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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杀:子衿 ...

  •   当初于莫邪山之中,赤兔大人与自己论述,其“化水”一招,源于老聃《道德经》之中的“上善若水”论。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水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水不争,而利万物,故无尤。是以,执剑者练此招式之际,心须若止水,身须若静水,剑须若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剑随心而动,随身而牵,随水而化,以不争之势而能,以善渊之势而上,故执剑者以退之势而无尤。
      拾柒这个糙女没读过《道德经》,也不知道“上善若水”之说是否如赤兔大人那般所说,仅是觉得,赤兔能从先儒的典籍之中,运用论识而自创一门剑学,算得上极为了不起的事。
      这招“化水”,仅仅以水之变化,赋予利剑之身,无论敌手如何使用蛮招,蛮招之力最终会被如水般的剑势缓冲,是故宛似拳头打入空气之中——执剑者均可一面擒拿敌腕,一面寻隙从容化解猛招。
      拾柒自家亦料不到这一招“夕阳吾西”的“化水”,此变招如此神乎灵妙。见小昆仑四条身影蓦地转化为原身,她遂道:“你变回原身了,算不算输?折腾了这么久,你不嫌累我都累了,有意思吗?你别再跟着我了。”
      “为主人而战,至死方休。”
      拾柒:“······”她下意识对子路使了个颜色,子路无奈的耸耸肩道:“论执拗之程度,小昆仑在恭州可是独占鳌头的水准。”
      她闻之不由的无奈一笑,剑势丝毫不变,挥劈过去。小昆仑劈开一步,左手五指与她的剑身错侧而过,迅已拿住她的手腕,可是五指一扣,才知扣歪了一点儿,并未拿住脉穴,因而无法使对方酸麻无力而停住攻势。
      小昆仑这一招让拾柒吓了一跳,她虽用此招制服了这厮,但这厮也明显不是吃素的,不消多久便他破解了“化水”一招,身形一闪,一只硬掌直直扣住了她闲置的手腕。要知小昆仑数十年前就领教过“化水”一招,难攻是难攻,但他熟谙其变招的剑式与尺寸部位,本来他左手的擒拿招式应该正确地扣住拾柒的腕上脉穴,然而这个拾柒动如脱兔,偏偏让他扣住之时,擒拿的手势歪了那么一点点。
      以及,这个拾柒的手腕摸上去,一点也不对劲——
      说时迟那时快,拾柒趁小昆仑无缘无故愣怔的一空当,剑势才发便收。却只见小昆仑这厮竟“腾腾腾”连退七八步,脚后跟抵到屋脊边上,最后差点重心不稳跌下去。
      “你怎么了?注意后面!”拾柒觉得小昆仑并不算太坏,只是死心眼了一点,对他的处境,她还是忍不住要提醒一番。
      小昆仑及时勒住步伐,来一个悬崖勒马,适才避免了朝大地来了一个倒栽葱的大礼。
      “你,你别过来!”小昆仑陡地喝道,此刻他臊得面色微红,方才拾柒手腕的触感与余温尚停留在他掌心处。
      “好咧,”拾柒足下发力,略施轻功,整个人腾挪至半丈开外的安全距离,遥遥对着他道,“那你也别跟上来!”
      小昆仑面色变来变去,似是打不定主意。他只是眼睁睁地望着拾柒与子路的身影双双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小昆仑寻到白髯客并预备复命之时,白髯客正在自家开的火器铺里打坐,他双目紧闭,胸膛却一起一伏,似是被什么事气得不轻。
      当时,他正准备一掌削掉子路那厢的琵琶骨,结果,子路道:“仇老,我觉得目下有一件事比您复仇一事更重要一些。”
      “哼,有什么事比找那赤鬼报仇更重要的?”
      “仇老,您看,你身后远处的一家店铺走水啦,啧啧,那烟势直插云天,煞是骇人呢!”
      “那与老夫何干?”
      “仇老,您不是就在那头开了一家火器铺吗?走水的方位刚好就在你的火器铺那里耶!”
      “什么!?”
      毫不意外地,等白髯客赶回到自家的火器铺里,铺里一切物具、器用俱完好无损,完备如故,才知晓自己着了子路这个滑头小子的道了!
      今下,并不知情的小昆仑,他并非晓得事情原末,遂直截了当地道:“主人,我把拾柒给放走了。”听听这语气,多实诚,他从不为自己的败行寻找任何掩饰与借口。
      是以,白髯客皓眉迸扬,面色怒火攻心了似的,切齿的盘问道:“你为何放了他?!”
      “拾柒此人是女扮男装,她原是个女的。并且,与她过招时,我无意摸到了她的手骨,她的骨龄方仅有十一、二岁。由之,她不可能是赤鬼所化。”
      “那又如何?!”
      小昆仑垂下眼睫,闷着声音缓缓道:“我是个堂堂男子汉,男子汉不对弱女子动手,这是原则问题。”
      “放肆!你这是在旁敲侧击斥责老夫是个没原则的人了!?”
      ——
      此际,宋家街南下的刘家口,东榆林巷,恭清镖局处。
      却说拾柒被子路带着逃了一些时候,一路来至了他所在恭清镖局。
      镖局整体的规模还算肃穆、气派,夹道遍莳着棵棵榆林,林荫盈径,榆阴如一绕绿烟,齐竿矗天。拾柒放目眺向镖局大门的门匾之上,匾额由黑漆作底,由右往左题曰“恭清镖局”四大朱字,力道挺若惊龙,笔力千钧,大有惹人高山仰止之心。
      拾柒见子路拉着自己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扯开,道:“你不是说要帮我打探了我家大人去了哪里吗?这么带我你的镖局里?我可没镖给你送。”
      “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子路环着双臂,挑眉深深看了拾柒一眼,“我助你从白髯客的魔掌之中保住了一条小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是不是得有些什么表示?”
      拾柒一诧,继而虎着一张脸:“你这是在跟我提条件?哼,果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若是食言,也跟我没太大关系,再见!哦不,是后会无期。”言讫,扭身就走。
      子路没料到自己这一句玩笑话会换来拾柒较真的反应,他的目的本是润滑一下彼此的关系,结果适得其反啊,当下咂了一下舌,上前拦住她,打开天窗说亮话:“小兄弟,你的肚量别那么窄,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名字而已。”
      “免贵姓种,我叫拾柒。”拾柒给他找了个台阶下。
      “那你家大人呢?你总得让我知道他姓甚名谁,我才能去打探具体的消息吧?”子路道。
      “夜······不,”拾柒口快了一下,刚到口边的封号差点勒不住马,调换了一副口吻,道,“我家大人叫叶斐,一叶知秋的叶,文采斐然的斐。”
      “你家大人来此地是来办什么事的吗?”
      “这——”拾柒顿时有些迟疑,良久才道,“你听说过蓝衣帮吗?”按拾柒自己胡诌的版本呢,便是:她和叶斐大人原为某个江湖门派的剑客,是奉香料商贾吴某之重酬委托,来此地巡查失踪香货的下落,两人目前在恒生客栈落脚,结果第二日叶斐大人抛下了一句“在客栈好生待着”,就不知下落。这个版本,除了隐瞒了自己和夜猫的真实身份,其余的内容大致与实情所差无几。
      子路听罢,一副若有所思之态,尔后正想说什么,忽然镖局的弟兄出了门来,正好瞧见他,于是匆匆对他道:“少主,您来的正巧,雇主的那批货在一个时辰前出了些问题,弟兄们现下正等着您去看。”
      于是乎,子路对着拾柒微有歉疚道:“这么着,待会儿我忙完就去找你,我子路素来言必行、行必果,你不要摆着那张讥诮的脸色给我看嘛,小兄弟,给点面子。”
      “算了算了。”拾柒无所谓的摆摆手,看着自己身上的衣物,其因方才那一战,不少地方出现了磨破与脏灰,现在即使回客栈换一身干净算是不大可能的了,自己的衣物本算是少,穿一件换一件,换一件少一件,倒不如更置新一件!她不如就近先买上一件,先凑合着穿上,反正一句话,花了的银钱,都找夜猫报销去!如此想着,在子路离开之前,她便抓住他问道:“对了,这附近有什么做工精良、价格又极为实惠的衣料铺子吗?”
      ——
      恭清镖局以北三丈开外,嗣音衣铺。
      衣铺的柜台背后款款立着一位丱发双髻的少女,年岁约莫十六、七,数绺墨发贴在她的额上,额下是一张清扬婉丽的面容,她着一身荷青色莲袖长衣裙,裙裾之下的双只缠足正在地上一踮一跺,裙褶随着腿足的翕动而如莲蓬一样,蓬蓬勃勃,昭显出少女的一丝灵动。
      当是时,柜台旁的普蓝色门帘一角被撩起,出来了一位挽高髻的妇人,一身普通妇人家的衣饰,右肘上挎着一只大菜篮子。妇人对着少女道:“子衿,待会儿斜对面那头的怡红馆有一位少年要来买东西,你别看人家是个小孩,你就仗着年龄大就欺负人家。”
      名谓子衿的少女听罢,无甚在意的撩了撩耳边的发,出了柜台,一面推摩着妇人的双肩,把她往门外送,一面俏笑着道:“行了行了,小妈,您去出去买菜吧!”将妇人送出门外之后,子衿又朝着她的背影道:“见了侍妓,衣料价格增半倍,见了相公或是娈童,价格就翻倍——这些生意经我都知道怎么做得啦。”
      说着,子衿微微屈身,借着朗日投射入店内的几束光线,她看见街衢上那对斜对面的怡红馆大门前,一位米色束衫的少年拦住了她的小妈。
      这位少年正是拾柒,她是托子路的介绍来寻找嗣音衣铺的,这个家伙说衣铺料子价格极为实惠,且绣作精良,就寻路找来了。见着一位提着菜篮的妇人,她便问她道:“大娘,请问嗣音衣铺在哪儿?”
      嗣音衣铺内的子衿见着小妈对着那位少年指了指自己所在的衣铺方向,心下很是讶异,这个少年看来便是要来衣铺里买东西的人了,可他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呀,这么小就在怡红馆了吗?而且,看他那极有礼貌的模样,看起来就是这方面的老手啊······
      子衿如此想着,撇了撇嘴,嗤了一声,旋身返回柜台背后。
      衣料铺外,拾柒问完了路,就朝着妇人所指的方向踱去。这间衣料铺子规模不算大,但从取名上来看,予人一种淡雅闲止之感。拾柒这么想着,便进入了铺子里。正在柜台上单手托腮的子衿,懒洋洋的看着拾柒进铺,声调也懒洋洋的:“官爷请随便看,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以试一试,横竖我小妈说你回来的。”
      正在打量四遭衣料的拾柒闻后,不由一窒,她的目光从衣料挪向子衿,审视着这位年纪轻轻的掌柜,声音之中半是疑惑半是警慎:“你的小妈是谁?”
      “咦,”子衿不禁挺直了身躯,她双手平放在柜台上,指端敲扣着柜面,“方才与你搭话的那一位妇人啊!”
      “哦,你说她啊,”拾柒缓然舒下一口气,她一边甄选着衣料,一边对着子衿道,“适才我向她问路而已,我并不认识她。”
      嘁,还装蒜!子衿内心揶揄道,这位少年既然要隐瞒自己来自怡红馆的事实,她也将心比心,不做追问了。当下她莲步几挪,悠悠行至拾柒的身旁,一面晾出数件合身衣料,一面嫣然笑道:“既然不认识我小妈便算了,官爷,您来试试这一件衣料吧,与您身上这一件同色,但质地可是上乘,昨日刚进货的呢。”
      “好,多谢掌柜的,我去试试。”拾柒说毕,拿着子衿递来的衣物进了更衣屏风背后。只是,更衣时携带着莫邪剑并不方便,拾柒便把那柄剑放在外边,斜倚在墙上。外端的子衿望着这柄剑,她并非识剑之辈,但也能只晓这柄剑的贵重,心想:这位少年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位怡红馆的娈童罢了,他怎能拥有如此贵重的物品?岂非这柄剑是他的客人赠与他的——定情信物?这应该说得过去,这位客人定是身份非同一般,他让少年随携在身,时时挂念。如此想来,子衿觉得,拾柒这个少年定是重情专情之人,之前她对娈童那如抛了锚一般沉痼在心的刻板印象,忽而大为改观。
      子衿对拾柒生了一些怜悯之心,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
      屏风内的拾柒闻罢,以为子衿看见了自己的佩剑,遂认为自己是剑客的身份。当下她速速换好了新衣,自屏风中出来,执起剑对着子衿问道:“你是说学这个?”她认为子衿是问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习剑的。
      子衿看着拾柒的新衣,觉得蛮合身,听了拾柒的话,觉得她不卑不亢,举止从容,不禁钦佩,摊着手道:“官爷,其实干你们这一行,我觉得学和做没什么不同吧,意思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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