺住心中被随意编排的小小不爽，盘算组织语言让他们乖乖转回头。
　　旁边的人却先开口了。

　　“郭老师让放学之前把《英语尖子生》交上来，没写完的都得留着。”
　　语气凉淡，缓慢且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朵里，包括正在午睡的同学——

　　众人惊得直接从座椅上弹起。
　　“靠！快借我抄抄。”
　　“我也忘写了，完蛋了……”

　　下一秒，那张带着清冷寒意的脸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蒋一扬，嘴角却挂着一分极浅的微笑。
　　“听见了吗？11班正在和前座谈恋爱的大帅哥。”

　　正打算和路琮问作业抄的蒋一扬：“……”

　　-

　　“他没说，是我自己猜到的。”
　　少女坐在半高的台子上，罕见地撩起半边头发夹在耳朵后，露出小巧白皙的脸。

　　“嗯。”
　　温新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只手埋在校服口袋里，指尖反复摩挲着烟盒，终是咽了咽喉咙，没有掏出来。

　　时有清风吹过，操场旁的树叶猎猎作响，像是临时要来一场雨。
　　女生特意别在耳后的头发被风吹落了一缕，若有若无地贴在脸颊上，来回跳动，温新绿却觉得心头痒痒的，忍不住想伸手帮她弄好。
　　谢荷却惊得一躲，眼疾手快地自己把头发撩好。抬头朝她笑了一下。

　　这样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温新绿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上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站在她面前看她笑，到底是多久之前？
　　“所以……你还让……送饭吗？”

　　顿了顿，还是鼓足勇气补充：“让我。”
　　“真的不麻烦，都是阿姨做的，我就是给你带过来。”

　　“好啊，既然方便的话。算我欠你个情，反正我也没得吃。”
　　如果旁人见到此刻的谢荷，肯定会吓一跳，这是那个每天闷头不说话的女生？
　　扬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分明与每一个青春洋溢的少女无异。

　　她伸手拽了下温新绿的校服下摆，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你坐啊。”

　　温新绿却一动不动，呼吸都乱了步骤，她努力搜肠刮肚，害怕自己脱口而出的措辞会让眼前的情境功亏一篑。

　　“只做朋友好吗？”声音又慢慢低了下去。
　　“我真的想要朋友……”
　　原谅我的贪婪，就这一回，拜托。

　　眼前的人慢慢蹲下去，桃花眼里盛满了柔意，与坐着的少女平视。
　　“……好。”
　　虽然我做梦都想在朋友前面加个字。
　　但我这回真的不会把你吓跑了。
　　真的，我保证。

　　风悄无声息地停了，在教学楼某个教室门传来“啪——”的关门声的下一秒，万籁俱寂。
　　天台上只有两个人，
　　一个在自修课上众目睽睽之下坦然地走出来，指尖却微微颤抖。
　　一个埋着脸轻轻悄悄从画室后面溜出，手掌停留在左脑勺良久，终是把黑发撩了上去。
　　校园午后，无人知晓。

　　-

　　路琮单方面拉开了一场冷战，从目不斜视地从蒋一扬面前经过开始。
　　顿了顿，发现身后没有响起熟悉的嗓音。
　　微微别过头看了眼，发现那人还倚在墙上毫无知觉地玩手机。

　　“……”
　　感觉有一天会自己会生闷气到气死。

　　状似无意地轻咳了两声，身后的人终于似有所觉地抬头。
　　看见来人后扬起肆意明朗的笑，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
　　靠，稳住。
　　路琮心脏漏掉了半拍。

　　“怎么样，今天速写批过了吗？鲁欢盈怎么说呀？我感觉你这回画得挺好的。”
　　“一会拿外卖的时候得小心点，听说最近抓得挺严的。”
　　“对了，我爸妈今天回来了，晚饭你要不留我们家吃吧？”
　　“怎么不应声呢你？”
　　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蒋一扬一个人叽叽喳喳了半天，终于神经大条地发现，旁边的这位爷，在和他生气。

　　……哥哥，你生气的点在哪里啊！
　　因为送饭的事？
　　那是我一个人促成的吗？你不也应了吗！

　　尽管路少爷在单方面冷脸。
　　但在蒋爸蒋妈非留他吃晚饭的盛情邀请之下，还是神色坦然地在餐桌前坐下了。

　　“路路，我是真想和陈钰换换，你真是往我心尖上长的。”
　　蒋妈一边把菜往路琮面前推，又恨铁不成钢地朝蒋一扬扫了一眼。
　　“这小子也不知道心智不全还是干嘛，天天让爸妈操心不够，还要累得你事事照管他。”

　　蒋一扬气得干咬白饭，这个莫名其妙就给冷脸的人到底哪里好？
　　成绩好相貌好品行好？
　　脾气不好很重要啊！除了我还有谁受得了！！
　　看你以后女朋友受不受得了:)

　　路琮神定自若：“我也算您半个儿子，干妈，而且您做饭特好吃，我恨不得天天来蹭饭。”
　　说罢撂下筷子做了个拉链缝嘴的手势。
　　眨了下眼：“千万别跟我妈说，她会在饭桌上报复我的。”

　　陈钰的“厨艺”人尽皆知，还偏偏特别热衷厨房。
　　罗秀平被他逗得乐不可支，恨不得今天没再多做几个菜，伸手给他舀了一碗汤。
　　“行——今天多吃点。”

　　“妈！”
　　蒋一扬看见他妈自然地再次举筷，丝毫没有也给他来一碗的意思。

　　罗秀平心神领会地瞥了他一眼，又舀了一碗，端在空中停留了一会，放在了丈夫的桌前。
　　转过头对蒋一扬一笑：“我有钥匙，你配吗？”

　　蒋一扬：“……”

　　路琮却忽然一脸温柔和煦地看向身旁的人，语带诚恳：“阿姨，蒋一扬其实也很好，性格很开朗，在学校里人缘很好。”

　　蒋一扬轻轻抿嘴，算你识相。

　　黑眸悠然掠过他的脸，薄唇一启一合：“尤其他还给前座的女生……”

　　一只手掌突兀地遮住尚未从喉间抖落的字句，路琮被封上了嘴。

　　柔软地唇瓣抵触在手掌心，氧得要命，鼻息的温度均匀地扑洒在虎口。
　　蒋一扬感觉全身上下触电了一般，脊背到脑勺都瞬间发烧。
　　他一下子松开，低首捡起情急之下掉落的筷子。

　　“帮别人给前座没钱吃饭的女生送饭，害得自己被年级里不知情的同学乱传。还在那个女生被别人欺负时把救她了出来，他真的特别善良，也很招人喜欢。”

　　路琮一字一句，喉结浅浅地滚动。
　　起身打一碗汤递给罗秀平，神色带笑地看着两位家长。
　　最后一碗，被轻轻放在蒋一扬桌前。
　　举动自然，只有右手心的筷子知道，它刚刚被攥得有多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