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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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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识他,也不认识他。
是隔壁班的,她每天都能见着他,原先总不经意瞧见这么个人,后来会刻意在人群中寻他的身影,他偶尔会从她教室的窗前路过,课间会趴在走廊的扶栏上看远方,体育课会和很多男生一起打球,会在小卖部门口吃小浣熊干脆面,会和她搭同一辆公交车,只是,她总是先到站。
听说他学习很差,留过级,但人缘很好,朋友很多,也听说他翻过墙去上网,在露台抽过烟,去维多利亚溜过冰,喝过各种酒也打过群架。她想,他们不会有什么交集。
可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他。
他认识她,也不认识她。
九五年的夏天,毛纺厂家属院,老婆婆躺在摇椅上扇蒲扇,老爹爹围成转看下棋,在大榕树蔽护不到的角落,孩子们不懂那些习以为常的打闹叫做欺凌。
“谁说他没有爸爸?叔叔可厉害了,把你们都揍跑!”
他闻声抬头,花裙子随风飘,身影瘦瘦小小,小女孩张着双臂护着他,她回头望了下他,又立即转过头。是张生面孔,可只一眼,也足以他记很久。
“你见过我爸爸?”
“没,骗他们的。”
“以前没见过你。”
“这儿我爷爷奶奶家。”
她离开时笃定地告诉他,“你爸爸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他记得她,可她好像没认出他,或是,早忘了他,蜷缩在角落里的一粒尘埃。
留了一级,读了两年初二,因为她。
初二寒假开学,两个男生把她堵在校门外,拉开她书包,翻出了两本寒假作业,改了封皮上的名字,装模作样道了声谢,大摇大摆走进学校。
他想,开学第一天,她挺开心吧。课间路过她教室,他望见她趴在课桌上哭。
“别哭了,作业回来了!”
她寻声望去,班长拿起了窗台上的两本寒假作业,翻了翻,递给她,“谁给你作业放窗台儿上了,一页没少,名字也给改回来了,写得还挺工整。”
她笑了,他又见着她笑了。
怎么人长大了,胆儿变小了。
后来,她考上了文华一中。
他也进了文华,讲得好听叫借读,讲得难听些就是花钱买进去的。
她以前十的成绩进了实验班。
他也进了实验班,和她同班,倒数前十。
高二暑假的最后一天,接到他的电话,她以为他找她借暑假作业。他嗓音沙哑,说了一连串的话,匆匆挂断。她愣了许久,反应过来他带着些许犹豫的最后一句,握着电话手柄,号啕大哭。
“别总把事憋在心里,不开心的时候就冲着天喊两嗓子,别伤心难过,我爱看你笑。我食言了,不能陪你过生日了。照顾好自己,不要找我,也别等我,分手吧。”
他不敢说再见。
她再也没见到他。
他再没出现在学校,再没出现在缘来网吧,维多利亚,任何他去过的地方,任何她找过的地方,像人间蒸发。
他离开,她走进了萎靡颓唐,没有眼泪,没有声音,只有呼吸。
“你不是为了别人活,你是为你自己。”他们曾以为嗜他如命的少女会轻生。
她不会,她是个极惜命的人,她怕死,怕得要命。
九七年,她七岁,小学二年级。校门外一百米的巷口停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车窗漆黑,她经过的瞬间,车门忽得拉开,整个人被拽进车中,咬了一口还没吃到馅儿的肉包从小手中滚落在地,没人注意到。
恶徒拿小孩作要挟向父母索钱。
她怕极了恶徒手里的刀,比划不停的刀,仿佛下一秒银白利刃划破脸颊割断脖颈的刀。
活着真好。
零八年,她去了香港念书,不是她想考的大学。
她记得他说他在那儿有个家。
她不是天选的幸运儿,也不是奇迹的创造者,荒废了高三,没考上中大,她不意外,却也失望。
她周末和假期会出去玩,去不同的地方,去人多的街巷,憧憬在哪个转角会碰见他。
她不知道,如果他不想先出现,她永远也见不到。
整整一年,也没有遇见他。
她想,也许他不在香港,他早走出了自己的生活,如匆匆过客,只有自己还抓着不放。
他淡出了她的视线,安静地呆在终将模糊的那段记忆,呆在尘封的相册和扣上的相框里,缄默不语。
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空气,也思念在江城的风里呼吸。
未曾联系过她,却从未断了她的讯息,他知道她来找他了,他想牵着她漫步海滨长廊,就像当年江滩一样。
可他不能,他偏离了她的世界。
世人中了时光咒术,默不作声地在迷雾中穿行,埋首向前,偶尔回头看看,看从前的自己变得模糊又遥远。
他不再是从前,与她黑白两路,只得各走一边。
碰见她,从来不是偶然,他总喜欢出现在刚好能看到她又不被发现的地方。
游艇驶出码头,年轻学生开着船趴。
另一架游艇上,这位置他正好可以远远望见她,她总是要同别人不一样些,穿着长袖泳装戴着墨镜,裹得严严实实,他想是因为怕水的缘故,她怕水,也不善游泳。
他盯着那个方向看很久,拿起杯子饮了一口,再望向那边时,却见不到她身影,学生们停止了嬉戏,攀着围栏,俯身注视着水中。心尖被无形的力揪起,莫名惊惶,手失了力,杯子滑落,酒洒一地。
她被救生员抱起,见她缓缓站起身他松了一口气。
那一瞬间的屏息,因为害怕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他从出生起就一直在失去。
妈妈为了生下他难产而死,能感受到唯一的母爱就是自己的脉搏。
从记事起身边就只有外婆,扇着蒲扇驱赶蚊子哼着方言歌谣哄他入睡,剥出最光滑完整的水煮蛋送到他嘴边。皮尺比身量,剪子裁衣裳,中指戴顶针,脸上挂镜框,熟练地踩着缝纫机,是外婆最常做的事。
那个花裙子小女孩似预言家,一个自称他爹地的男人出现在他平淡无奇的生活里,也是九七年。
男人每隔几个月就会出现,每次现身都会带好多新奇时髦的玩意儿给他,也会给外婆好多钱。可外婆好像不怎么喜欢那个男人,先是怎也不收那人的钱,后来就算收了也从没动用过,全存了起来。
男人甚至买了新房子供祖孙俩住,老人在家属院住了一辈子,怎也不肯离开,男人说是为着方便孩子上学念书,老人便答应了。
男人带他吃大餐,陪他逛游乐园,给他买所有喜欢的玩具,帮他不及格的试卷签字,参加他的家长会,给他请最好的补习老师。
男人竭尽全力弥补。
小女孩骗了那群小孩却没有骗他,原来他真的有爸爸。
初三那年冬天的一个清晨,窗外的雪还在下,他赖着床等着外婆来叫他,许久,他在枕边摸索着手表望了一眼时间,清醒着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心想外婆竟也会睡过头。可他发现外婆不是睡过头了,是睡得很沉很沉,怎也叫不醒,甚至怎么摇晃也没反应,睡得忘记了呼吸,睡得再也醒不过来了。
座机铃声响了整整一天,他坐在床边哭了整整一天。
“跟爹地回香港好不好。”
“不好。”
江城的风里夹杂着外婆烧的饭的香气,这里有他所有的回忆,和他要守护的人。当年的小女孩似只勇敢的小狮子,而如今的她是刺猬,怯懦的刺猬。
高二暑假最后一天,他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八位数字的号码,是香港那边打来的,陌生的男声费力地讲着普通话,听得出在尽力标准自己的发音。他爹地出事了,很严重,他得去香港,今天会有人来接他。
“可能在这边留好久。”
“好久是多久?”
他犹豫着不声不响地离开还是同她告别,拨通了电话,想听她的声音,却没等她开口,这样算告别吗,他没说再见。
她同一个鬼佬走很近,甚至大二的交换项目也申请了那个英国人的学校。
零九年夏天,赤鱲角机场,离登机还有十五分钟,她坐在候机室闭目休息。睁开眼的一瞬,熟悉的身影晃过,没戴眼镜,视线模糊。
她习惯一身轻地上飞机,托运两件二十八寸的行李箱,只拎一只小小的手提包,安坐后第一件事就是系安全带。人们陆陆续续登机,她身旁的座位还是空的,她倚着窗,合上眼,睡着了。
起飞时的摩擦声扰醒了她,她发现自己身上盖了毯子。侧头看了看身旁座位的人,似乎也睡着了,熟悉的五官轮廓,她怎么可能不认得,她盯着看了好久,目光舍不得移开,还以为他早已成了无关紧要的人,心却这般奇怪地跳着,欣喜也悲伤。
“不要去找那个英国人。”声音缓而轻。
她别过头,不再看他,泪珠汇成河,在脸颊无声流淌,欣喜盖过了悲伤。
“躲猫猫好玩吗。”
年末圣诞假期,她回了香港,住进他家,一湾浅水,一处清幽宅邸。父亲在疗养院里躺着,诺大的宅子就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
那个面似狐狸的男人闯进了书房,拉开抽屉,是枪,金属外壳镀着银灰色,冷冰冰躺着,她尖叫出声,心里默数着第几秒子弹上膛。
是他的吗,不像玩具,他是警察吗,他为什么会有枪,她不知道。
她是那束光,照亮灰暗角落里的尘埃。
他想保护她,只让她干净纯粹的眼睛看见世间美好,他什么都不告诉她,三缄其口。
眼睛不能骗过心,心却可以欺瞒眼睛。她相信他,不再问,沉默不言。
不快乐,甜蜜变成了伤痛,争执,隔阂,渐行渐远。
那个陌生女人,在他身边。
“当年如何,我不知道。时过境迁,人都会变,他也绝非善类,你们的未来是未知,可你不该为了他放弃你的未来。”
烈酒,红唇,信封,相片,最老套的陷阱,当捕风捉影的流言变成真实画面,她失了理智,深陷其中。
误解,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留下,怯懦而悲伤的刺猬逃走了,悄无声息,在他回香港的前一晚,就像当年他离开江城一样,这下扯平了。
他一通接着一通电话打,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会无措,会害怕,他找了她所有会去的地方,打给她每一个朋友,最后,他拨通了她爸妈的电话。他回到江城,因为她,拗不过软磨硬泡,她爸爸讲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一零年六月,她从口岸离港,在宝安机场扔掉了他新送给她的iPhone 4,提早了一个月去到暑期义工的村庄。她没告诉任何人,怕父母担心,每隔两三天会去镇上的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两周,小村庄里的人朴实而善良,走在田埂上,田间劳作的人会同她挥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时钟指针停止了咔嗒声响,离开了城市的喧嚣与霓光,屋瓦之上有数不清的繁星和看不尽的夕阳,生活变得很慢。
顺着电话号码,查到一个滇西小镇,搭最近一班航班到了离小镇最近的城市,他住在镇上唯一的小旅馆,守着电话亭。
第三天,他还是站在电话亭不远处的小店门口,看着那些不同面孔拿起又挂下电话,她披着午后的暖阳走入了他视线,消融了心底的严霜,化作热泪湿润眼眶。她挂下电话的转身忽得被人抱住,她紧张地挣扎着,逐渐发觉是熟悉怀抱,抱得很紧,仿佛在害怕一放手她又会消失得无影踪。
她从未想过,他会来找她,他能找到她,在一个安静的边陲小镇,紧紧抱着她。
他踏着泥泞和孩子们嬉戏,拍着磨掉半截皮的球,她抱膝坐在教室外的台阶上,静静看着他,就像高一篮球赛她坐在场外看他打球一样。她想,人虽会变,但也许感情纯洁无暇,与当初一般无二,有些事,心照不宣。
九月,接连一周的阴雨之后天空放了晴,年轻学生约着去离岛徒步。
四号码头的轮渡是通往南丫的,她怕水,却很喜欢坐轮渡,最常坐往返尖沙和中环的天星小轮。
三两成团,傍晚码头集合清点人数,少了她。她是人群中最透明的那个,没有很要好朋友参加的活动,她总会被落下。
背后一记闷棍,昏了过去,再醒来时,蜷卧在冰凉的岩石上,手脚被绳索束缚着,岩壁之下是冰冷的海水,她回头,身后是握枪的恶徒。
“放了我吧,求求你,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刺猬害怕的时候会缩成一团,吧嗒吧嗒掉眼泪。
“唔系要钱,系要你命,你男人嚟咗,好死俾佢睇啦。”这声音,她认得,那只狐狸要复仇。
血色残阳映红了半边天,她被扔下岩壁的那瞬,近岸船舶上有个身影跃入水中,随即听见放枪的声音。
恐惧,坠落,沉溺,窒息。
他紧紧揽住她,向水面托起,忍着背后的灼痛,往岸边游,费尽气力。
“差佬啊!”
他看着满手猩红,以为她中了枪弹,后来才知道孩子没了,她怀了孕。
她安静地躺在病房里,睡得很沉,呼吸很轻,舍不得醒。
他安静地坐在病床边,摸摸她的额头的温度,用蘸水的棉签湿润她的嘴唇。
她没有等到睁开眼睛看看他,被爸妈带走了。
他再没资格留下她,见面不被允许,只能隔很远,悄悄地看她。
她睡了一个星期,醒来已不在香港,心里空落落的丢了什么东西。
相册多了数不清的空白页,手机少了从前拨最多的号码,所有人都知道她忘了他,除了她和他。
“她要是还想跟你在一起,她会找你,想方设法,我们拦不住的,可是她没有。那孩子是自己想通了,你成全她,也成全你自己。”
可她是周身的空气,抽了空气,要他怎么呼吸。
怕水怕到去不了海边坐不了船,她想不出为什么,梦里住满了前尘往事,醒来记不得一星半点。
在曼彻斯特念完三年大学,一五年的秋天,她结婚了,跟爸妈朋友的儿子。
在她三四岁时,爸爸辞掉了国企的工作,南下花都做生意,认识不少伙伴。
九七年,她休学半年,爸妈带她去了花都,换个环境散散心。周末的时候,几家人聚在一起,有很多小朋友和她玩,她不是年纪最小的,有个男孩比她小七天。家里的客厅是小孩儿们的地盘,茶几围了一转,蹲着坐着跪着地毯趴着茶几来回跑动,一点儿不安分,唯独她安静地窝在沙发里,胸前抱着她的毛绒小熊。孩子们的谈话有时你一句我一句哄作一团抢着开口,有时有一句没一句没什么特定内容,她不去接话,偶尔回答,沉默看着热闹。
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果真活得无声无息,畏手畏脚。
那个比她小七天的男孩很皮,使劲儿推别人刚拼好的乐高武装车砸下茶几,扯松小姐姐的麻花辫不还人家头绳。因为年纪最小,大人们总讲,“也不是故意的,你大一些,多让着弟弟。”
刺猬总是温顺,可你惹了它,它还是会咬人。
那个男孩爬上沙发去拽她手里的毛绒小熊,她松手递给男孩,转瞬就被扔在地上。
“你才三岁吗!”她心中不爽。
“怪物。”男孩小声囔囔。妈妈说过,不要惹那个抱小熊的小姐姐,还是没忍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扯她毛绒小熊的男孩儿,会成为怀抱她的大熊。
在曼彻斯特的医院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张陌生大男孩的脸。男孩在当地念大学,拥着一束康乃馨去探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只顽皮而笨拙的熊,身披彩虹,是陪她摘星揽月的朋友,是为她遮风挡雨的家人,简单而平淡,执著而天真,唯独不是爱人。
一六年的二月,他们回花都过年。
“为什么要走珠海去澳门?我们可以先去香港玩,买东西,然后从香港过澳门。”
“你不怕坐船啦?”
“那你去赌钱,我去购物,各走各路。”
“爸妈交代了不让你去香港,澳门一样可以买东西。”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撒钱下注的赌徒也许并不相信运气,却控制不住自己。她与男人约法三章,小赌怡情,权当游戏,见好就收,不可沉迷,久赌必输,五万为线。
她端了杯饮料,站在远处看着那只大笨熊,猜十有八九得输。果不其然,男人押庄出闲,押闲出庄,输了半数的筹码。
刚想上前看看那家伙输了多少,却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险些摔倒,好在那人稳稳扶住了她,手中的高脚杯洒了一半,毫不客气地湿了面前的西装。
她抬头,这人好面熟,心里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顿了几秒,“抱歉,弄脏了您的西服,清理费用我赔给您,或者,再赔您一套新的,您看可以吗?”
那人面色很僵,也没回答,只是脱下了外套,递给旁边的服务生,他看着她的眼睛,真的不像骗人,“之前不肯见我,现在装不认识。你走我不拦你,可你能不能别这么伤人。”
“我们认识吗?”她一头雾水也不想多事,她识得货,拿出了钱夹里所有澳币现金塞给他。
“不用你赔。”他把钱塞回她钱夹,看着她像个陌生人一样错身而过,朝别人走去,同别人说笑。
见她走来,男人自曝惨况,要她来押注。
“你押你的,我押我的。”
“为什么?”
“没为什么。”
“诶,你怎么押什么赢什么!运气这么好!”
“因为我跟你反着押的,傻子。”
百/家/乐输了钱,男人又去玩梭/哈,赌徒红了眼睛,全然忘了她的话。男人玩不过他,听见他讲要赌她,终于清醒了。
他上一次见到她,是在曼彻斯特大教堂,她穿着白色婚纱,手捧鲜花。
他让她的朋友帮忙带一句话,他想见她。
她的朋友凑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偏头望向他那边,失了笑容,隔着很远,视线冰冷,像在看空气。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湿冷的风带走了他所有的执著和倔强。
生活本平平淡淡,闯进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猝不及防。
她留在了花都。空空的房子,二十年前的陈设,些许变化,零星印象,它曾经充斥着欢声笑语,嬉闹的孩子们长大了。
男人回到了曼城。赌局上的筹码从来不是身边的新娘,输掉也无所谓。可最后还是输了她,输给一个躲在她梦里的陌生人,就输掉吧。
他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陌生人的身份,干净得像张白纸,隐去了所有的甜蜜和痛苦。
也许那场梦永远醒不来,也许明天就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