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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他的无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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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蒙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脸,无视了周遭的指指点点,像一缕幽魂一样失魂落魄地晃荡到了自己家里。
“今天这么早?舞会不是要到二十四点才结束吗?”老唐泰斯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随后想了想继续说:“听莫雷尔船长说,你看上了一个姑娘?今天和人家相处的怎么样?我可警告你啊臭小子,如果人家答应你了,你就要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负起责任来!”
爱德蒙苦笑道:“父亲,他拒绝我了。”
“哦……他拒绝了啊,”老唐泰斯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等等……他?”
爱德蒙捂住自己的脸,不敢抬头看老唐泰斯:“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对不起父亲,我知道这也许在你眼中很荒谬,但是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真实心意。我……实在是一个很不擅长于欺骗自己的人,所以在察觉到这件事情没过多久之后,我便很坦然的就接受了。很抱歉,作为我最亲近的家人,我不想瞒着您,虽然这样很可能会让您……很不好受。”
爱德蒙低垂着头,以为他的老父亲会像平时一样揍他一顿,可意外的,这次却没有。
“爱德蒙·唐泰斯,你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
老唐泰斯扒拉了一根香烟,徐徐地抽了起来,一边嘲笑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我会不好受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小子被别人嫌弃和拒绝了。和对方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只要你的喜欢是真实的,那么就去全力以赴。至于别人的眼光和子孙后代?我要是在意这样的事情,还可能会有现在这种凶巴巴的名声吗?这儿是哪儿?是法国马赛,是我唐泰斯家!我们家可以出情种,绝不能出孬种,明白了吗?”
爱德蒙哽了一下,他吸了下鼻子又畅快地笑了起来。
老唐泰斯平日里凶归凶,可一旦遇到他需要做选择的大事,他的父亲从来都只有一个选择——支持他。
“谢谢您。”爱德蒙抱了一下自己的父亲:“我永远爱您。”
老唐泰斯得意地用嘴翘起烟,满意地笑着说:“那以后你也得学学我的这个优点,不要干涉别人的爱好!你老子我想喝酒就喝酒,想吃肉就吃肉,你管不着! ”
爱德蒙一下子板起脸来,将老唐泰斯嘴里的烟给拔出来灭掉:“这可不行,之前的医生说了,你得戒烟酒,借油腻!”
老唐泰斯一下子脸黑了,他戒什么都成,就是戒不了口腹之欲:“嘿,你这个小兔崽子找抽是不?”
“您打我我也是这么说!哎哟……!!不是,您真打啊!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呀?”爱德蒙抱头乱窜,躲避着老唐泰斯扒拉下拖鞋抽他。
“你不是!实话实说了吧你这小兔崽子其实是我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
腾格拉尔从马赛回来之后,便被法老号上的水手们抓了个正着。
大家都没想到他竟然歹毒到同海盗合作,于是齐齐上阵将之五花大绑了去见法官。
在经历了大半个月的来回折腾之后,腾格拉尔从马赛的临时监狱关到了镇上的监狱里等待提审。
而最后选择提审腾格拉尔的是一位非常有名且年轻的检察官,名字叫做杰拉德·德·维尔福。
此人是一名保王党,但有意思的是,维尔福的父亲是一名拿破仑党人,父子两人政见不合,而小维尔福目前深受保王党器重,即将同侯爵之女步入婚姻殿堂,仕途明朗、未来一片大好。
腾格拉尔浑浑噩噩地在监狱内呆了很久,他尝试了各种办法,用无论是用钱疏通还是求情告饶也好,都没有任何效用,那么只剩下一个办法了……腾格拉尔眼眶通红地想,只要是以足够的利益作为等价交换,那他一定能够自由,而这个检察官所在意的不外乎就是能影响到他自己仕途的东西。
正好他的手里恰巧有着德蒙唐太斯和拿破仑送信往来的证据……而有意思的是,这封信被送往了老维尔福的官邸,也就是维尔福检察官他爸的住址。
这便是腾格拉尔手中最为贵重的筹码。
有些人生来就是命运宠儿,可他不服。
腾格拉尔想,他这一次总算是抓到爱德蒙·唐泰斯的把柄了,他一定要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他准备的很充足,人证,物证,还有一个拼命向上爬,连父亲都可以不认的利欲熏心的检察官。
……
维尔福会见他的时候,挑了一个临近午休结束的时间,摆明着不想在腾格拉尔身上花过多的功夫,而腾格拉尔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抓住了对方的要害,直接挑明了所有利害关系和他手中所掌握的证据。
维尔福原本无所谓的表情瞬间凝滞了,但他的谨小慎微使得他没有表露出他的紧张。
他反而悠哉悠哉地看向腾格拉尔,挑眉道:“哦?你让我如何相信一名投靠海盗的家伙?要知道,我的父亲是一名吉伦特党党员不错,但谁规定了吉伦特党党员就必然是拿破仑……那个科西嘉人的党羽了?”
腾格拉尔知道对方着急着撇清自己,因此也十分机智的转移话题赔笑道:“检察官大人,您说的我都明白,但有一点我希望您明白,目前各国政要都有和那个海盗头子——曼斯菲尔德家族合作您是知道的,我是自己人啊!断然不敢对您有害的!”
维尔福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说:“那你有什么具体的凭证?”
腾格拉尔道:“眼下时局敏感,您可以提前抓捕他高升啊!我有他替科西嘉人送信的铁证!至于送信的住址,有些许的偏差又不是什么难事……”
维尔福在屋子内来回踱步,他还在迟疑。
腾格拉尔急了:“先生!我可以亲自指证他!”
这个时期作伪证的处罚非常严重,最高可判绞刑。
因此直到腾格拉尔把这句话说完,多疑的维尔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笑着说:“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
腾格拉尔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听到维尔福道:“除了物证以外,我们还需要一个人证,仅仅凭借你一个有污点的人的指认……不够充分。”
腾格拉尔想了想,最后慢慢地说:“我心里其实有一个人选……”
……
尤长风回到自己家中的时候,他一直在思考着系统提示的偏离50%需要强制开启剧情线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大的一种可能性便是,爱德蒙的那件事情有所暴露,然后不得不遵从原著去蹲监狱,但这件事情如果只有一个腾格拉尔是成不了事情的,除非腾格拉尔找到了其他的同伙。
尤长风眯起眼睛,他隐约记得除了串通他这具身体的主人以外,腾格拉尔还拉拢了一个当地的检察官……
他正在思考着对方的姓名,却突然听到自己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尤长风随便披了一件衣裳便出去开门,但看到来人是谁他瞬间愣住了。
真的是说什么来什么,站在他门外的恰巧是刚刚脱离监狱不久、鬼鬼祟祟带着兜帽的腾格拉尔。
“稀客啊。”尤长风靠在门边懒懒地说:“不是听说你被捕了吗?谁把你放出来的?”
腾格拉尔搓了搓手:“弗尔南多,我能进去说话吗?”
尤长风挪动了身体,腾格拉尔不客气地走了进去。
“你想说什么?说吧。”尤长风垂下眼眸,将门不着痕迹地反锁了。
“我知道你一直嫉恨他,而且他频繁接近你多半只是为了讨好你那漂亮表妹,怎么样,弗尔南多,我有一个令对方栽跟头的好方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尤长风嗯了一声,“你说说看。”
腾格拉尔笑了一下,拿出维尔福让他准备好的纸笔:“这可不行,你得在这上面先签字,我才能告诉你我所有的计划。”
尤长风冷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让我签欠债字据让我替你还债?要知道,你可是一个有污点的海盗……”
“当然不是!”腾格拉尔急道:“只是检举他是拿破仑党的联名信而已。”
尤长风‘哦’了一下,他目光暗沉地看着腾格拉尔:“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警告!警告!剧情偏离值达到60%启动强制修正程序,倒计时:5、4、3、2、1……」
倒计时结束的那一瞬间,尤长风听到自己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声巨大轰鸣,就仿佛有无数道冰冷的机械化的提示音重叠在一起,不停地朝着他开口说道:
「强制执行剧情主线中,锁定主要角色灵魂:弗尔南多·蒙代戈。」
然后尤长风发现自己的灵魂似乎被关起来了,不是身体上的拘束,而是灵魂上面的拘束。
但他仍然能够看得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内芯被抽空一般十分冰冷机械化的拿过了纸和笔,在腾格拉尔的检举信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尤长风死死地咬着牙,他发现自己一点儿也动弹不了,整个人就像被控制住的人偶一般。
“系统,如果一定要走什么原著主线剧情,那一开始你自己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让我来?我是人,人就要有自己的选择,你凭什么操控我?!操控爱德蒙的人生?”
察觉出宿主情绪起伏过大,系统这才出声解释道:「爱德蒙·唐泰斯的未来唯有成为基督山伯爵,这样富有金钱与名望的人生才算得上是主角,而非一个普普通通的副手、船主候选人。他本应该在下船的第二天被捕,但因为你擅自做主,世界线被改变……宿主你在现世已经死去,唯有协助我维护原著主线,你才能继续存活。而我已经恪尽职守,已经多次提醒过你了,如果他走不上他应有的命运成为基督山伯爵,首当其冲遭殃的反倒是你这个外来者!」
“富有金钱与名望的人生才算得上是主角?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了解爱德蒙吗?就算是你口中的原著,在他成为伯爵之后他也一点也不快活,亲人爱人生离死别,仇人一个个倒是活得肆意快活,他要依次复仇然后才能被姗姗来迟的女主救赎,放弃自尽的念头……直到四十多岁才能真正开启新的人生....他在监狱足足呆了十三年啊,出狱之后又苦心孤诣复仇九年,二十二年韶华虚耗,他不仅失去了他重视的家人爱人,更可怕的是失去了追逐梦想的机会……请问,一个人的人生能有多少个二十二年?”
「但,基督山伯爵的财富和名望足矣弥补这些……没有人能抗拒无尽的财富的魅力。」
“无尽的财富与有限的生命,你会怎么选?”
「……他很健康。」
“不用转移话题,我只是想告诉你,比起无尽的财富,更重要的是人的生命。你给他无尽的财富,他也宁愿自己的父亲好好活着,而不是落得个因为担忧儿子最后凄惨病死的下场。”
尤长风讽刺地说:“更可惜的是,比起有限的生命,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排在财富前头。你看看老唐泰斯的人生信条便会明白,比起生命,他更在乎自己怎么活才活得痛快,因此从不忌口。这一点也很好的传承给了他的孩子。爱德蒙对于理想的执着与热忱明显高于重视他自己的性命安危。”
“而作为一名水手、乃至一名船长,最为黄金的年纪便是他即将在你的安排下所白白虚度的十四年!!!用一个年轻人的自由、梦想、朝气、亲情还有健康所换来的金钱……连粪土都不如。”
“你们……是真的没有把爱德蒙当作人一样看待,他在你们眼里,也许连我都不如?只是数据?纸片人?可是他明明那么温暖、爱笑又爱哭。他今年才满十九岁。”
「宿主!哪怕是为了您自己!您只要让爱德蒙完成了主线……」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我告诉过你了,如果我怕死,根本不会来到这里。”
尤长风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我们科室,我是第二个被患者家属砍死的医生。其实之前我本可以换岗,从国属心外科换到薪资更好的私立医院,可我没有那么做。毕竟人的一生若没有坚守过信仰,那就算白活了。所以抱歉,既然爱德蒙说了他梦想的人生,我便无法当作没有听到过,任由你们践踏他的梦想……我不愿让他走上那条只有仇恨和孤独的道路。”
系统沉默了很久,半晌才道:「你会没命的。」
尤长风反倒安慰起对方来:“你或许有你的难处,我明白,但我不是第一次没命啦,用生命威胁一个医生,那真是最为愚蠢的做法……因为某种程度上,见惯生死的医生,也是无畏的战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