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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5 ...

  •   6月7日,高考第一天。

      全国青少年参加的第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这一天的前一晚是唐泽阳的生日,但他与纪繁星心照不宣,都没有提起过生日这件事。

      这是第一个纪繁星陪在身边,却没有为他庆生的生日。

      他们都知道,明天有一场重要的仗要打。

      他们都害怕乐极生悲。

      所以他们都隐忍着、等待着、期盼着。

      高考往往不难,也算不上简单。出题人总想过滤掉部分在学业上差的太远的学生,让大部分学生上岸,却又想在中上流的学生中分出层次来。

      优胜劣汰,和自然竞争的法则极其相似。

      最好的学生拿到最好的资源,再没有比这更公平的战场了。

      这是无数原生家庭不够好的孩子人生的第一个弯道。

      超的好,换一手牌重新打。

      超的差,只能继续等待下一次换牌的机会。只是这机会能不能来,什么时候来,却是天意难测。

      所以纪繁星才会很紧张。

      其实他从一周前就开始有些不舒服,胃部间断的痉挛带来的疼痛总是忽然袭来,忍耐一会后又消失无踪,反反复复折腾到了今天。

      他强忍着疼,站在阳光下等唐泽阳,等这一阵疼过去后,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

      这是最后一场考试了。

      学生一个接一个出来了,挤在一起的家长们开始沸腾起来。人声鼎沸中,纪繁星左右张望,心里盼着唐泽阳能带着微笑或轻松的表情出来。

      唐泽阳被分到了历史久远的一所中学参加考试,他站在人堆里,眼睛不曾离开这所中学陈旧的大铁门。阳光照耀在铁门上为它刷上了一层金漆,铁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淌着金色的光芒,看久了便有些晃眼。

      唐泽阳拎着考试袋从大门走出来,纪繁星一眼就发现了他。他拼命朝他挥手,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喊他:“泽阳!”

      “泽阳!”

      唐泽阳听到有人喊他,停下脚步确认了方向,头一偏就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人从无数人流中穿过,他不够灵活,因逆行被不断朝外涌动的人群推搡着,就像一只在顺着洋流涌动的鱼群中反向而流的鱼一样。

      有些吃力。

      有些无助。

      几乎进三步退一步。

      但他坚持不懈,一定要到他的身边来。

      于是他就来了。

      他来了,唐泽阳对他微笑,说出了纪繁星最想听的话:“我考的不错。”

      纪繁星一下子笑了出来。

      如释重负的笑容。

      灿若星辰的笑容。

      眉眼弯起,眉尾红痣飞扬,似乎要飞出他的眉尾,飞到空中去。

      真好看。

      唐泽阳笑了,他把头沉沉的低下,一直低下,才能把头都搭在哥哥的肩膀上。

      什么时候,他已经长的这样高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哥哥已经把他养的这么大了。

      他故意撒着娇,对纪繁星软软地说:“累死了,纪繁星,今年题目真难。”

      其实对他来说不算太难,但他就是想说很难。

      纪繁星马上就心疼了,他拍着唐泽阳的背:“辛苦了,泽阳,回去好好休息几天。”

      唐泽阳打蛇上棍:“我要好好睡一觉,这段时间睡眠不足。”

      “好。”

      “我要吃鲫鱼汤。”

      “好。”

      “你请几天假吧,等成绩出来了陪我出去转转。”

      “好。”

      唐泽阳不走了,他牵起纪繁星的手,对他说:“真好,纪繁星,真好。”听起来有点像“纪繁星真好”,又像是“真好,纪繁星”。

      他不给纪繁星回话的机会,只拽着他往回走。

      门一开,对着门的桌上放着的大蛋糕让唐泽阳笑的更开心了。

      “生日快乐,泽阳。”纪繁星很好的抓住时机说了这句话。

      插蜡烛,许愿,吹蜡烛,切蛋糕。

      一切准备就绪,可惜蛋糕还没吃到嘴里纪繁星的胃又开始疼了,他本来以为这下也可以忍过去的,没想到这一阵疼不仅不消停,反而愈演愈烈,等唐泽阳把蛋糕切完端给他时,他直接端着盘子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蛋糕摔了一地,眼前一片模糊,接着便是深沉的黑暗。

      纪繁星心想:真是可惜了这块蛋糕。

      “纪繁星!”

      等纪繁星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知道自己怎么昏过去的吗?”唐泽阳板着脸。

      “……”

      唐泽阳自问自答:“竟然是疼晕的,”他拿手指尖用力戳着纪繁星的额心:“你知不知道自己得了急性胃溃疡?这么疼,你到底是怎么忍的?嗯?要不是疼晕过去了,你是不是还要拖着不来医院?”

      纪繁星被弟弟教训的很不好意思,眼神左右游移,嘴里支支吾吾地说:“我本来准备买点胃药吃的……”

      “那为什么不买?”

      “忘,忘了。”

      “哎,”唐泽阳深深叹气,要不是操心着他的高考,纪繁星怎么会因为压力大而得急性胃溃疡?要不是因为担心他,又怎么会忘了买药一直拖到疼昏过去。

      他抬头看看输液瓶,里面还剩大半瓶药水,看来暂时不用喊护士了:“饿吗?”

      “还好。”

      “医生说只能吃点流食,”唐泽阳说:“喝点粥,好不好?”

      “……好。”

      病床旁的柜子上搁着粥,是唐泽阳买的,现在不热不凉,刚好可以喝。唐泽阳扶着纪繁星坐起来,在他的腰后垫了枕头,才端着碗喂他。

      纪繁星不安地左右四看。

      “看什么?放心吧,都在休息,没人看你,而且你在打点滴,我不喂你,你要用左手吃吗?”

      最后还是唐泽阳喂他吃的粥,可惜他胃口不好,只喝了小半碗就摇摇头说吃不下了。

      唐泽阳放下粥,又细心地拿纸巾给他擦了嘴,擦完了嘴,纪繁星准备重新躺下来,谁知道唐泽阳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把头贴近了他的肚子,紧紧地抱住了他。

      纪繁星咦了一声:“怎么了?”

      唐泽阳不说话,就这么抱着他,好一会儿才闷着声说:“傻瓜,我都不紧张,你竟然紧张的生病了。”

      纪繁星讪讪地说:“我,我担心你紧张。”

      唐泽阳在他怀里笑了一声,这笑声被堵在他怀里,有些沉闷:“担心我紧张,所以自己紧张的急性胃溃疡?”

      纪繁星闹了个大红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唐泽阳却赖在他怀里不肯起来,但他很小心,一点也没碰到他插着针管的右手。

      小狗一样撒着娇。

      这样乖的唐泽阳也让纪繁星心里疼爱不已,在发现周围没人关注他们两人之后,他便揉了揉唐泽阳的脑袋。

      毕竟唐泽阳对他这么光明正大的撒娇是件很难得的事。他心里知道,唐泽阳这两年变了很多。明明从很久以前,从那些不好的事发生了之后唐泽阳便开始讨厌他、躲着他,甚至憎恨他。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相依为命,经历了那么多事……而从唐泽阳现在对他的态度来看,他应该不再那么反感厌恶他,可能……可能还有些依赖和信任。

      他感到欣慰和高兴,心里暖融融的,弟弟长成了优秀又懂事的大人,他这个哥哥再累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他这样想着,便放纵了半抱着他的唐泽阳,左手还有一搭没一搭的揉搓他的短发。

      纪繁星的床位是病房里三张床上最靠近门旁的一张,护士推开了门,对他们说:“抽血。”

      唐泽阳从纪繁星的怀里抬起头:“抽血?”

      护士面无表情地重复:“对,抽血。”

      唐泽阳隐约觉得不对劲:“还要再抽一次血吗?”明明之前抽过了。

      “是的。”

      唐泽阳正准备详问,纪繁星拉住了他,说:“没事,抽,抽吧。”

      这次抽了满满一管血,抽完血的纪繁星唇色有点苍白,唐泽阳欲言又止,最后只得说:“什么破医院还要抽两次血,敢情不是她的血。”

      纪繁星噗嗤一下子笑出来:“也不是,护士,说要抽的。”一定是医生说需要再抽一次血护士才来的。

      唐泽阳不满地说:“要不是当时太急,这医院又离得最近,我才不带你来这家医院,私人医院哪有公院好。”至少不用抽两管血。

      纪繁星听他这么一说一下子想起了被他弄糟了的生日。

      “对不起啊,泽阳,你,你的生日……”纪繁星心里有些愧疚,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泽阳捂住了嘴。

      手的动作很轻,顺着嘴角又摸到了他眉尾的痣。

      有点痒痒的,纪繁星眨了眨眼睛。

      唐泽阳笑着放下了手,藏在腿边的手握成虚虚的拳头,好像要留住这份触感。

      “有什么关系,一次生日而已,而且这么多年你一次生日也没过过。”他抬起眼,用那双如潭深的眼睛凝视着纪繁星:“今年我们一起过你的生日,好不好。”

      纪繁星没想到唐泽阳会提出这个事:“啊?我,我没事的,我不用……”而且他的生日都是在冬天,唐泽阳放学迟,回来天都黑了,还要学习,又冷又黑的,哪有那个兴致过生日。

      “怎么不用了?为什么我得过你就不用过了?”唐泽阳故意说:“你怎么能剥夺我一年吃两次蛋糕的机会。”

      纪繁星又被他逗笑了,最后只能答应他。

      “你睡吧,我看着输液瓶。”

      “嗯。”
      ——————————————
      快递盒里装着精致昂贵的礼盒,礼盒里是一只未拆封、时下最新款的手机和一张便签纸。

      纸上写着:欢迎步入大人的世界。

      落款是一个龙飞凤舞、刚劲有力的“唐”字。

      唐泽阳木着脸将盒子顺手塞进了抽屉里,转身去了纪繁星的房间。

      纪繁星还在睡觉,从医院回来后他请了假在家休养,这几天都是唐泽阳照顾他。

      做饭、打扫、代替他去喂门口的一只流浪猫,一件不落下。

      纪繁星看着忙前忙后的唐泽阳很是欣慰,索性放心地把家里交给了唐泽阳,连带着他那只喂了快两年的野猫。

      纪繁星还在睡觉,唐泽阳坐到床头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

      纪繁星瘦了点,也白了点。这几天生了病害得他清减了不少,但是在家养了几天,人也白净了些。他的肤质好,即使风吹雨晒的,但只要在家养几天就能很快的恢复过来,看起来像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可惜他的手干惯了粗活,摸起来很粗糙,一看就不是个享清福的人。

      我走了,谁照顾他?

      唐泽阳默默地想:这家伙围着我转了这么多年,他真的能接受我离开他?

      即使他没忘记之前听纪繁星和凌宇说过的那些话,那些什么“等他长大了不需要我,我就走”的话,但他颇有自信,如果他说不愿意,说不同意纪繁星走,纪繁星一定不敢走。

      怎么说他都是他一手养大、独一无二的“弟弟”。

      虽然只是弟弟而已。

      又过了几天,纪繁星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唐泽阳才算放了心,所以今天有朋友约他出去打球的时候,他才会在纪繁星的极力相劝中勉强去了。

      纪繁星在家闲着没事,便想把屋里的被子都拿出去晒晒。

      门铃响了,他连忙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你好,”男人用余光扫视完这间对他来说小的可怜的房子,嘴角的笑容越发得体:“是唐泽阳家吗?”

      “啊?哦……哦,是,请问,有,有事吗?”纪繁星心里疑惑,唐泽阳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个……这样一个一看就和他们“不一样”的人?

      “我可以进来再说吗?”个子很高、长相俊美的男人拎着价值高昂的燕窝,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眼里却带了些可怜兮兮的哀求。

      面对这样一个似乎全身发着光的人,纪繁星有些手足无措,而且这个人好像还在向他求助。

      他赶紧拿了拖鞋,眼睁睁看着他脱了鞋走进了这间小小的房子。

      他坐在松软的沙发上,背也还是挺得很直。

      唐易疏抿了一口茶,虽然这茶差的让人难以入口,他还是保持了最好的仪态,把茶杯轻放回了茶几上,茶杯落在茶几上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纪繁星坐如针毡他从未见过如此“高贵”的人,好像他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展示了自己的土气和俗味。

      纪繁星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看他,只敢看茶几和沙发之间的小块地砖。

      唐易疏一直在暗自打量这个人,揣摩他的心理,等他几乎确认了纪繁星的单纯老实之后,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唐泽阳很倔,算得上有骨气,不愿屈服的可能性只有两个。第一个是他相信自己能够凭自己得到想要的东西,而不需要借助他许下的资源。

      第二个可能是他有割舍不下的东西。

      也有可能两个原因各占一部分。

      他能做的就是尽快让唐泽阳放弃这两样东西。

      骨气和情感,都是强者不需要的。而他唐易疏现在需要的助手不是为一点骨气就任性,一点感情就懦弱的唐泽阳,而是凌驾这些能够实在帮到他的唐泽阳。

      等他自己看破可能来不及,老太婆已经快不行了。

      不如让他来添一把火,试试换个地方下手,找找其他的机会。

      唐易疏的笑容渐渐放下,换了个忧愁入骨的表情,顺带一声沉重的叹气:“我也不想这样冒然拜访,实在是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啊……”纪繁星没发现自己正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带着走:“什么,什么事?”跟这样的人面对面交谈,本就不善言辞、怯于人际的纪繁星说话更不连贯了。

      “在这之前,我不得不自我介绍一下。”唐易疏友好地伸出手。

      “你好,纪先生,我是唐泽阳的表舅。”

      “唐易疏。”

  • 作者有话要说:  长长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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