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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酒肆,游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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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酒肆,游徒
风沙弥漫,一座边陲小城。
白日天,龙城。
城中一处酒肆中,正喧嚣着。
“请问一下,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刘彧的人?”
江融趁着送酒的间隙问道。
酒客眼睛也不抬一下,只仰头喝酒。
虽说是酒馆,想打听点事,要不是听那些碎嘴的,没点好处,谁理你啊。
江融见状,也老实,在桌上放下一块碎银。
酒客抬头笑:“小兄弟,有钱还来当小二啊。”
江融问:“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刘彧的人?”
“哦,刘彧啊,那可是江州小至尊,当年北盟战后的第一个即将修成至尊的人,而且他为人行侠仗义,是个不可多得的侠士。只可惜,十五年前他出走江氏,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真是……”
江融继续问:“十五年前,兰溪邱氏灭门,客官可听说过?有人……在邱氏看到了刘彧的佩剑。”
“怎么着,你是觉得刘彧灭了邱氏不成?且不说江州兰溪差着几里路,刘彧乃侠义之士,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再者,刘彧有佩剑?”
“有……有啊,寒锋不是吗?”
酒客笑:“我说小兄弟,你脑子好生糊涂,这寒锋分明是刘夜徒的佩剑,虽说两人都姓刘吧,那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江融并非龙城人,她来龙城几天,就已听到不少关于刘夜徒的传闻:龙城龙氏大都督刘夜徒,残暴无情,持寒锋,龙城原本地处北盟盟国的边界,全凭这一人的威名,却九年无人来犯,号称龙城凶兽。
江融接着问:“那,何处可以寻得刘夜徒?”
“这龙城凶兽那是你这种市井小子随便想见就见的吗?”
江融低头思索。
半晌她端起盘到别桌,一样的问题,一样放钱,一样问而无果。
酒客指着江融议论:“每逢掌柜的出门,他就在那儿一个劲儿地打听刘夜徒啊,什么灭门的事,烦人的很。”
“这小子是有什么毛病吧,想打探消息不去黑市,来酒肆打听,估计还花了不少冤枉钱。”
江融听见议论,叹一口气,接着道:“请问……”
“何处去寻刘夜徒是吧。”这个酒客没等江融说完便接了下去。
“我知道刘夜徒在哪儿。”酒客接着道
江融抬头,见是一个年轻少年,同她年岁相仿,约莫十七八的样子,杏眼偏生合衬着墨眉,撇到眼角又是一派无情相,他转着酒杯,翘着腿,歪头看她。
“在哪儿?”周围酒客也好奇。
“我只告诉这个小二,因为……”少年笑,眼角弯弯,“我比较喜欢他。”少年语言轻浮,酒馆中人一惊。
“喜欢谁啊,让本公子瞅瞅,是哪个可人儿?”一个富家公子进入酒肆。
轻浮少年见状,忙起身相迎:“哎呀,李大公子怎么来了龙城,定是来参加盟会的吧。”
“是啊,一路上颠颠簸簸,累死本公子了,对了,翠翠想我没有?”
“想啊,翠翠姐天天茶不思饭不想就盼着您回醉春楼呢,喏,这是她写的信。”
“哎呦,我的好翠翠,给我写了这么多呀,那,阿娇呢?”
“阿娇也想您,但她不识字,写不了信……”
酒客们鄙夷地看着两人。
在酒肆中谈论那些烟柳花巷之事,两个轻浮之人。
言罢,李公子大手一挥:“小二,把你们最贵最好的菜都给本公子端上来!”
江融忙应。
李公子又转头絮絮叨叨地对轻浮少年道:“我说瞿白洐啊,你都不知道,哎哟,这穷山恶水的地方,街上的女人都包得跟个粽子似的,连脖子都不露。”
“这地方的人,见我不行礼就算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个个把自己当人看,真是……”
这李公子口出恶言,酒肆众人虽怒,见其锦衣华冠,出自名门,不敢吱声。
江融端上菜,李公子刚吃一口,就怒:“啊呸,这烧的什么玩意儿,是给人吃的吗!”他说着夺过江融捧来的酒,喝了一口,道:“进了龙城就没吃过一顿好的,你们这旮旯胡同里出的全是这些东西。”
“你骂谁呢!”一个年轻酒客怒而起身。
“够了!”江融亦怒。
李公子吊儿郎当地笑:“哟,有两只小虾不高兴了。”
江融怒道:“你吃饭……就吃饭,说这么多……不好的话,就是,就是……嘴欠。”
李公子闻言亦怒:“你说什么?我告诉你,本公子将来是要做李氏掌门的!”
“李氏如果真落到你手里那就完了。”年轻酒客道。
李公子怒,手指酒客,道:“你……来人,把他俩给我绑起来!”
年轻酒客拔刀:“你们休想!”
叫瞿白洐的轻浮少年眼睛一亮,好刀啊。
江融的剑放在酒肆里屋,她无剑,李氏财力雄厚,护卫足有十几个,且都带刀,江融两人架不住人多,刀剑拳腿一一挥到眼前,眼花缭乱,场面一时很混乱。
最后两人被绑住。
李公子喝了口酒,刚想开口嘲讽,一个屁先他一步响起,接着又是一个,接连不断。
酒馆中人人憋笑。
江融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酒馆中人人皆笑。
李公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大嚷道:“不许笑,不许笑!”
片刻他脸色大变,弯腰捂腹,恶狠狠地对江融道:“茅,茅厕,茅厕在哪儿!”
江融笑着,被他一瞪,收敛神色道:“里,里屋。”
李公子鼻孔出气哼了一声,被两个侍卫搀进里屋。
江融和年轻酒客背对背绑着,关在一处客栈的仓库中。
年轻酒客扭头道:“这位兄台,幸会,在下阿龙。”
江融道:“幸会,在下江融。”
阿龙道:“看江兄的言谈举止,不像本地人,倒像外地来的侠客,怎么会委身在酒肆中做小二呢?”
“这说来话长,外头有人追杀我,我为了谋生,有有事要查,只好这样了。”
两人忽听得门外有响动。
门口的护卫道:“哟,瞿白洐,咱们那李公子怎么样了?”
“别提了,上吐下泻七八回了,估计半条命都要整没喽。”
“唉,真是大块人心,这个李玉龙,功夫平平,整天烟花柳巷,这样子还能在李氏里这么飞扬跋扈,呵。”护卫摇头笑。
“我说你说话还是注意点,好歹是李氏的护卫。跟何况没他对烟花柳巷的偏爱,我还认识不了他呢。”
“对了,里面这两人,行个方便?”瞿白洐道。
“进进进。”
门被打开。
阿龙见是那个轻浮少年,冷脸道:“你来做甚?”
瞿白洐道:“来救你们呗,你们难道想等那姓李的上完茅房回来揍你们啊,放心,我也挺烦他的,我跟你们是一路的。”
阿龙冷哼:“你在我们面前是这套说词,换成李玉龙,恐怕又是另一副面孔。”
“喂,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好不,现在你们被绑着,我才是老大。而且,耍刀的,我没你什么事,我找的是这个叫江融的。”
江融抬头:“找我?干吗?”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那,好,你若救我们,就回答。”
瞿白洐点头,解了他们身上的绳子,带他们从后门逃跑。
瞿白洐拿出江融和阿龙的武器:“喏,兵器也给你们,酒肆你们是肯定回不去了的。好了,耍刀的,你可以走了,”又转头向江融,“江融你们意气之士不会不讲信用吧。”
江融点头。阿龙转身回看似乎不放心,瞿白洐冲他摆手,阿龙冷脸,最终离开了。
瞿白洐于是掏出一个布囊道:“那这个,是不是你的?”
江融一惊,一摸腰间空荡荡,道:“怎么在你那里?”
瞿白洐笑:“你们混战时我从你身后拿的。”
他挑眉道,“不过这么大一个布囊,不可能只装泻药吧。”
“你怎么知道?”
“我眼见你手伸进布囊,又往酒里抖了抖,不是你是谁啊。”
“我明明做的很隐蔽的。”
“那是因为你没碰见高手,像这种小伎俩,拆穿你是易如反掌的。”
“好了,告诉我这布囊里究竟装了什么?偏偏我又打不开它……”瞿白洐皱眉。
“我,我不能说。”江融道。
瞿白洐挑眉,又笑:“你不说,那,我就不还给你。”
江融涨红了脸争论道:“哪有你这样的,拿了别人东西还逼问别人的!”
“喂,是你自己做贼心虚,连作案工具都不愿说,我也不想胡搅蛮缠的呀。”瞿白洐眼珠子一转,又笑道:“这样,如果你追上我,我也可以还给你。”
瞿白洐虽语中带笑,脚下却生风,跑至一处闹市。
他身体轻盈,一个飞身上跃,脱离开密集的人群,脚在路边包子铺伙计正拿着的蒸笼盖上轻轻一点,在低矮的阁槛走三步,又像飘飞的白鸟一样落下,在哪个姑娘撑的伞上一落一起,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还不忘回头冲跑得幸苦万分的江融笑一笑。
他这笑显然带嘲讽之意,但他五官生的好,这一笑,竟是满目桃花开,引得路边女子纷纷侧目。
江融累的在路边喘气。
“这就不行了啊。啧,体力可真够差的。”
江融猛地转身向背后抓去,瞿白洐凭着身高优势,扬长手臂,江融就是怎么努力也愣是拿不到她的布囊。
瞿白洐仍笑:“江融啊,你若再不说,我可能真的要带着这东西回家了。”
江融低头,半晌抬头:“好了,我说,这里面,装的是蛊。”
“蛊?虫子!”瞿白洐大惊,“你说这里面装的全是虫子?”
江融不满:“不要‘虫子虫子’地叫啦……”
瞿白洐赶忙将布袋丢给江融,道:“还你还你,我……”
他忽然向江融的后方看去,道:“江融,来人了,似乎是找你的,这样,我还有个问题,改天再问,后会有期啊。”
说罢,人已飞身不见。
江融见他离去,后悔当初轻功没学好啊。
2. 酒馆,客中人
“江融,可算找到你了,今日,你别想跑!我已经回去将你的招式一一破除,你凭着那些下作手段在帮内赛中获得的胜利,我今天通通要拿回来!”
江融回头。一个青蓝衣裙的年轻少女剑指江融,少女虽面容姣好,却略显凌厉,尤其眉宇间带着生来的骄傲。
江融惊,忙转身就跑,心说:遇上江月,今天可算是倒霉透了。
年轻少女怒喊:“江融,你别想跑!”
江融沿着街向前跑余光扫到一家酒馆,竟看到了阿龙,像看到救命星一般,江融向着阿龙所在的酒馆狂奔,闯进阁间,直躲到桌下。
阁间内众人大惊,为首一华衣青年道:“这是……”
阿龙忙赔笑道:“这是我初识的一位兄台……”
楼下江月的声音越来越近,摔桌,摔碗的声音渐响。
江月打开阁间,剑指阁间内的人道:“有没有看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厮模样的人慌慌张张地闯进来?”
一华衣青年面色不改,道:“见过,他似乎像东阁去了,姑娘要快些,东阁有后门。”
江月皱眉,剑指华衣青年的额头,周围人皆拔剑,眼神凶狠:“为何我要相信你?”
华衣青年笑,摇扇道:“信不信皆随姑娘的意,况且我与姑娘要寻之人实无半点关系,何来信与不信之说呢?我们大家喝酒作乐,都不愿拂了兴致。”
厢内众人收剑,眼睛仍然死盯江月。
江月犹豫一会儿,冷哼一声,终于收剑而去。
华衣青年起身关上厢门,回头道:“这位小兄弟可以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江融才从桌下磕磕绊绊地钻出来。
她对着华衣青年一行礼,道:“谢兄台,我……”
华衣青年却看向阿龙。
阿龙会意,忙道:“江兄,你……你可会武?或是其他什么绝技?”
“怎么……”江融疑惑。
“兄台可参加盟会?”
“北盟的盟会吗?我曾听说过。”
“听说过,这么大的盛事只是听说过?那寒锋你可知道?”
江融愣:“寒锋寒锋,听名字,是把刀?”
“小子,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这寒锋是剑,还是名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真是……”
“我从外地来的。”江融争辩。
“是个北盟人总该知晓北盟镇盟之剑吧。”
“镇盟之剑?”
“古时北盟之地便有此传闻,得寒锋者得天下。寒锋既无名家造印,也非名士豪庭出品,这把横空出世的奇剑,却颠覆了北盟的命运。二十年前的一场恶病,原本要屠灭北盟,但有寒锋的方圆百里,无人得病,寒锋的功效,保住了北盟的血脉,而有传闻寒锋奇毒,出鞘,不见血而五步身亡,只有拥有超强体质的剑士才可驾驭寒锋。”
“这……这么厉害。”江融惊异。
“盟会已经发了公告,后天的寒锋拍卖,我们少主,志在必得。”
华衣青年此时起身对众人道:“若有谁能夺得寒锋,我们华氏的血玉就是他的,大家都知道吧,血玉可让人起死回生,也可保人长寿。一物换一物,明天盟会便要开始,后天龙城拍卖场,望各位英杰相帮,华處定感激不尽。”华處敬酒,一饮而尽。
“好!一定相帮!”一持刀壮士端酒道。
“就是,喝喝!”
华處笑,望向窗外,屋檐处一抹朱红残阳,他端酒,手握扇骨,指骨发白,笑意渐收。
夜晚,众人离厢后,江融挑着灯,抄小路,准备寻一家人家借宿。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蓬头散发的老婆婆立着,她举起手来,手上似乎拿着什么利器,发着寒光。
江融心一惊,想过去阻止。
谁料,老婆婆挥手向下,利器已插入身体,剑穿背部,人倒地。
江融忙过去,对她喊道:“婆婆,婆婆?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那老婆婆忽然站起来,拔掉插入身体的剑,竟然没有血液流出。她转身,面无表情的叫起来,叫声似笑声,尖锐古怪无比。
她朝江融扑来,江融忙拔剑挡住,老婆婆一把抓住剑。江融持剑下劈,又欲旁击。
一刀横档在剑落的方向,刀剑相击,江融看见拦截之人,惊讶道:“阿龙,怎么是你?”
没等他回答,老婆婆抓住阿龙的后颈,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她张开嘴,露出一口尖牙。
江融绕到老婆婆身后冲她的背上一劈,老婆婆吃痛回头,松了阿龙,反身来追江融。
江融再一剑直劈老婆婆的肩膀,老婆婆跪地吃痛大叫。
“不要,江融,不要!”阿龙大喊。
江融疑惑看向阿龙。
阿龙立刀起身,过来将老婆婆用绳绑住,又将一种药粉撒在老婆婆头顶,老婆婆顿时安静下来。
江融闻了闻空中的药粉,看向阿龙道:“蛊,蛊毒?”
阿龙讶异,看向周围,将老婆婆扶起,道:“江融,你随我来。”
江融跟着阿龙来到一个破旧的小屋中。
阿龙将老婆婆安置好,问道:“江融,你怎么知道这是蛊毒?”
江融道:“我会些蛊术,这药加了抑蛊草,气味浓烈,这位婆婆应该是中了蛊毒。”
阿龙道:“那你可知这是什么蛊?”
江融看向老婆婆,道:“这蛊寄身于人,能使人全身中毒,筋脉发红,发狂发癫,应该是诡蛊中的一种,叫声尖锐,是含笑蛊。”
“那这蛊,可有什么医治的方法?”
江融摇头:“诡蛊的段位太高,我修习蛊术才九年,要十五年以上的蛊师才有办法。话说,诡蛊实在罕见,这位阿婆,怎么会中这样的蛊毒?”
阿龙垂眼,道:“我不知道,等我寻到她时,她已经这样了,她是我二姨,江融,请你再想想办法,务必救她啊!”阿龙抬头看江融。
江融垂眼道:“阿龙兄,不是我不救,只是,我真的救不了……对不起。”
阿龙道:“当年,本以为我们一家人已全部族灭,谁知二姨竟然还在此处,还中了这样的毒……”
江融惊:“族灭?”
阿龙道:“是,待我寻到凶手,也许也就能寻到解药了。”
阿龙双手紧握成拳。
一旁老婆婆被绑住,双眼无神。
月圆,夜静无声。
3. 盟会凶兽
翌日,江融戴着斗笠,正啃着包子,在路边歇脚。却听得路边人语。
“今天,可是盟会的开幕礼啊,据说各路人马到齐,如今你随便看到的都不知道是那个名流望族的子弟。”
“唉,真是幸运,龙城这么个小边城也能举办盟会,去沾沾那些世家子弟的仙气也好啊。”
“唉,不早了,过了巳时,开幕礼就要开始了。”
江融听着对话,决定起身,去看看这盟会的开幕礼。
鼓响不止。
江融在人流中行进。
只见高台之上还有一金碧辉煌的楼阁,楼阁上的人皆锦衣华服,围绕着中央端坐的中年男子。
“哎,江融,江融?真是有缘,你那些虫子怎么样了?”
江融转头,是前日那个轻浮少年瞿白洐。
江融暗度:蛊术这事迫不得已告诉了他,绝不能让更多人知道了。
她转头轻声道:“小偷,我们说好,你若将我的……”
瞿白洐掏掏耳朵,道:“这周围尽是人声,我怎么听得清你说话。”
江融招手,瞿白洐放低身姿,一股淡淡的梅香入鼻。江融胡想:这堂堂一个男儿,用着什么香的东西,真是腻歪。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说,你不许将我的秘密告诉别人,否则我就放蛊整死你。”
“我才不稀罕你那些小手段呢,话说,你怎么……来参加盟会?”
“不行吗?”
“行行当然行,就是人人都有目的,你总不可能只是来凑个热闹吧?”
“就是来凑热闹又如何?话说,那楼上那个端坐中央的是谁呀?这么气派。”
“那是盟主罗伤,你真的是北盟人吗?连当任盟主都不认识。”
“我……”江融语噎。
忽然,一方白衣飘飘的御剑弟子飞来,立于阁前一处台上:“江州江元剑,前来向盟主揖礼。”
“这江州江元剑现在可谓雄极一时,前有江州小至尊刘彧,后又出了两个至尊,实力真是今非昔比啊!”人群中处处谈论。
“南宫氏御者,前来向盟主稽礼。”一方紫衣蒙面者穿过人群信步走来。
“御者,那就是御剑之术。南宫氏四大掌门均不俗。虽是阴极术法,却个个为人正派。”
忽然从旁一处低矮楼阁上传来一阵少女嬉戏的银铃般的笑声,少女个个相貌不俗,青蓝衣裙,宛如尘间仙子,其间春色蜜语,引得地上青年男子移不开眼。
为首一女子虽上年岁,却不减风韵,飞身上阁,姿态轻盈:“江州江氏,向盟主稽礼。”
盟主笑,转头向旁边青衣少女道:“意儿,还不向你江姨行礼?”
江氏女子颔首:“盟主何出此言,意儿如今贵为郡主,哪有向我稽礼的道理。”
“就是啊,”少女嘟嘴道,“爹爹,我都烦了,每来一个都要我行礼!”
“唉意儿,别太任性。”盟主虽埋怨,眼中却堆满溺爱。
“是啊,罗意郡主不过也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何须用礼节束缚。”一锦衣老者,迈出人群,下一个眨眼,已跃至高台。
“这是……华氏?华老掌门亲自出面,还只有他一人,华氏看来是真没人了吧……”
台下一人摇扇的手住,收扇,握紧,趾骨略白。
盟主却收了笑意:“意儿,意儿?向华掌门行礼,行礼,行礼!”
华衣少女瘪瘪嘴,眼中已闪泪光:“罗意向华氏掌门行礼。”
锦衣老者见状,尴尬无言。台上气氛冷落,谁都知道盟主心中不快。
台下一人,锦衣袖下,握扇愈紧。
“龙城郡主龙若水到!”
江融抬头,只见一身穿淡黄衣裙的女子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扶着,面纱遮脸,肌肤颜色极淡,阳光洒下,几似透明。
龙若水只微微向盟主行礼,就皱眉扶住了额头。
侍女忙扶她坐下。
盟主见她病弱,只微微颔首,也不多言。
“巳时到,盟会开始!”
罗异起身行礼,道:“盟会一年一次,是北盟之大庆。而在大庆之日,也定要肃清一些冤案。”
“一个月前,良州的小城岭瓦被人一夜间烧毁,无人脱逃,然后是河州的越苏,泉州的南溪,武川州的仪茨,四天之间三城尽毁,这凶手残忍至极,还连犯三案,终于被我们捉拿住了。今日就要肃正道,清邪者。”
“这凶手,相信这名字大家都不陌生,他就是龙城第一护卫,人称龙城凶兽的刘夜徒。来人将他带上邢台。”
江融睁大眼睛,伸着脖子去看。
后头的瞿白洐面色凝重,没了方才嬉笑之色。
台下人群也押长了脖子要看一看那所谓的龙城凶兽,阁上各大帮派手下的年轻弟子也颇为好奇。
没有凶兽的样子,没有玄衣,没有刀,也不凶狠。
中等身材,瘦瘦弱弱的模样,黑发蓬乱遮脸,衣衫破烂,露出一只手臂,不黑不白,不生肥肉也没什么肌肉。
江融低头思索,疑惑道:“等一下,这龙城到河州算近,可泉州和武川州离泉州根本都不是几日的行程,这……”
瞿白洐忙捂住她的嘴,看向盟主:“别说了!”
盟主此时道:“开始行刑!”
人被捆绑起来,日头毒辣,寒刀起,再落,起,再落,起,再落,溅起血珠,落在邢台上。只听得见锁链来回晃动的声音,没有呻吟,没有嚎叫,每砍一下,都不似砍在他的躯体上。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报数的人冷漠地高声叫:“三十刀,三十一刀,三十二刀……”
盟主嘴角上扬,护住怀中瑟瑟发抖的女儿。
龙若水直盯着刘彧,桌下双手颤抖。
江融眉头愈皱紧,一刀落,她终于挣开瞿白洐向前冲去。
“不好意思让一下,让一下!”江融不断往前挤出人群。
江融走出道:“盟主,盟主,此案尚有疑点啊!”
人群纷纷退避,她像被孤立在中央。
她走上台,看见刘彧,看见满地血珠,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有何疑点?”盟主坐直笑。
“盟主莫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若刘夜徒能烧了越苏,便无可能在南溪和仪茨犯案!这明眼人皆知的事,盟主是北盟最明是非的领主,如今怎么能草率断案呢?”江融看向高台。
“哦?呵呵,是嘛?”盟主笑。
此时这厢刘夜徒却不识相地拆台:“没有人陷害我,我屠城便是我屠,要杀要剐,你们请便。”
说罢,便向江融:“小子,没什么不清楚,也请你不要干扰行刑,早些回家读书,别来沾惹这些是是非非。”
周围一片哄笑。
江融盯着刘夜徒,在心里骂了他万遍:这厮倒是想被砍啊。
忽而,一阵风吹过,她看到刘彧右边脸颊上清晰的刺青:“兽”,他曾受过墨刑。刘彧其实五官周正,只是各处都是血污疤痕,而他浓眉之下,一双眼睛死盯着她,仿佛她坏了他的事,又或是他在警告她。
“呵呵,”盟主笑, “看来,龙城还有这等直率的孩子,可是,这刘夜徒自己要死,孩子,你帮不了他。”
“我……”江融还想争辩,却忽而哑口无言,之前整理的逻辑化作浮云,被刘夜徒搅乱了。
“江融!到这时候,你竟然还敢出来胡言乱语!”江融转头,江月怒站一台上,指着江融。
盟主皱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江月向盟主行礼,道:“这江融乃是我们江氏驱逐之人,做尽奸邪之事,我们江氏人人都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江融心说:是你天天想将我挫骨扬灰吧。
然而江月话一出,议论江融的闲言碎语便围绕四周。
“这江融啊……我也听说过,听说她不修正道,不顾门派戒律执意要参加帮内赛,靠着阴损之术,把对手打得遍体鳞伤,还设计用毒,至今还有人躺在江氏疗伤,若是治不好,半辈子剑术都要废尽啊。”
“啧啧,这贱人,的确该剉骨扬灰啊,毁了别人一辈子,还好意思在这里装什么大英雄。”
“是啊,女扮男装潜伏在龙城,不知安的什么心,还仗义执言呢,我呸。”
“反正刘夜徒也要死了,就将她一起吊起来处死得了。”
“就是就是,处死她!处死她!”
呼喊声越来越多。
江融见四方人群中尽是狰狞的敌意。
此时,她竟一点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不是我不是我”,这样的话说过几次,想要加害于她的人,想要加害于这刘夜徒的人,怎会管那事实真假,世人皆昏眼畏缩,踩人贬人时倒是个个仁义道德。
她抬头望日,日头毒辣。
想着自己一生将死的不明不白,心头滞涩,红了眼眶。
忽然,四面人群中响起尖利的笑声,几十个面无表情,大张着一嘴尖牙的蛊人一跃而起。众世家忙拔剑与之相战,蛊人虽不多,但被蛊人咬伤的人中了毒后亦被传染,场面混乱不堪。
江融站在台上不知所措,一柄剑直冲她刺来,她来不及拔剑,也来不及躲避,剑直刺喉口。
江融闭眼等死,忽然听到铁链击剑之声。江融睁眼,是刘夜徒,挡在她身前。刘夜徒手臂一振,剑被震飞。
“跟我来。”刘夜徒把铁链一端给了江融,江融拉着铁链,跟着刘夜徒躲过刀剑,进入了一个暗道中。
暗道中亮起油灯,刘夜徒脸上面无表情,道:“小丫头,你少惹事。”
说罢,江融忽觉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