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完全死亡》伍子安

2、夜晚，不眠，杀人犯

　　“上原老师，你应该准备睡了吧？”北川琉生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后又放下，随手抽出桌头杂乱资料中的一张纸，一边细细地看着，一边这样问道。

　　这边刚刚熄了灯，闭着眼摸索着上了床的渡边迟答道：“我正准备睡，北川君还不睡吗？”

　　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夜晚的开始才是男人的浪漫，除了迟桑这样的乖孩子，其他人应该都还醒着哦？”明明是磁性低哑的男声，却硬生生让人听出轻佻的味道，不禁让人感慨这是要跟多少女孩子聊天后，才能这样自然地用这种语气同别人聊天啊。

　　“新书的话迟桑有打算了吗？这次的加卖结束后要趁热打铁才好，出版社这边希望你尽快出下一本书的简介，他们打算尽早发出去做营销。”

　　“说实话，关于下一本书我已经有了想法，并且试写了几章。”

　　“哦，真意外啊，一向爱拖稿的迟桑竟然会这么积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这是渡边同这位编辑的第三次对话，第一次是刚被接手的时候，第二次是通知他去领奖的时候。总的来说，他同这位编辑的实际交流少得可怜，可这样短暂的接触下，渡边迟对北川的看法却是一变再变，从新手编辑到冷漠再到……这幅熟稔的模样，不管怎么说，能让交流继续下去就好，他对于这位交流对象私底下做着什么行当并不关心。

　　“读者们十分热情，加上近日灵感迸发，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这才第二天吧？迟桑才国中吧，这样的年纪要注意身体才好啊，不然老了之后很吃亏的哟？”

　　“琉生君更要好好珍惜身体才是，熬夜是秃头的催化剂，临近中年的话更需要在意。”虽然房间里只有渡边一个人，虽然没有开灯、窗帘紧闭的房间里的光线无比昏暗，虽然同他对话的人并没有在他对面，他仍露出了一个讨好样的笑容。

　　熟识渡边的人知道，这是他的天性使然，他无论同谁用什么样的方式聊天，总会配合地做出与谈话内容相符的表情。当然啦，他并没有那样的熟人。

　　“哎呀呀，我可真不像样，作为成年人竟然被一个孩子训啦，不过这也没办法吧，谁让渡边桑总是一副很成熟的样子呢。”那边的男人自问自答道，最后还笑了出来。

　　对于社交困难的渡边迟来说，这样的交流实在非常成功，这都是北川的功劳，他真的很擅长聊天。

　　“那么就这样啦……晚安，迟桑。”北川琉生眯着眼，笑着结束了通话。与渡边迟的笑不同，他唇角的微笑真心实意，是那种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兴趣盎然的笑。

　　躺在床上，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毫无焦距地望着天花板。渡边复盘着刚刚同北川琉生的对话。他刚刚好像不小心说漏嘴了吧，北川估计发现不对劲了。

　　不过渡边并不是很在意，发现了又会怎么样呢，来杀了他吗，这位只杀少女的连续杀人魔会来杀了他吗？当然不会，啊啊…这么一想，事情瞬间变得无聊了起来。

　　今天也是十足失败的一天啊，但樱花很美，为了樱花也要努力再多活一年。渡边有些自暴自弃地这么想到。

　　在这样的情况下渡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友人，在那个阴沉沉的，凉风呼啸的秋日傍晚，那个家伙却只穿了一件外衣便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我刚刚拿着绳子准备上吊去，路上遇见了秋子，她送了一件和服给我。”

　　“是吗。”渡边笑容依旧，但语气冷淡，“看起来很暖和的样子。”是套鼠灰色的深色和服，不得不说秋子的眼光很好，这套衣服与主人的气质很搭。

　　“真是漂亮的衣服啊，让人实在很想穿它一次。”答话的少年并不在意友人冷淡的语气。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再穿和服有些不合时宜吧，再说……上吊呢？”渡边颇有些不识趣地问道。

　　“啊……是啊。”友人的眼里闪着光，他像个孩子一样开朗地笑着，“那就等到明年夏天结束后吧。”

　　渡边猛然从回忆中醒神，颓丧地闭上眼睛，左手摸索着拉开抽屉，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灵巧地取出了特地摆在最里面的药瓶。

　　小小的白色瓶子被他举过头顶，艰难地识别出ESTAZOLAM的字样。维持了这样的动作不知道过了多久，渡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沉默着将手垂向一边，药瓶顺势滚下，一下子没了踪影。

　　他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再想，仍凭自己摔进一片黑色的沉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