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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6 ...

  •   他病了。

      他觉得累,身体也很重,四肢连着骨缝里都又酸又痛。头脑也总是昏胀不堪,时不时出现的幻听让他分不清昏梦和现实。

      他勉强站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与这脸色鬼一样的惨白,瘦得吓人的镜里人对视着。

      镜里人面无表情,看上去就像一抹苍白的幽魂。

      他无法睡眠,无法继续呆在家里,更不敢待在北京,待在那个令他窒息的屋里。所以他只能继续走,继续去找另一个有过纪繁星的地方。

      他回到了三冲村,回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小破村庄,坐在了纪繁星曾经最爱逗留的坡顶上。

      他像想象里的纪繁星一样向四下望去。

      月亮升到半空中,黯淡的月光过于凄艳清绝,照亮了田地,照亮了河水。

      河有些远,河面上的月光灰蒙蒙的,一团团月光簇在一起,如同影子似的。

      很美,也很孤独。坐在这里的纪繁星也曾这样孤独吗?

      他坐不了太久,他受不了舒适、享受、安稳,他只要颠簸、流亡、力尽。

      他便沿着那条河缓步走。

      【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点了烟,抽了一口,继续走。

      【他不会再回来了。】

      永远有那样的声音在耳边低语,怎么挥也挥不去。

      他往前走。

      走到全身脱力。

      走到幻觉出现。

      他对那个虚虚的影子说:“哥哥,是我错了。你不是灾星,我才是。你看,”他摊开手,手里什么也没有:“所有的人都走了。”

      若隐若无的身影似真似假,他并不去验证,只继续说:“你也走了,只剩下我了。”

      “你为什么要爱我?我从来都不懂怎么去爱你,这么多年我只学会了伤害你,让你痛苦。”

      我一点都不聪明,我不懂如何爱一个人,我从未给过纪繁星幸福,我给过他的只有痛苦。

      那应该怎样去爱你,你才会觉得幸福,才会不那么痛苦?

      哥哥,你醒一醒,教教我好不好?

      他想着想着,觉得透不过气来,像被人捂住了嘴鼻。

      他张开嘴,大口呼吸,吸进去的空气凉透心脏,他低吟着那首哥哥最爱的诗。

      他说:“春天来了,我去小溪边砸冰,把春天砸的头破血流,直淌眼泪。

      到了花开的时候,它就把那些事儿忘了,真正原谅了我。”

      他把同样一首诗反反复复地念,反反复复地念。

      他席地而睡,以天为被,地为床,哥哥为梦。

      梦里纪繁星又来见他了,似乎从不曾不恨他一样,夜夜入梦。

      他把跌倒的幼小的他扶起来,替他擦干了眼泪,弯起唇角对他说:“弟弟,不疼。”

      “弟弟,不哭。”

      哥哥,如果我们都懂爱,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伤害。

      对不起,我竟然不懂如何去爱你。

      回去的路在哪里?

      可以去见你的路在哪里?

      他苦苦追寻这样的答案,所以当他重新将那白色的瓷罐抱进怀里的时候,他放松了。

      糊满湿土的双手将方向盘握得很紧,胸口卧着他的爱,他真的没想做蠢事,他只想带着他的纪繁星回家。

      所以当在马路上与对面极速驶来的车狠狠撞上时,他不觉得疼,毫不在乎死神正在他身边徘徊。

      他只顾着断断续续地读那首诗,重复着最后一句话:“到了花开的时候,它就把那些事儿忘了,真正原谅了我。”

      到了花开的时候,它就把那些事儿忘了。

      虽然春天还很远,但是好说话的、温柔的哥哥一定也原谅了他。

      眼前一片血色,意识逐渐远了。他曾听人说过,人在死前能看到此生最爱的人,他期待地闭上眼。

      啊,是哥哥啊。

      哥哥看着我,我看着哥哥。

      他小小的,手也小小的,他朝我伸出手,张开掌心,掌心里有一只圆滚滚的鸡蛋。

      他的脸上满是欢喜:“阳阳,小花生了鸡蛋,给你吃。”

      我接过了鸡蛋,剥了皮,并没有直接吃下,而是分成了两半,把一半分给他。

      他便欢天喜地地接过,对我露出这世上最美的笑容。

      哥哥,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真的会用尽所有,从最开始就拼命去爱你。守着你,赖着你,如你爱我一样爱你。

      谁说爱情只有一种形态?

      怜悯是爱,依赖也是爱。

      星星存在的意义是为了点缀星空,而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与你相爱。
      ———————————————————
      唐易疏在赶回国内飞机落地的第一时间便去医院狠狠赏了唐泽阳一个巴掌,力道之大直接把他的嘴角抽出了血。

      头上还包着绷带的唐泽阳木着脸任由他打,唐易疏见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怒道:“你疯了!深夜跑去山上挖坟?过度疲劳还敢超速飙车,你是嫌命太大?还是唐家的脸不够你丢?”

      “我只是……带他回家。”

      “放屁!”

      “我带他回家……他没有钱,没有家,没有朋友,只有我,只有我……我要带他走,我带他回家。”

      他的眼睛充血,双眼呆滞,眼里似乎有一片灰色的绒絮,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唐易疏终于发现了唐泽阳的不对劲,他伸手捏了捏紧皱的眉头,低叹道:“今年真是流年不利。”

      正这时,门被轻轻敲响了。

      “进来。”

      “唐总。”

      “嗯。”

      “与小唐总相撞的那位伤者已经清醒了,肋骨断裂两根,胳膊也骨折了,内脏似乎也有震伤,伤势比小唐总严重很多,不过好在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对方好像是严家的长子……”是不能轻易私了的对象。

      “严家长子?你是说严程礼?”唐易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的,不过这次事故不完全是小唐总的责任,对方是醉驾,也有责任。”

      “先过去看看。”唐易疏掂量了一番严家在X城的份量,最后决定亲自去一趟。他转头给了唐泽阳一个警告的眼神:“你给我老实呆着,哪都不准去。”随后又对助理说:“给我盯着他。”

      “是,唐总。”

      唐泽阳还是那副神魂分离的模样,仿佛唐易疏的话都被他屏蔽了,没人知道现在的他在想些什么。

      单人病房外。

      “哥,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了?”

      “我求你了!你这样……你这样下去我该怎么办?爸妈该怎么办?还有小远……你把我们都忘了吗?啊?哥!你忘了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这他妈才多久啊,你又变成了这样!”

      “哥!你说话啊,你能不能不要再惩罚自己了?你能不能放过自己?”

      病房门的隔音不太好,唐易疏把这些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病房里迟迟没有人回答,只有说话人的哭喘声。

      唐易疏明白这不是个敲门的好时机。

      又过了一会,说话人似乎平静了些,又说道:“哥,答应我,忘了他,忘了阿玖,然后原谅自己,像你之前答应我的那样……好好活着。好吗?我陪你一起,我再也不出去玩了,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学习做生意,我帮你……”

      话却被打断了。

      “我只是没有想过一辈子这么长。”

      我没想到我的一辈子会这么漫长,漫长到我怎么坚持也坚持不到离去的那天,如何渴望也渴望不到那双来接我的双手。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严程明却无法控制地猛地转身,狠狠擦去一下子掉下的泪。

      他知道,他的哥哥,那个曾经的天之骄子,曾经仿佛无所不能,永远像大树一样为他遮挡风雨的亲哥哥是真的到了极限。

      他虽还活着,却只剩一副空荡荡的躯壳。

      也许,离真正的分别也不会太远了。他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听到这里,门外的唐易疏不再犹豫,转身离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唐泽阳的虐心时刻结束,明天剧情继续。错字有时间改~
    感谢在2020-12-10 15:46:29~2021-03-29 21:2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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