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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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过去
入夜，周昊已经睡了，周芊在隔壁忙着自己的工作。
“……抛物线……x轴……不够长啊……”
“……”周大姐黑线。
“……啊……屈原……别跳啊……”
“……”周大姐再次黑线。
“……李白……快去救他……”
“睡觉你就给我安静点睡！！！”周大姐终于怒吼了，但是周昊依然没有从乱七八糟的梦中醒来，只是条件反射般地抖了一下，嘴里还喃喃念叨着“好……我自己去救他……”。
周芊叹口气站起身，走到隔壁房间去坐在弟弟床边。这小子睡相一向很差，刚才被她一吼吓得全身都紧紧裹到被子里去了。露出来的半张脸上，英挺的眉毛拧紧了皱在一起，嘴捂在被子里还在念念有词。
周芊伸出手去给弟弟揉揉眉心。这臭小子，认准了一件事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谁说什么都不听，当年也是因为他像头蛮牛似的，搞得家里一团乱。
三年前，新宿某高级公寓的某房间内。
周芊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的一边，秀眉蹙起，双目紧闭，周身杀气盘旋，两肩震动不已，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又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对面的一对中年夫妇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互相紧紧地靠在一起，在女儿制造出的恐怖气氛中颤抖着握紧对方的手。突然，周芊瞪开双眼，挥出一只手指着跪在两个沙发中间的周昊。
“你们特地在我发表会的三天前，把我从家里叫到如日本来，就是为了讨论这小子的性取向问题吗？！”爆发。
“噫！”夫妇二人在颤抖中抱在了一起。“那、那个……是小昊自己……说、说要……叫你来的……”
“哦，很有胆量嘛……”平静的语气中，散发寒气的目光转向了脚边的周昊。周芊嘴角挂着微笑，眼里却放射着杀人光波，周昊甚至觉得她头发都像美杜莎头上的蛇一样在空气中向四面八方扭动着。周昊咽了咽口水，双手握拳，气沉丹田。
“对、对！就是我说要叫……请你来的！因为我觉得要是姐姐你的话一定能说清楚的！请你告诉爸妈同性恋不是病！”少年一脸必死的决心喊道。
“我们也没有说这是病啊……”父亲弱弱的声音毫不客气地被忽略了。
“对！同性恋的确不是病……”平静的语气中包含着令人窒息的压力，终于，周大姐暴走了——
“但你为了这点事儿就劳烦你姐我就是欠调教！立刻跟我回国！我不在身边你还无法无天了是不是？！”一转头对上缩在一起的父母，两人马上缩得更小了，“妈，去给这小子收拾行李！爸，去给他办转学！”
可怜的夫妇二人一找到理由马上就逃离现场了，留下来的周昊却像要用尽一生的勇气般继续对周大姐大声控诉。
“我回不回国并不重要！我想证明的是我是同性恋这一点是不能改变的！我想请姐姐帮我说服爸妈！”
“你自己怎么不说？！敢来麻烦我你找抽么？！少废话——”
“姐！我就求你这一回！我说话爸妈总当玩笑，但他俩听你的，你就帮我这一回吧——”
“给我闭嘴！”
周大姐一拳下去，世界清静了。
那之后，冷静下来的周芊和爸妈坐下来谈了一次。结论是周昊还是要回国的，爸妈认为国内的环境毕竟比日本单纯许多，总之先让他回国冷静冷静头脑，好好想想是不是一时冲动好奇才会这样。如果周昊真的认定自己喜欢同性，开明如周家爸妈也不会反对。
想起当时的情景周芊忍不住又笑了。这小子从小到大就跟自己吵过一回（从来都是他单方面挨骂的），结果后来跟爸妈谈了才发现，其实两位家长并没有严厉反对周昊，也没说过同性恋是有病或是要他去看心理医生，一切只是两人还在震惊中沉默着的时候，周昊就开始按照自己想象中最差情况处理了。
真是傻死了。想她周芊这么天才，怎么会有这么个笨弟弟？
“……萧然……嘿嘿……你回来啦……”睡梦中的周昊翻个身，掀开被子露出一脸傻笑，“我考上……了……”
周芊无奈地笑着给弟弟盖好被子，泡了杯咖啡继续奋斗去了。
另一边。杭州。
祖孙俩吃了简单的晚饭，坐到院子里说话。
萧然从小就不是多话的孩子，高中三年的事情他捡几件重要的讲给阿婆，总共也才说了个把小时。阿婆只是微笑地听着，一句话也没插过，也没有问关于他喜欢了男生的事。
阿婆的反应可以说是在萧然的意料之中，但这样一句不问反而让萧然不安，阿婆好像是在故意忽略这个问题。最后萧然讲完了，阿婆只是问了他三年前被带走时，说过要他回来时回答的问题。
“还想留在这里吗？”
三年前。杭州。
这天萧然像平常一样放了学，快步往家走。
六月的天气晴雨不定。早上还是大晴天，中午却突然下雨了。下午雨一停，没多久又彻底地放了晴，烈烈的太阳只残留了一两小时，地上的水迹就干得只剩下一点点了。蒸出的水汽弥散在空气中，一点没有了雨后的清凉，闷热闷热的，让人觉得浑身都潮湿粘腻。
萧然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似的脚步轻快地走着，甚至小声哼起了歌。
今天他终于说服了班主任，这样他以后就可以一直生活在这里了。
萧然这时初三，很快就要中考了。他不想继续上高中，而是想留在家里帮阿婆打理小吃店，当然阿婆绝对不会同意的，很久以前就决定好了要让他到父母那边去上高中。如果他不参加中考，阿婆一定会发现，所以他费了将近一个月的口舌说服了班主任，他参加中考但不报志愿。经过这一个月的软磨硬泡，班主任给他开出一个条件，那就是一定要考出很好很好的成绩。
是为了给学校做广告吧。以萧然的成绩，考市状元是很有可能的，学校当然不能放过这提高知名度的好机会。其实就算老师不说，他也是一定要考个好成绩的，他萧然绝对不能让人看不起，他要退出，也要在一片光辉灿烂中退出，留一段传奇给他们瞻仰。
萧然越想越开心，得意中脚步由轻快变成了跳跃。
“阿婆，我回来了。今天店里——”
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和阿婆面对着坐在店里，被自己的声音打断了说笑，一起回过头来。萧然一愣，然后目光瞬间变冷。
那时髦女人顿时变得拘谨起来，不知所措似的别开眼四下乱看，最后求助地望向了阿婆。
“然然回来啦，先去洗手吧，”阿婆带着一贯的微笑，不着痕迹地为女人解围，“宵宵来帮我把菜端上来吧。”
这个时候她回来干什么？儿子要中考的回来表示一下母爱？有必要么？当年他被抛下的时候就没想过再认这个女人做母亲。
他从不叫阿婆为外婆，虽然就血缘关系来说他应该这样叫，但他从心底里不愿承认阿婆是那个女人的妈妈，因为那会提醒他阿婆照顾他是因为他是她女儿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他是不会再和那个女人有任何瓜葛的。
换上一脸若无其事的笑容，萧然走回店里。
一顿特别沉默的晚饭过后，阿婆说出了让萧然的笑容崩溃的决定。
“小然，中考之后你跟妈妈走吧。”阿婆抱着阿峰，平静地说着，“你到那边去上高中吧，那边有你爸爸和你妈妈照看你，手续也都有他们给你办。”
萧然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想反驳，想辩解，但外婆的语气是那么平静却坚定，一点发火的余地都没有给他。
“阿婆知道你的心思。这里是好，安静又单纯，你在这里能自在地活着。但是你离开外面的世界太久了，有好多选择你还没有看到就先放弃了，阿婆不想你将来后悔。”
阿婆摸着阿峰背上的毛，静静地说着。
“可是……”萧然此时觉得自己是那么无力。
“阿婆不会逼你。等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再告诉阿婆你要不要留下吧。”
萧然回过头，注视着阿婆安详的眼，说：“……我不会留在这里，但我最后一定会回到这里的。”
外婆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立刻又恢复了平静。
“是吗……也好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