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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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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曦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努力钻入昏暗沉静的卧室,床头柜上的闹钟精确跨过最微小的刻度,在主人翻身扯被子的那一刻,长短不一的指针刹那指至截然不同的方向,像大张旗鼓准备扯开一场拉锯。
“滴——”
才一秒,就被一只伸长的手按住命脉,不得不偃旗息鼓。
房间的主人半仰起头,指尖抓了抓后脑勺的黑发,努力辨认了下今天是几号,意识缓慢回笼之后一骨碌从床上摔下来,6点整。
同一时间,隔了一层天花板,灯光已经亮了半个小时有余,桌前的少年扫过最后一道函数,指节轻叩了下桌板,一手拽下两边的耳机,点开微信。
路琮:【起了没?】
楼下的男生正在卫生间里刷牙,置物架上的手机界面黑胶唱片缓慢地转着,忽地跳出一个带着绿色图标的弹窗。
他点开扫一眼,回了个句号。
教室里已经来了一半的人,有的趴着在睡觉,有的正商量一会考试怎么分工合作。
窗外传来远处其他班级整齐划一的晨读声。
蒋一扬跟路琮在10班门口分别,进到教室懒洋洋地把书包往墙边一放,感觉还是有些倦意,胳膊一抻,打算再补会儿觉。
“蒋哥。”一旁的宋亦鸣凑过来,“有2B铅笔芯吗?”
桌上的人趴着的脑袋调了个方向,打开盖子抖出两根笔芯。半睁着黑眸,纤长的黑睫盖住下眼睑,下颌线分明,像一只透着懒意的布偶猫。
宋亦鸣接过笔芯随口问他:“你一会儿考位在哪儿?”
平城高中今天开学分班考,座位按照高一期末成绩来排,不过对于吊车尾的6班来说,基本相当于在本班考。
蒋一扬半抬脑袋支起手稍微数了两下:“刘老板那个座位,你呢?”
宋亦鸣望了一眼,死心道:“不远,也就排头到排尾的距离。”
“我让路琮晚点给我传答案了,一会看造化吧,反正四眼监考就坐讲台上睡大觉。”桌上的人翻了个脑袋,重新寻找困意。
路琮?作弊?
宋亦鸣愣愣眨了眨眼。
好想告诉全世界——
他俩绝对是真的。
第一门是数学,蒋一扬自己也能稍微写点,不单是他,整个6班都算不上差,这都要归功于班主任沈斯柯的变态。
他在班里下了一项不成文的规定,每次数学考试计算题有错,扣一分罚十块,充当班费。等积攒到一定数量,就拿这笔钱请全班吃K记和奶茶。
班里刘闻涛罚的最多,被戏称为刘老板。
周围已有一些交头接耳的响动,他扫一扫选择题,开始半猜半做地写。
“设集合A={x|(x+7)(x-2)<0}……”
……
到了考试结束,路琮也只传了个选择题。
蒋一扬有些疑惑,难道他也会来不及?
廊道里正有三三两两的同学扎堆往厕所走,经过六班门外时,后排有一个男生直直冲上来撞散了他们。
声音里带着高昂的兴奋:“靠——路琮考数学用手机被抓了!!”
蒋一扬反应了两秒,拔起腿往办公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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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几乎当监考老师不存在的6班,1班就安静地连黑板旁钟表指针滴答转响的声音都能隐隐听见。
郭海达双手交叠在背后,慢慢悠悠地在过道之间来回晃,时不时在某个同学旁边停留一会,然后状似满意地点点头。
路琮观察着他的动向,不知怎么想到蒋一扬如果在,肯定会对着郭海达的背影翻个白眼:“他看个鸟,一个教英语的。”
趁郭海达在最里头两组往返溜达的间隙,从抽屉里掏出手机。
……
“老师!!”侧后方冷不丁传来个声音。
路琮下意识把手掩进书包。
是一张比较陌生的面孔。
而他的食指,正直直地指着自己。
“我刚看到路琮在用手机作弊!”
路琮有点不可思议地扯了扯嘴角——
同学,小明的爷爷活到了103岁,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怎么回事?”
郭海达皱了皱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两个人之间
全班的目光都聚到教室最前方的角落,那个平头戴眼镜的小男生仍旧愤愤不平的喊道:“他刚刚作弊!我看得一清二楚!”
路琮侧头望向他,不慌不忙地开口冷嘲:“你确定?我应该闭上眼睛也考得比你高。”
一边把桌底的手撑到桌面上。
少年生了双狗狗眼,本应惹人亲近,但偏偏架了双金属眼镜在高挺的鼻梁上,皮肤冷白,薄唇绯红,生生添了冷意,让人对他讲的话也不敢轻易疑忌。
郭海达的鹰眼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路琮的水平整个年级的学生和老师都清楚,而且——“侯金,这次卷子的题目都是教研组的老师新出的,根本搜不出来。”
侯金心中平白升起一股出离的怒意——
凭什么??这路琮天天装个拽不拉几的样子,所有老师还都偏袒他!
“您要包庇他吗?”
他失去理智站起来冲来到路琮的桌子跟前,抽出他的书包甩到桌上,“手机就在这里面!一翻就知道!”
卷子上的黑笔顺势滚落到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路琮瞬间冷了脸。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疾病?
座位上的少年长指一伸勾住侯金的校服衣领往下攥,迫使他半跌跪到地板上,一字一顿——
“同学,你妈没教过你不要乱动别人东西?”
平头男脸至耳根都涨的通红,抓着路琮的手腕狠狠挣扎了两下,却始终敌不过对方的力气,只能以尴尬地姿势保持着。
扭头朝郭海达大喊:“郭老师,他当众霸凌同学你都不管吗?年级第一就敢那么嚣张?”
郭海达气得要闭眼,好好的考试闹这么大一出,指着路琮怒喝:“你给我松开!”
路琮面无波澜地点了点头,抓着衣领的手轻轻一松,侯金顺势往后面倒去摔了个屁股蹲——痛得眼泪直流,自己撑着桌腿爬起来。
郭海达质问了一下坐在周围的几个人:“你们几个刚刚有看到吗?”
那几个好学生吓得大气不敢出,全都战战兢兢低着头,没人敢出来挨子弹。
他深呼吸了两下,在年级第二的桌板上重重拍了拍:“安心考试,监控都盯着,抓到交头接耳的一律吃处分!”语罢拎起路琮地书包,怒不可遏地走出教室前门:“你们两个!跟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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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一扬到达办公室前一秒,路琮刚巧从里面出来,他眼疾手快地按住那只正欲推门的手把他往拐角一带,圈在一个死角里,压低声音:“想干嘛?”
“去和老郭说清楚,是我逼你传答案的。”蒋一扬直勾勾地扬起下巴回望,他知道郭海达肯定没把路琮的嘴巴撬开。
“同学……”路琮有些好笑,“意义在哪?你是没听过有个词叫连坐?”
“到底怎么回事?”蒋一扬轻皱了下眉,“郭海达抓到你用手机了?”
路琮应该不会那么不小心。
“没事。被一个红眼病给告了。而且也没直接证据证明作弊,只能说明我手机放在包里。”
“起码我的问题应该我来担。”蒋一扬用胳膊肘顶他的肩膀想把面前的人撑开。
“别进去。”路琮压着他的肩膀,神色认真,“你真以为他们舍得给我什么处罚?无非是写份检讨书罢了,要是过意不去,检讨你给我写了。”
郭海达他们何尝不知道路琮十有八九是给别人传答案,奈何路琮无论如何也不肯打开自己的手机,哪怕是威胁他这次数学分数0分也不松口。
平成高中向来只有文理分科会重新排班,饶是路琮再厉害,缺了门数学成绩也不可能进1班。但是若不处罚他,整个1班人又都看见了,何以堵住悠悠众口?
这些他一个字也没说,只随意地笑笑,一本正经的对面前人张口忽悠。
蒋一扬被路琮那套“现在只是怀疑进去承认就等同坐实作弊,不仅写两份检讨还都得吃处分”的诡辩弄得懵懵懂懂,稀里糊涂就被他拽着手腕拉回了教室。
黑板旁的钟表正指向4:26分,蒋一扬感觉自己心里毛毛的。
郭海达再一次溜达到他跟前停留半天,先慢条斯理地看着他填答案,再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一圈。算上这趟,已经是第三次。
如果不算蒋一扬心理素质过硬,早就摔笔了。
难不成他察觉了什么?
逗留了一会儿,又似乎颇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背起手往前面走。
离英语考试结束还有10分钟,蒋一扬有些骚动难耐,为了打发时间,开始拿起2B铅开始在卷上写写画画。
画一招鹞子翻身
再来一个夜叉探海
……
无语,那种莫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他定了定神,想看眼时间。
抬头又望见郭海达直冲冲过来——
第四次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蒋一扬感觉自己快崩溃了,心慌手乱地遮住桌面。
这一遮,郭海达便料定他心里有鬼,心头一紧,加快步子来到跟前。
伸手毫不留情地抽出卷子——
密密麻麻的火柴人打斗场面横在卷面空白处。
宛如一纸武功秘籍。
“……”
蒋一扬睁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他。
郭海达深吸一口气,沉静几秒:“去学画画吧,不要埋没了你的艺术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