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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失宠(五):陆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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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愣住了。
林宣自己也愣住了。
孙承额头微微冒汗,小心翼翼地说:“陛下,刚才您也看到了,皇后娘娘她已经歇息。再叫她过来——不太好吧?”
林宣点点头,觉得他言之有理:“嗯,你说的对,那我自己过去就好。”
孙承一时无言。看来他是挡不住陛下了。
只是...为了皇后娘娘凤体着想,他一咬牙,再度劝道:“陛下,娘娘正怀着龙胎,又染了风寒,身子薄,恐怕伺候不好皇上…”他暗示得已经够明显的了吧?皇上应该不是不怜香惜玉之人。
没成想,反倒被林宣用奇怪的眼神瞧了他一眼。林宣:“废话,皇后都那样了朕怎么会让她伺候?晚上过去,自然朕会多照顾她。”
孙承:“……奴才这就去传人通知皇后娘娘。”
“不必了。”林宣抬起右手往下压了压:“皇后睡了,朕悄悄过去就是了。不要打扰到她。”
于是不久后,孙承便目送着堂堂大乾皇帝林宣,做贼似地溜进了皇后的寝殿。
看着林宣颇有些滑稽的背影,孙承一时心头有些感慨,却又感慨不出什么。
他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时,林宣还是太子,刚刚以盛大婚礼迎娶太子妃陆采漪。
林宣习惯四更天时就起床练武。她们刚同房那会儿,她便总是如现在这般蹑手蹑脚溜出寝居,生怕吵到还在睡梦中的陆采漪。
然而一晃便是几年过去了啊…孙承抬头仰望天空。
今夜月明星稀,皇宫之中一片宁静。
尽管林宣脚步放得很轻,也还是被守在帐外昏昏欲睡的宫女灵儿听见了。她刚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便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刚要惊叫出声,林宣便眼疾手快地捂住她嘴巴。她紧张地朝帐子里瞅了眼,确认没吵醒陆采漪才放下心来。她没注意灵儿涨得通红的脸蛋,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嘘,莫出声!朕来陪皇后,你去门外候着吧。”
灵儿听后,不知为何有些黯然,但还是听话地出去了。
林宣走进床帐,陆采漪侧卧在床,瑟缩着的姿势,仿佛在睡梦中也缺乏安全感。林宣站在原地,心疼地注视了会儿,随后深吸一口气,掀开一角被子,小心翼翼地躺了进去。
边行动,她边心里默念洗脑:我们是合法妻妻,我们是合法妻妻......
然而即使动作再轻,浅眠的陆采漪还是微微有些苏醒的迹象。她不舒服地嘤咛一声,当她感知到自己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时,便惊得瞬间身体僵住。
林宣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安抚道:“别怕,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采漪的身子陡然放松了,却在下一秒又警惕了起来。
黑暗中,陆采漪睁开眼睛,并未转身,说道:“陛下,臣妾有孕,身体不便.....”
啊,被误会了。林宣有些尴尬。
她和陆采漪相背而睡,林宣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任何过分的事情。我…我只是想睡在你身边。”
她用的主语始终是“我”,而非“朕”。
等了许久,也没等来陆采漪的回答,林宣只是感觉她身子不再那么僵硬了。
她微微松了口气。正欲安睡,却闻到一阵奇异且温润的香气。那香气的来源,毫无疑问,正是她身后的女人。
太好闻了。睡意昏沉间,她下意识地贪婪吸了好几口。在这令人心旷神怡的幽香中,倦意慢慢聚拢,意识渐渐模糊溃散。
夜半,林宣无意识地翻身朝上,那股魂牵梦绕的香气更加浓郁靠近。
她本能地想要找寻、靠近那香味的来源,于是一点一点、迷迷糊糊地贴近陆采漪,直至将那香气彻底圈进怀中。
一夜好眠。
翌日早晨,因原主身体习惯早起,林宣一大早便醒了。
还没睁开眼,她便模模糊糊感受到自己怀里似圈着什么,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人彻底清醒。
一睁眼,眼前是如瀑的黑色长发,还有那缕缠|绵在梦中的幽香。她脸一红,暗骂自己睡觉不老实,干出这等轻薄之事。幸亏陆采漪还没醒,要不然她得怎么看她?
系统听到她的心声,感到一阵无语,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拜托?陆采漪现在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抱一下不是很正常?收收你这初恋纯情思维好不好??”
林宣一愣,“哦,她现在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所以你能不能学学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稍微有点事业心??”007继续咬牙切齿苦口婆心中:“一日之计在于晨,麻利做任务去!”
他真的是失策啊,原本还担心宿主这种恋爱小白会不会一心事业误了正事,现在他倒要担心她会不会太过沉溺美人乡!
林宣倒是一脸正直:“放心,我分得清轻重缓急,任务自然不会落下。”
说罢,她虽然微微不舍,但还是松开了怀抱,小心翼翼移开臂膀。她半撑起身子,静静欣赏着陆采漪美丽的侧颜。肤若凝脂,朱唇圆润,睫毛挺翘,虽粉黛未施,却清丽脱俗,静卧床榻,显得安静乖巧。
有这等容貌,又才情非凡,又怎叫人能不痴迷呢?林宣想起了宁王,他上一世甘愿冒生命危险渡陆采漪出宫,与原主的行径对比,称得上用情挺深。
林宣悄悄起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给陆采漪盖好被子。
当她一脚踏出寝殿,便看见蹲在一边靠着墙柱打瞌睡的灵儿。听见她的步伐,灵儿立刻清醒,站起来行礼:“啊,陛下醒了。”
林宣有些诧异。她让她在门外候着,她就这样候了一晚上?
“你一晚上都在这儿候着?”
“是。陛下吩咐过的,奴婢不敢怠慢。”灵儿认真地说。虽然按照规矩,侍女侍候到下半夜便可换班回房歇息。但她还存了一点私心,想着若在外候着,说不定能有机会伺候陛下更衣。
林宣微微有些自责,她还没完全适应皇帝思维,叫这么一个漂亮小姑娘干守了一夜,她也于心不忍。
便道:“你下去歇息吧,今天白天都可不用当班,别人问起,就说是朕说的。”
此时,候着的小太监们也已通知总管孙承皇上起了的消息。孙承带着一班宫女太监急匆匆赶到,各个手上都捧着洗漱用具。
灵儿自知没戏,便答应了一声,退下了。
孙承在一旁眼光毒辣,立刻就看明白了这个小宫女抱了什么心思,但没言语。
林宣被迎至中殿洗漱更衣,她张开双臂任由下人们为她梳妆打理。三日一朝,今天不是上朝日,不必着正式的皇帝冠冕,她便选了一套黑白素色绣龙长衫。
“陛下今日上午安排是否照常?”孙承躬身问道。
原主作息规律,一丝不苟。按照平常,便是上午到御书房学习,下午批改奏折,傍晚练武,睡前再批奏折。
林宣想了想,道:“不。今早,我们去大狱一趟。”
孙承一惊:“不知陛下去大狱所为何事?”
林宣微微一笑:“探亲。”
大狱位于京城北郊,关押朝廷命犯之地,进去之人无不是戴罪死囚之身。
大狱丞夏之礼今天格外的恐慌。
一大清早,他还搂着新娶的小妾在梦中快乐似神仙,便有官差急急来报,说宫中有消息传出,皇上今早要来大狱视察!
这巨大的消息瞬间把他砸醒,早饭都没吃便一阵风似地赶到大狱,抢着时间让下属将大狱署里里外外打扫一番,再对着镜子快速认真地修理了下自己的仪容,皇上便到了。
别看大狱丞司掌偌大监狱,按官阶排却只是个八品末流小官,在京官中压根儿都排不上号。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够亲瞻圣颜,夏之礼想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可千万不能放过。
他五十出头了,这年纪很难再往高走,能不能搏一把气运,就看今天!
“皇上驾到——”
夏之礼带领着一干低级官属,朝林宣的车驾叩拜:“大狱丞夏之礼叩见陛下,恭迎圣安——”
林宣下了轿子,淡淡道:“爱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夏之礼站了起来,从见到林宣的第一秒钟开始便使出吃奶的劲儿拍马屁:“陛下勤劳爱民,体恤官属,御驾光临,微臣感激涕零。陛下如此仁爱圣明,我大乾必将繁荣昌盛,国运亨通!”
林宣尴尬地笑了笑,佩服夏之礼说这么长一段绕口话竟然能不打结。
夏之礼垂着脑袋,时不时向上瞟着林宣的神色。这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的女帝。不愧是九五至尊,虽是女身,但却是女子中少有的英气,举手投足间亦显出贵气非凡。
孙承看出皇帝不想搭话,便接话道:“夏狱丞,陛下想去大狱里看看,请带路吧。”
夏之礼闻言,脸却霎时白了:“陛下…这这这,这大狱肮脏阴湿,邪气横生,里面皆是朝廷命犯,不知悔改,恐冲撞陛下龙体。微臣建议,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林宣皱眉,说道:“不去大狱,朕来这里作何?带路便是,朕都没担心,你担心什么。”
这夏之礼一副谄媚油腻之相,见面就拍马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圣命难违,又怕招致皇帝厌恶,夏之礼只好顺从带路。
经过重重高门守卫,夏之礼边走边向林宣介绍:“大狱共有六道关卡,每道各有二十名禁军守卫。狱中共关押囚犯一百一十二名,其中死囚九十三名。全狱共有两百名禁军轮班镇守。大狱虽比不得由陛下的司龙卫管辖镇守的诏狱那般严密,但里头关着的囚犯也必是插翅难逃!”
大狱是国家公狱,而诏狱,纯粹是大乾皇帝的私狱。私狱由司龙卫把守,司龙卫都是一顶三的个中好手,防守力量比起大狱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宣点头,一路边走边打量,防备确实严密,没有明显疏漏之处。
牢房主体是一栋只有两层的椭圆形建筑,中间镂空,是一片沙地,表现好的囚犯可偶尔奖励在这里放风。
林宣问道:“陆氏兄弟关押何处?带朕前去。”
夏之礼愣住了,紧张地咽口水。他这才弄懂了皇帝突然视察的真正原因!
他低头,战战兢兢道:“陛下随臣来...陆氏兄弟…在地下室关押着。”
大狱的地下室,审问用刑场所,还有个用途是教训不听话的犯人。
地下室里格外阴冷,随从而来的太监们都冷得打颤。林宣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这不仅仅是缺乏阳光所致,更重要的——她眯起了眼睛,眼中微微燃烧起怒火——这里应该倒下过不少冤魂。
一排排令人望而生畏的刑具赫然陈设,器具上不乏沾着黑色血污与腐烂肉块。
空气中充斥着汗水、血气、腐肉混合的腥臭。
孙承忙给林宣递上喷了香水的帕子,却被她拒绝了:“不必。”林宣音调冷淡。
七拐八拐后,夏之礼将一行人带到一处紧锁的牢房门前,停下了脚步:“陛下,这里便关押着陆氏三个罪人了。”
林宣眸子里泛着寒光,觑了夏之礼一眼,冷冷开口:“夏狱丞,可否告诉朕,为何他们三人不与其他犯人一样关在上面,而是单独关在了这里?”
夏之礼额头冷汗迭出,支支吾吾地回答:“这…他们...他们三人不服管教,按狱中法律,便…便带到这里稍加惩戒…”
“按狱中法律?”林宣冷笑一声,就让夏之礼害怕得颤抖起来。她懒得和他废话,说:“把门打开。”
拿钥匙的小厮解开重锁,将门一推,窄窄的牢门大开。
孙承只往里头瞧了一眼,便迅速移开了目光。身后随侍也都不敢往里看。只有林宣目不斜视,只是身侧的拳头攥得很紧。
狭窄的牢房,拥挤着三个浑身伤痕的男人。空气极不流通,门一打开,一股比外面更令人恶心想吐的恶臭涌出,激得外面的人各个手掩口鼻,疯狂咳嗽。
这三个身着破烂囚衣的犯人蓬头垢面,囚衣上血痕斑斑,三个人身上都有皮开肉绽之处,尤其是其中仰躺着的一人,不仅浑身是血,左手手臂竟是白骨森森!
门开了,本在昏睡的三人被突然吵醒。他们的目光集中向牢门,却看见平日里那威风八面狐假虎威的夏之礼卑躬屈膝,而他跪着的正是——
新帝林宣!
孙承清清嗓子,正准备喊:“皇——”就被林宣阻止了。
他有些不解,只能疑惑地瞧着林宣晦暗不明的侧颜。
牢房中三人俱震惊不已,反应过来后却是心思各异。
仰躺在干草堆上,伤得见骨的那人重重冷哼了一声,表明了态度。
其余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其中衣衫稍微整齐一些的,勉强站了起来,对着林宣做了一辑,不卑不亢道:“罪臣陆云尚,代臣兄陆云泽与臣弟陆云复,拜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