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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第两百一十九杀:情梦(上) ...

  •   在她的眼中,沙棘是一只不鸣鸟,羽翼蓄满了逆风飞行的叫嚣力量,一飞则已,一飞冲天。

      同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沙棘听罢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有无在宫廷之内使用过他那除了鸟笼成员方才知情的御术。

      据他的印象,绝对是没有过,他小心谨慎、不让陌生的他者发现他的秘密。

      他从未在小鸢珠本人面前施用御术,仅是塑造了一个性格沉默、脾性闷闷然、身手还不赖的寻常侍卫形象,换了一张脸,换了新身份,她绝对不知晓他的过往。

      是以,她凭什么如此笃定他是活在她想象之中的不鸣鸟呢?

      还有,为什么她总是一心护着他、担心他?

      他明明——

      什么都给予不了她啊。

      这是她给他的标准答案,语气暧昧的、界限感模糊的、态度模棱两可的答案。

      纸鹤的形状,烟火的气味,细碎的步声,少女的话音不是街摊上的大开大阖的舞龙狮会那样躁动,不是栖住在各式雕器琢物铺子里的玉器那样耀目。

      倒像是……

      像那个,从他心内隐秘的角落里开出了一枝芳姿摇曳的小小花蕾。

      隐幽,神秘,圣洁,她的一句话里,一点一点地攒满了她的情窦和声色。

      唯独属于他的情窦和声色。

      那么,意外的答案呢?

      其或许就是接下来每一个时日里的任性吧,对他的任性。

      他避之唯恐不及,不想正面地去面对她,只在她的性命行将遭难之际适才出手相助,其余的时间里,他恨不得把自己变得透明、变得渺小一些。

      他正在逃避她喷薄而出的情愫。

      在恭州的那一回,他逃了,但他内心里潜藏已久的黑色之网——姻缘之网,仍旧将他死死网住了。

      当马车横冲直撞而来,他第一回被迫去突破了两人的安全距离,还记得那一回的拥抱,揽着她瘦肩的手心,满掌的热汗,就连自己口中吮啄过的冷饮也意外的清晰。

      似是初尝禁果的兴奋感一样,他初次零距离接触到了少女的躯体,手心虚揽着她的肩端,隔着三层薄薄的衣料,包裹在内的身体体温侵漫过每一根棉丝,缠绕在他的手指上。

      小鸢珠看起来也明显的怔住了。

      她执着冷饮的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面部表情也不知该如何去整理。

      她很紧张,但她不知道的是,他跟她一样紧张。

      想要将柔软的她一径地揉入他的身体内,那种想法随着每一分的消逝益发显得强烈。

      ——宫本寺泽,你完了。

      他对小鸢珠真正付诸“实践”时,是在宁胤的府邸之内。

      这小妮子满世界地搜寻他,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了。

      之前,他受饕餮之命偕同傀儡师晔桂与暗鸦组织的夜猫合作,蔡相遂是遣了鸟笼另一名手下替换沙棘成为小鸢珠的新侍卫。

      这个调换侍卫的事件,沙棘没有抖出一丁点的风声,他不打算去亲自跟小鸢珠去说,没有资格,也没有心力。

      离开的那一晚,他依旧孤身坐于屋檐之上,保持着万年不变地仰视夜空的姿态,宫内正在为近期的祭祀亦或是节庆忙忙碌碌地筹备着人手与东西。

      但外端这些东西与他都隔了一层膜,他无心去了解,也无心去接触它们。

      饕餮让他目前不必跟着小鸢珠前前后后出入于众目睽睽的视线当中,只消不要打草惊蛇即可。

      夜降霜露,朗月与疏星点缀于夜云周遭,晚风触指微凉,远处富丽堂皇的宫内之内,建筑的轮廓线被灯火烘得红中带紫。

      ——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为何,沙棘感觉此时此刻地自己似乎无法镇定下来,身体处于极度阒寂的氛围之中,脑海之内的意识却极度呈相反趋势的躁动。

      她是那根隐形的钓线,情意是一个捎饵的钩,他以为自己侥幸地没有上钩,却没想到,那只是他以为然的侥幸罢了。

      从初次邂逅一开始,他就上钩了,想过拼死挣扎,想过把这个鱼钩咬断,想过种种脱钩的方法。

      但最终没有付诸于实践。

      目下的时光里,她窈窕曼妙的姿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内,由另外一位代替他之资格的暗卫去守护她。

      她既然明明把钓线收走了,为何还将钓钩滞留在他的身体内?

      她的音容笑貌、一行一止,现在都牵动着他的情绪开关,他不知该怎么去取出这个钓钩,或许……是他自己不想去取吧……

      沙棘低下了脑袋,把脸深深地埋进了双膝之内,身体靠近心脏的地方一直在叫嚣着引起强烈阵痛,五脏六腑如罹炽烈的火殛,恸楚、惆怅、彷徨,百感交集。

      不想就这样草草率率的离开……

      该怎么办……

      等他兀自陷入了一种名曰“焦虑”的情绪之内时,屋顶之下的廊檐内传了一记气音:“沙棘哥哥……”

      声音绵绵软软得仿佛能挤出水来,每一个轻糯的字音连成一根大大的狗尾巴草,无形撩唆着他的身体。

      沙棘在黑暗当中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一抹樱粉色的倩影乘着爬梯一点一点往上爬。

      ——是她。

      小鸢珠的身影一寸一寸地漫入他的视域之内。

      也许是如火的焦虑般把沙棘的反应机能给烧糊涂了,他就这般保持着凝望的姿态看着她走近,走近,直至坐在他侧。

      芳香幽幽浮动,撩人心鼻。

      “宴会太无聊了,我就偷偷跑回来啦!”小鸢珠从袖袂之中摸出了几个精美的果品,递至他的面前,“喏,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哦!据说是从你的家乡倭国那边引进的樱花饼。沙棘哥哥好久没有回家乡了,一定很想念家乡吧,我就想带这些东西给你,这样的话,你的乡愁会不会减缓一些呢?”

      沙棘眼神未动,视线从她小小掌心内的东西,转至天际。他抬首瞅了瞅栖宿于云间的月,还缺了一大半……

      今夜不是中秋夜。

      洞悉了他的心思一般,小鸢珠鼓足了勇气一般,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捧了起来,把樱花饼放在他的掌心内。

      “沙棘哥哥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却没有机会返回家乡,要是我的话,一定很难受,很可能会哭。我做不到像沙棘哥哥那样坚强,但我知道沙棘哥哥的心是肉做的,也一定会想家的吧?今天看到了樱花饼,就马上想到了你,我觉得你一定很想品尝到家乡的味道!”

      沙棘的身体是愣滞了差不多整整半刻钟,方才缓过了神来。

      掌心里的樱花饼攒满了一个情意萌动的少女的体温,这份温度仿佛有千斤之重,叫他难以承受。

      樱花饼,他多久,多久没有吃过了?

      母上的贤淑音容,以及榻榻米上每一盘上的珍羞菜色,恰似一幕一幕烟云晃过眼帘。

      他恍然记起,他还是个有家乡的人。

      他灵魂生长的根系粗脉,还牵系于远空的那一片岛国之上。

      不知母上、父王和姊妹们过得怎么样了……

      思忖间,他才察觉自己已经咬下了一小口樱花饼,明艳薄软的两层樱花皮之下,包藏着香润连连的雪色饭团、一片酥红的淡色肉馅,仔细看,在拥挤而饱实的饭粒罅隙之内,散放一丁一丁的焦黄瓣酱。

      白与红与黄的糅合,味清脂薄,掌心大小的樱花饼,几乎将他的所有回忆揉在了舌尖之上,浅香一路呼啸闯入肺腑大道。

      咬下第一口,就有了继续吃的欲望了。

      咬下第二口,继续第三口。

      再接着第四口,第五口、第六口……

      几口慢慢嚼咽下去,甘味萦绕在他的唇齿之间,不褪,不散,不涣。

      “是不是很好吃呀?”

      小鸢珠双手拖着腮部,眨巴着眼,滢眸含着水汽,格外温柔地注视他。

      沙棘一刹地觉得喉头干渴。

      樱花饼好像解不了他的渴。

      一根手指伸了过来,很小心地拭了拭他的眼梢,“沙棘哥哥,你这里好像有泪诶,是不是被我感动啦?哈哈……”

      ——他忍不住了。

      ——那今夜就不忍了吧,破例一回。
      小鸢珠揩掉沙棘眼角的热意时,发觉他脸色有点黑,看起来不太高兴,于是乎怯怯地收回手去。

      殊不知,下一瞬,他的手掌捏住了她不安分的手腕。

      劲道是那样的猛疾,用力,教她丝毫挣脱不得。

      “沙棘哥哥?”

      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穿过她的指缝,五指与她的指腹开始交缠。

      小鸢珠诧住了,这个闷葫芦在做什么?他竟然,主动地牵她的手了。

      少年的手掌宽厚,骨肉匀称,手指修长,指腹温热,牵起来,是那样的舒服。

      小鸢珠微微垂下了脑袋,余光里还不忘去注意此刻的沙棘是什么样的面容。

      哦——沙棘哥哥,他的脸好像也挺热的呢!不然,怎么这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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