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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第一百六十六杀:浅尝(中) ...

  •   抱着能躲一时就一时的侥幸心理,拾柒的两只爪子旋即拽起了衾被的两端,将身体缩入了被窝里端。

      被窝里,他的疏逸而萧淡的气息游弋在拾柒的鼻端。

      当下的黑暗之中,她丝毫不敢轻举妄动,有夜猫精心为她作掩护,她应该不会被发现?

      话说暗井的阿杜敲了夜猫的门来,里头许久才传了一声:“进来吧。”

      久候的阿杜恭谨地推开了门,悄悄拿眼朝着屋中的环境打量了一下,进而行步至夜猫的身前四尺开外,朝着他倾了倾腰,行了一个简单的礼,道:“大人,您命我调查的那些刺客,卑职已经查出了他们的底细,他们确乎如大人所言,果真是受人所雇。”

      夜猫抬眼望了他一眼,邃黑的双目之中曳起了一丝玩味之情,他的指端在床榻的边缘轻轻叩击着,发出一连串低韵有致的回声。

      避于衾被之中的拾柒,心中忐忐忑忑,她现在是朝墙边侧蜷的姿势,一面是灌鼻的他的气息,一面是外界来人的骚动,她双手合十,将天上的各路神仙速速招来,向他们祈祷她千万不要被发现。

      “确认过他们的真实意图吗?”夜猫问。

      “回禀大人,卑职和阿风等人在调查这些刺客时,尚还发现他们残存有一些同伙,经审讯,他们招供说——”话及此,阿杜顾虑到了一些什么,不由地抬首辨认了一下夜猫的脸色,视线在不经意之间,瞥到了他身后那微拱而起的衾被之中,绽露出了一角衣袂。

      专属于女性风致的衣袂。

      阿杜不可不谓是身经百战之后的专业影卫,即便是见了这么唐突的一出,面上毫不改色,话头仍是流畅的继续:“大人,他们说雇主的真实意图是——为了试探出您的软肋。”

      一抹谑色掠过夜猫的眉宇之间,他唇角微噙起一丝弧度:“那么,这位雇主试探出来了吗?”

      “据卑职目前的调查,这位雇主的踪迹极其隐秘,”阿杜敛下了目光,注视着地面,一字一顿道,“卑职和阿风他们暂还摸索不到他具体的踪迹。”

      衾被中的拾柒,听他们的对话,可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些刺客的真实身份,她也很想知晓。他们究竟为何要杀她?据方才阿杜所说,他们的雇主是为了试探出夜猫的软肋?

      换言之,这些刺客之所以对她图谋不轨,是因为他们将她视为夜猫的软肋?

      开什么玩笑!

      撇开这个荒谬的说法不议,对于有刺客对她不轨一事,从昨夜有人无缘无故入侵她的寝屋之始,直抵今夜的刺杀,这些刺客行动的痕迹皆是极其明显,就如一张雪白的旗帜之上写满了“我要杀你”那般,摆明儿是冲着她来的。

      论其不轨的真实目的,倒是暧昧不清。

      夜猫似是已然知道有人对她不轨,早就私下遣阿杜他们调查事况,且在今日的路上,他还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不错,就在山阶上时,她感知到有人踏叶而叶骨碎灭之声,那时起,她便晓得跟着她的那人,便是夜猫。

      若不然,在黑篷之中遇刺时,他也不会如此及时地赶来护她。

      衾被之外的交谈之声仍在继续,拾柒的视域之间沉浮着一片濛濛的困意。

      她不理解夜猫在那些刀剑喋血的日子里,到底度过了多少艰难之事,在她有限的记忆之中,只是他那清冷的气息,带有腥血,给她的感官带来了长久的痕迹与记忆。

      金不换岛上,他负她夜奔,桥上暂别,灯晕的光影,桨声兼及海鸣,还有今夜她与他两双眼睛相视的那一刹,如风敲竹一样,磕碰出清脆而无形的声响,声响则在半空之中圆润的滚动。

      蜷卧在他的枕褥之间,他的气息时是极佳的催眠剂,拾柒不自觉用面颊使劲儿蹭了蹭,悄悄地阖上了双眼。

      “大人,调查不出雇主的踪迹,但卑职暂将那些残存的刺客扣留了下来,望您亲自去——”阿杜看向夜猫时,目光不由地往他身后的方向一溜,这不溜还好,一溜就不得了……

      夜猫察觉到阿杜的话中似被什么截断了,他发现后者的视线落在了一个他所顾忌的地方,遂是轻咳一声,淡声问:“怎么不说了?”

      阿杜勉力地将视线调回来,回至话题主旨方面:“大人,卑职望您亲自审讯这些刺客,有大人在,这些刺客定能如实招供。且外,卑职还有一事。”

      “说。”夜猫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嗓音。

      “半日之前,鸦主遣人来信,让大人您在三日之内务必归巢。”

      言讫,阿杜自怀中摸出了一封信札,捧在双掌之上,朝前挪了三步,将腰再倾了倾,将信札谨畏地递呈给夜猫。

      既及阿杜受完命而识趣地离开之后,夜猫将信收敛入袖囊之中,确认前者已然真正离开之后,他似是吁下了一口气,绷紧的下巴线条微微柔和,悬在嘴角的淡逸之意已是荡然无存。

      他将双手支在榻沿之上,尽量以无情绪的声音说道:“人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身后的人没个响应。

      夜猫眉心微蹙,他一边斜侧过身体,一边道:“种拾柒,你可以……”

      仅一眼,他的视线就慑住了。

      眼前的人儿的脑袋,不知何时,已自衾被之中露了出来,墨染的长发如画如幻般盛绽于枕褥之上,她的面容正朝着他所在的这一端,双目已然阖上,月光落在了她微蜷睫毛间,似镀了一层银箔。

      她的双手合置在她的脸旁,睡颜极其恬静,温和,乖驯,在残妆未卸之下,静赧的面容又添了好几分娇态,娇态之中俨似涵养了一团仙气,这团仙气吹入了夜猫的眼眸之中,迫得他支在床榻上的手指紧了一紧。

      拾柒已然乏得先睡了。

      隐隐约约之中,她感到混沌朦胧的意识之中,有人轻抚着她的面庞,低声道:“你若是一直这样乖,那便好了。”

      声音如一根神秘的引线,引得她想要驻步追寻,但她越溯着声音的源头逐去时,那个声音亦因之遥远起来。

      夜猫收回手,为拾柒盖稳了被子之后,刚欲抽身离开之际,他的手蓦然一热。

      不知何时,她伸出手勾住了他的手指,力道很轻,却足以让他停住。

      夜猫返过身来,俯目低眉,深深地望着侧卧于床榻上的她,只听她含有一丝不清醒地道:“大人,我中意你……你听到了没……”

      她的嗓音软糯得如春夜间一场悄然而至的霏雨,浸润了这个空间,浸润了两人晦暗的沉默,同时,也浸润了他。

      夜猫看着她翕动的嘴唇,眸中一丝流韵如碎冰似的浮了上来,他想要完成一件之前被打断了的事。

      墙上的两具黑色人影,开始慢慢的交叠在了一起。

      晃动的月光与寂灭的幽暗,就是一场心旌摇曳的试探,她真是他的软肋么?也许不是……也许是……

      “喵呜——”

      一记清跃的猫鸣碾碎了一室暧昧的氛围。

      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自从床榻之下款款游了出来,不错,其正是睡了大半个白日的黑丫。

      它一觉醒来,就觉胃囊干瘪无比,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就从睡窝之中钻出身来,开始今夜的觅食行动。

      刚走几步,它就察觉这个暖热而温逸的气氛不太对劲了。

      嗷呜,为何主人的床榻底下置有一双女履?

      主人素来不近女色,今夜为何竟带了一个女子回来?

      这个女子是谁?!拾柒知道吗?

      嗷呜,若是被拾柒知道主人私自带了女子,她指不定会拿剑跟主人单挑啊……

      一时之间,黑丫多少有细思极恐的意味。

      它绝对、绝对是站在拾柒这边战线上的好伙伴,为了她终身的幸福着想,它必须坏了主人好事才行!毕竟拾柒是无辜的啊!况且,主人怎么这样,随随便便就带个女子回来留宿!

      用人类的一词以蔽之,不过就是“孟浪”!

      黑丫可是越想越气,食也不想觅了,赶忙儿狂撒爪子往床榻之上掀身而跃——

      就在它前端的两只蹄爪子刚要朝着枕褥之上挠过去时,眼前的景象可让她嗲毛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躺在主人床榻之上的女子,不是它所想象的外人,而正是拾柒!

      更关键的是主人,他、他在干什么?他离拾柒那么近做什么?他是想亲她吗?他望着她的眼神,他抚她下颔的动作,与寻常那个禁欲气息的主人迥然不同。

      黑丫忽觉自己的猫生观,于一瞬之间稀里哗啦地崩塌破碎了。

      它是不是还打扰到了主人的好事?感觉主人落在它身上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嗷呜,抱歉,主人!黑丫不是故意的!

      夜猫扫了黑丫那一对诚惶诚恐的碧眸一眼,啥兴致也没了,拢了拢身上的衣物,自床榻上离开,怎奈拾柒的手指还缠着他的,他遂用手指回握了一下她,尔后,轻轻松开了她的手指。

      “照顾好她。”夜猫对着黑丫来了这么一句,“照顾到位了,有鱼鲞吃。”

      “喵呜!” 黑丫恨不得举起四只爪子原地起誓!

      不过,夜这么深了,主人不睡这里,睡哪儿呢?

      夜猫的身影消逝在门背后,黑丫故兜着茸尾在拾柒的面前转来转去,盯着她的面孔好一会儿,又觉拾柒太不人道了,她怎么能霸占主人床榻呢?搞得主人要去露宿了!

      当然,夜猫并非如黑丫所想那般,真去“露宿”。

      于溶溶的夜色当中,皎月悬空,空气之中平添了几分凉瑟之意,他孑身立于一角屋檐之上,檐下的市井走向了夜色的深处,他的身后是几位暗井之人。

      为首一人俯身恭谨道:“大人,召卑职来所谓何事?”

      “带我去看看那几位刺客。”

      “卑职遵命!”

      一刻钟之后,在暗井组织设置的地下狱室之中,岑寂幽明的黯淡气氛之下,数位历经严刑拷打之后而陷入昏迷的刺客,倏然被一桶辣椒水给泼醒。

      异常剧烈的痛感如一根屡经火烧的煅炼,将他们的意识从混溟之中速速勒了起来,眼前那茫无迹涯的漆黑,逐渐消散开去,一个颀长的男子身影,缓缓映现入视域之中。

      “醒了?”男子的嗓音与周遭的漆黑一样沉邃无比,教人无法琢磨。

      刺客们的眼皮一阵火辣辣的火殛之感,吃痛了好几声,适才一点一点将痛感缓和下来。

      “是你?”其中一位刺客甫一迸开眼皮,登即认出了眼前的男子是谁,整一具躯体都是携带警惕的颤栗之意。

      夜猫慵懒的斜坐在他们一丈开外的漆椅之上,半搭着腿,环着双臂,闲兴地浏览着他们的面容,似在品阅刍狗顽抗的窘态。

      暗井的狱室之设置,与当今朝廷的诏狱近乎完全相同,但凡入了狱室之人,大抵是免不了一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皮肉之苦,质言之,就是让入者到鬼门关走一遭,让他碰着了鬼门关又不让他被阎王收走。

      这些刺客已然是碰着鬼门关的人,他们恨不得即刻让眼前这些拷打他们的人送自己下地狱。

      “夜猫,即便你来了也没用,行有行规,咱们不是不会把咱们的主子供出来的,”其中一人当场撂下了狠话,且朝地上啐了一口血沫,“你干脆就死了这条心吧。”

      近旁监察的阿风见此,欲要赏他一鞭子,却见夜猫抬起手示意:“说的不错,放他走。”

      阿风与身侧的暗井之人皆是一愣。

      就连那些宁死不屈的刺客,听罢,挂满鳞伤的面容之上也是不可置信的惊色。

      “大人,您这是……”阿风的表情跟风干了一样,他指着那些他们好不容易抓来拷打的刺客,那一句“为何要放他们走”的质问,就徘徊在他的嘴边,他想问而又不敢问。

      “没听到?”夜猫挑眉看了他一眼,幽光在他的轮廓上切割出了寒漠的剪影,他的声音与他的面容一样淡漠,“让你放人。”

      阿风犹疑了一下,尔后徐徐照做。

      这一位获得释放的刺客陷入了一瞬的惊诧之间,继而冲着夜猫道:“你到底想要耍什么诡计?”

      然而,他话未完,就被其他暗井之人给押了出去。

      “剩下的人,”夜猫冷视了他们几眼,深眸之中的情绪莫测,“有什么要说的?继续。说的好,我就放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文,求评论~求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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