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北萧_

1、一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夜晚，龙哥永远不会忘记，每当回到杭州时他就必然想起在西湖的湖滨，第一次碧城指着西湖向他展示湖底沉睡的一只巨鲸，她说，现在它还在沉睡，可它每天都在长大，有一天它醒来西湖就会被蒸干了，那时他还以为碧城在逗他。另一个夜晚，碧城轻盈地落进湖水里，那是个热气腾腾的夏夜，月亮烧得彤红且滚圆，湖边拉起的警戒线和急促的脚步声里。龙哥永远会记得，那个女孩带着她说的那只巨鲸来见他，她说沉睡的时间足够后，它就会离开这片水域，西湖的水也就空了。

　　第一次和碧城见面时，龙哥拿起刀叉后始终微低着头，顶上幽黄色的灯光被背景的提琴声托举得恰到好处，一点点落在他和对面那个女孩的脸上。
　　准备这样两张脸也花下去这一桌菜的钱了。女孩刚见到他时说的，当时龙哥笑了一声。
　　一开始，是圈子里先叫起龙哥的，作为艺人，龙哥出道后没名气的那段时间相当长，但他也倒能沉住气一直生存下去，而且他的脸这么多年不但没变，还更添了几分味道。所以等龙哥真正火起来时候大家才惊讶，原来看起来都是刚出道的，可龙哥已经是前辈了。到后来综艺上几个艺人这样叫，粉丝也开始就跟着叫龙哥了。
　　这样比较来看，对面的女孩算是真正的新人，她从开始亮相到现在的时间才很短，但因为实在出彩，人气涨得势头很足，这也才能成现在这样一出戏。

　　鱼子酱鹅肝端上来后摆在餐桌的最中心，占去了大半位置，两人面面相觑，直到碧城向龙哥抖了一下手腕，让龙哥先吃一个，金属器具反射的光从这个刻意幽暗的环境里划过，碧城微微抬着头，鲜艳的嘴唇自然放松着，露出几颗玉似的牙齿。
　　龙哥叉了一块鹅肝。他低头时下意识朝周围猫了一眼，这是这家餐厅里比较偏僻的位置，所以灯光有些幽暗，周围几桌的人都隔得很远，每一对男女都在精致的灯光下压着声音、用恰当的节奏说话，他们不知道，暗处有两个摄像头正在准备着，只是它们对准的是龙哥和碧城，第二天的各个媒体平台上，这样一组含糊的照片将会被疯狂转发。
　　龙哥嚼着鹅肝，不知道摄像机那个角度拍过来，他吃相还优雅么？这个问题他倒并不太关心，他更在想着应对的是眼前的女孩，算不上女人，她卸下妆容可能就像个成熟点的学生，这个圈子太大，里面各样鲜艳的眉眼实在太多，他看过的也太多了，分得出皮和骨，但这个新人没那么容易看出来。演艺公司要求他们一起演完这出戏，换来的是大量的热度，这种事情龙哥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要求做了，他对此毫不在乎，只是觉得应付陌生人有些耗心力，他想着吃完这个鹅肝就开始拣个话题。
　　但碧城先开口了，她向前探了一些身，带着莫名的微笑问，你是不是经常不开心？我看过几次你的综艺，你那个笑容，一看就是练出来的。
　　龙哥擦了擦嘴，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冒犯，他问，啥样的笑容啊？
　　碧城很精怪地笑了一下，叉起一块鹅肝放进嘴里说，就现在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