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龙》花木深

2、洗个龙吧

　　室外的雷雨交加，大雨仿佛要把世界重新冲刷，坚实的墙壁恪尽职守地隔开湿冷，隔绝着雷雨的咆哮。暖光灯照在二十五平米的奶茶色调客厅，智能音箱闪烁着红色呼吸灯，旁边的卫生间里，吹风机的噪音戛然而止，轻轻的舀水声时不时传来。
　　沈久的家离研究所很近，通勤很便捷，也是碰巧，这栋楼在她博士读完的那一年完工了，格局地段都很合即将进研究所工作的沈久，免了沈久上下班奔波之苦。
　　华灼关掉了吹风机，对着镜子摸了摸干燥的长发，眼底一片愁色。他看向镜子里给龙洗澡的沈久，最终叹了口气。
　　“久久，你真的不能把这条龙留在居民楼里。”
　　沈久汲着拖鞋，没停下给盆里的龙洗澡的动作。“啊，可它看上去真的好乖。”
　　“这场雷劫应该就是针对那只蝙蝠和这条龙的，你忘了他们在金店的破坏了吗？现在的乖只是它被雷劈成这样了，过段时间他恢复了，就不会是这样的了。”
　　“我也不会忘了是它救了我啊，如果不是它，我这会儿估计就上社会新闻了吧。”沈久顿了顿，皱眉问华灼，“说起来，那个地方真的不用做善后工作吗？它才是最可能上社会新闻的那个吧！”
　　沈久把龙拎起来，抖了抖水，把它放在干燥的毛巾里擦了擦。华灼看着她像照顾自家金毛一样娴熟的动作，迟疑着还是向她解释了。
　　“我已经通知给事务局了，这种雷劫其实过个一两年就会有一次，只不过这次声势浩大而已。”华灼解释，“一般情况下会和气象局共同定义为极端天气，然后各种损毁情况都可以给报销的。”
　　“至于电子设备……这些家伙初来人间，无法掌握自身能量的释放，一经出现就会因为自身的电磁波屏蔽掉几乎所有的人间电子设备。瞧刚进门时你家的小奈同学哑的说不出话来，那就是这只昏迷状态的龙仍然在释放高强度电磁波了。”
　　沈久点头，补充道，“也就是说，我们一路上都没有设备拍摄到它的样子。”
　　“至于路人观测，”华灼看着沈久家八个月大的金毛藏在墙角瑟瑟发抖，“其实很少有人可以看清，他们的速度都很快。”
　　沈久不置可否，把龙抱到了床上，摸了摸龙两侧的鳞片，试图感受它鳞下的生命力。她洗龙时像检查自家狗狗一样把龙检查了一遍，没检查出龙是公是母，也不知道龙怎么看公母。此刻也颇觉得刚刚自己翻来覆去检查的样子不合适，如果龙是高智生物，知道了恐怕是会羞恼。

　　正尴尬间，却听见华灼走进卧室，神色纠结地跟她说：“久久，事务局那边说……”
　　“先让这条龙待在你家，随后事务局会亲自来找你和龙。”

　　送走了华灼，家里突然变得安静了好多，电视机下的智能音箱艰难的闪灯，呼吸灯断断续续，一副接触不良的样子。沈久先是捞过了阳台墙角的小金毛，八个月大的小金毛在她怀里发出奸细稚嫩的低叫，把爪子搭在她肩上不敢看卧室。
　　“来来，你很怕这只龙吗？”沈久揉着怀里软乎乎的狗狗，安抚性的拍了拍它的背。
　　外面的雨声也变大了，间或夹杂着一些雷声，却也不像是今天白天时那样毁天灭地。沈久试探性的叫了叫智能音箱。
　　“小奈同学？”
　　“@%￥*&在。”
　　被电磁干扰的声音颇有些滑稽，回响在房里，沈久半蹲的地方刚好可以看到安卧床上的金色生物，它身形微微起伏，正睡得香。
　　沈久这才意识到，自己家里来了条龙。

　　夜里雨小了下去，卧室客厅一片静谧，金毛来来最终还是没敢像平时那样跑到主人床上睡觉，选择缩在买回来就被闲置到阳台的棉绒狗窝里睡觉。忽然，来来的眼睛倏然睁开。
　　客厅里电视机显示屏闪了闪白光，继而又黑了下去。反复几次后电视机跳屏不已，自动开了。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场音乐会，因为没有声音，诡异的像是一部默片。维也纳大厅里黑压压的都是穿黑白燕尾服的人，被指挥牵引着拉动手中的乐器，动作整齐划一就像是提线木偶；舞台上浓妆的女歌唱家表情夸张，上肢舞动，张圆了嘴歌唱却像是在求救。
　　客厅茶几上放着超市塑料袋，沙沙发出被人折叠一般的响声。
　　金毛把自己缩成一团，头埋在肚窝里不敢看外界的异动，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快抖得掉出那个可怜的狗窝。
　　卧室里，两颗夜明珠一般的眼珠亮的如同迸出火光，那如蛇一般的生物在被中盘卧一圈，探出头来。无辜的人类女孩仍在熟睡，几根头发因为静电飘了起来。
　　龙没有对沈久下手，它飞出了被子，趴在卧室的窗户上向外看。沈久家在十五层，从卧室的窗向外看去，能看见这个繁华的城市霓虹闪烁，街上路灯明亮，车流如织宛如星河。龙似乎是对猎物跑掉心有不甘，不耐的甩了几下尾巴，喉间发出低啸。
　　家里的电灯一闪一闪，不堪重负地发出滋滋电流紊乱声。窗外雷声又高了起来，远方天际闪过一道灭世般的紫电，几乎要劈开黑夜。雷声隆隆炸响，龙心有恼怒，眼中火光更胜，呲牙怒目。
　　它也发现了，只要它把龙威压制在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水平下，天道雷劫就不会打到它身上。
　　身后传来被子窸窣声，龙以为那人类女孩醒了，可它还没想好该如何去对待这个把它带回家的人类。龙回头望去，却发现是沈久翻了个身，把自己蜷缩起来了。
　　龙听见沈久在低低的哭，仿佛还在说什么话。龙游过去，它夜视极好，沈久脸泛着不自然的红，仿佛是梦见了什么，哭的颇为上心，泪珠密密从眼角滑落，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别了……真的很痛……”
　　“不久……”
　　“救救我……”
　　龙大惊，极为好奇的端详起这个人类女孩，对那像下雨一般的泪水惊慌失措，沈久的求救和呼唤非常有感染力，龙在那颤颤的哭音里意识到这个女孩曾经可能遭受过什么痛苦。
　　它隐约知道人类体温过高是会死的，它稍微变大了些体型，穿过沈久脆弱的脖颈和膝盖，盘旋着把人围了起来，然后轻轻释放了一点龙威。少倾，沈久不哭了，搂住龙静静地睡了过去。
　　窗外雷声又小下来了，龙感受着身上女孩的身体健康，只感觉到奇怪。按理说它是第一次来人间，这里的官话他怎么会听懂呢？女孩刚刚在求救的内容是什么呢？
　　客厅的电视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安宁一片。

　　沈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没有在床上看见龙，吓了一大跳，睡衣散乱着跑出了卧室，却见龙盘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正在静音放映着新闻。
　　龙见她醒了，分给她一个眼神，嘴角的龙须抬了抬以示早安，随后电视机有了声音，主持人沉着的声音传了出来。
　　沈久惊呆了，不止是震惊于龙得心应手的凭空操作电视机，更是震惊醒着的龙有着别样的生机。
　　沈久光着脚，扶着墙，喃喃地对窝在沙发里的生物说：
　　“你好啊，我叫沈久……”
　　沙发里的生物颇有些拘谨的动了动，然后开口了：
　　“恩，你好。”
　　沈久愣住了。这新奇的经历让她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龙开口说了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这体验简直像听见自家金毛开口要狗粮一样让人震惊。
　　而且是男音！是很清亮的男中音！沈久多少是有一些声控的，这样的声音简直就是月老专门照着她的喜好塞给她的红线！
　　沈久有些激动，又有些害羞，忽然懂了网上那些放飞自由的网友为什么说“看见他，我俩的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丝毫不夸张！沈久东想西想，扶在墙上的手蜷了蜷，忽然又想到昨晚帮龙洗澡时没有找到他的……
　　沈久迟疑片刻，看着听新闻的龙说，“没有想到你会说普通话，还说的很好。”
　　“谢谢你昨天救了坠楼的我，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沈久看着龙，看着它的反应揣摩它的脾气。却见龙歪歪头，终于看向了自己。
　　“我昨天救了你？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

　　龙：我不记得，但救你是我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